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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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派出所回到家,鼻青脸肿的天明第一件事儿就是对着墙上的镜子照,他拿着一条湿毛巾,一边照镜子,一边小心翼翼地擦拭着脸上的伤,不时地咧嘴吸气,正照着,雨点从外面走进客厅,顺手关上了门。
天明从镜子里看到了雨点,也没有回头,便对着镜子里的雨点说:“现在的保安越来越像家丁了。”
雨点没有接话碴儿,而是以指责的口吻质问天明:“大哥!到现在我也弄不明白,在派出所你为什么不说实话呢?为什么要违心地替人诿过,放掉坏人?自己挨了打,还不敢明说,你这种做法也太不像个男人了。”
天明将毛巾放在沙发上,转过身,望着雨点:“我……”看样子是想解释,但想了想,又将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你什么?你就是太面!那个叫淑月的女人也够面的。就是你不说实话她也该站出来为你洗白呀!她是受侮辱的人……”雨点说到这儿,忽然问天明,“我发现你对那个女的还挺讲义气的,她是谁呀!我怎么一点也不……”
电话铃声突然打断了雨点的话,雨点顺手去接,之后将电话递给天明:“找你的!”
天明接过电话,“喂”了一声,马父的声音便带着哭腔钻入了天明的耳底:“天明,你去哪儿了呀?我一直在给你打电话,我跟你说,孩子……孩子没啦!艳儿一直在产房里喊你的名字,一边喊一边流泪。天明,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呀!这孩子心里该有多苦呀!你快点到医院来吧!”
天明手握话筒,呆住了,雨点吃惊地望着天明,不敢说话,忽然天明扔下话筒飞奔起来,楼道里堆放的东西被他撞飞撞翻撞倒,七零八落地抛洒了一地。他冲出家门冲上大街,在便道上狂奔,稀疏的头发迎风飞扬起来,他不停地向着医院的方向拚命地跑。这时,雨点打了一辆出租车追了上来。
“快上车吧!大哥,上车呀!”雨点说。
天明听不到,耳边是呼呼的风声。
出租车疾驰向前,戛然而止,雨点从车上跳下来,一把将天明拉入车内。
车向医院方向飞驰,天明痛不欲生地撞着车内的防护栏。
到了医院,天明和雨点一溜小跑到住院部,见马父已在门口等候了。
“爸,她呢?”天明带着哭腔问。
马父领着天明和雨点向病房走去,边走边说:“刚刚睡下。”
到了病房门前,正巧马母轻轻从门里退出,她看到天明和站在不远处的雨点,血往上涌,低声斥责道:“林天明,你给我滚!我女儿不愿意再看到你!”
天明走上前,坚决地说:“不!我一定要见她!”
马母突然扑上来,揪住天明的衣襟撕扯着:“我和你拼了,你还我外孙!”
一旁的马父生气地低吼着:“孩子没了,你们非得再要了大人的命才罢休吗?”
马母怔了一下,松了手。
天明呆立原地,泪缓缓地涌出眼眶。天明心里清楚,事已至此,他已经无法面对马艳了。
几天后,马艳出了院。
这天,天明回到家中,发现通往二楼的楼梯口防盗门敞开着,他疑惑地走上楼,看到室内家具依旧。天明走进卧室,认真查验一番,感觉屋里少了几件应手的东西,床上的被褥也没了,他打开衣柜,马艳的衣服显然已经被拿走。天明正诧异,无意间又发现了掉在暖气片下的小相框,相框上的玻璃碎了,自己的照片不见了。
天明终于明白了,马艳已同她的父母一起搬走了,他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看来,马艳是真的再也不想见他了!
天明的心一剜一剜地痛,他要找到马艳,无论如何也要找到马艳,哪怕仅仅知道她搬到了那里也好。他来到马艳的医院,向护士们打问,所有的护士一律对他很冷默,她们告诉他:“护士长辞职了。她说她要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天明问马艳现在在哪里?她们简直就像受了培训一般地异口同声说:“抱歉,她没说她去哪儿,就是说了我们也不会告诉你。”说完这些,她们便开始谴责他,“你现在知道找护士长了,你早干嘛去了?你知道护士长有多伤心吗?你怎么会那么没有责任心呢?”
走出医院,灰头土脸的天明,仰望长空,茫然四顾,显得那样无助而孤独。
夜晚,林家小楼寂静难耐,无助的天明再一次走上阁楼,坐在父亲的遗像前:
“爸爸,您孙子没能留下来,他没有见他爸妈一面就走了。我这几天做梦老是想到他,而且没有一次是同一个样子的。我想他一定去找您了,爸,希望你们在一起能有个伴儿,能够快乐。”
经过了凄风苦雨,面对生活的无常,天明渐渐地平静了下来,平静的就连孤傲的天亮也对他生出了几分敬意,天亮曾对雨点说:“这些天来,大哥从没有告诉过我发生的事情,马艳对他有多重要我心里非常清楚。说实话,他能忍受这么大的压力挺出乎我意料的。”雨点也由衷地赞叹道:“大哥现在越来越像个大哥了,尤其是他身上已经有了做老大的气质了。”
生活的磨难没有让天明垮掉,天明的忍让、厚道和他初涉商场的心机终于使银行贷款一事有了新的转机。
这天,在林家工厂的办公室里,淑月意外地接待了本应成为仇人的人——银行信贷部胡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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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债》第七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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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主任亲自登门,满面笑容,大有修好之意,淑月心里明白他的来意,将茶放在胡主任面前,客气地说:“主任,请喝茶!”
胡主任客气中带着一种优越感:“不麻烦你们了,我这儿有自备的茶叶,我的茶比你们的茶要好的多哩。”他望一眼淑月,装傻充愣地问,“喂!你姓什么来着?”
淑月宽厚地笑了笑:“我姓任,任淑月。”
胡主任点点头:“我知道你叫淑月,可不知你姓什么,淑月呀,那天实在是对不起,我中午喝多了,到晚上酒还没有醒,所以有点乱性,失礼之处还请你多包涵啊!”
淑月淡淡地说:“没事儿的,我早忘了。”
“你这么说,倒让我有点感动。”胡主任赞赏地望着淑月,“你忘了,我可没忘……”说到这儿,他忽然问,“哎,淑月,你那个骑着辆除了铃铛不响,上下哪儿都响的破自行车的老总呢?我今天一定要见见他,他那人有点意思,也有点头脑。”
淑月笑道:“平时他应该已经在了,不知道今天这是怎么了?”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胡主任看看表,臃肿地从办公桌后走出来,对淑月说:“我还有事儿,就不等他了,不过,请你转答我的意思,让他来后去我那儿一趟。你告诉他,就冲他那天做事还算仗义,你们的忙我可以想办法帮一帮。”
淑月感激地说:“那太谢谢您了。”
胡主任走到门口,转身望着淑月说:“小任呀,别说,你还真是挺文静、清纯的……”他接着说,“干脆,你别跟那个骑着破自行车,守着空房子的人干了,跟我吧?你有助夫相呢!”说到这儿,他笑了,道歉说,“开个玩笑啊,别介意。”
淑月也笑:“不会的!最起码善意恶意我还是分的清的!”
送走胡主任,淑月大约又等了半个多小时,天明才赶到工厂。他的自行车又坏在了半路上,找修车摊、换车胎用去了他不少的时间。
淑月将胡主任来厂的意思原原本本向天明叙说了一遍,天明不相信似的让淑月再说一遍,淑月笑了:“总之,姓胡的是在说可以帮我们贷款。”
天明想了想,沉吟片刻:“我真想说去他的,可是我不能。如果那样,你受的委屈就白受了。”淑月也说:“是啊林总!有多少工人在等着上班呀!还有我们欠的那些债……”天明叹道:“没办法,这就叫人穷志短呀!”说到这儿,天明拿起一条毛巾向洗漱室走去,吩咐淑月,“你快去准备一下,咱们这就去银行找他!”
天明和淑月简单准备了一下,立即去了银行,胡主任果然当面答应本周内给天明的工厂解决银行贷款。走出信贷部,天明和淑月互相看了一眼,天明不放心地问:“他刚才是不是说这星期给我们办好手续?”
淑月狠狠地点点头。
天已过午,天明和淑月走进一家小饭馆,天明坐在餐桌旁,欣喜之余,好像还是不放心:“淑月,我还想再听你说一遍。”
淑月笑道:“那个胡主任亲口说,这个星期就给我们办好贷款手续。”
“我还是想听。”天明认真地说。
淑月咯咯地笑出了声:“这就是说,咱们公司和工厂有救了,我们可以边生产边还债了。”
天明感慨地说:“我怎么就老想听这几句话呢?”
淑月托腮望着天明:“那我就再给你说?”
颠来倒去的天明在小饭馆吃饭的过程中,开始与淑月筹划贷款到手后如何恢复生产的事儿,两人一直商量到黄昏才分手。
天明很兴奋,他要把这一喜讯告诉天亮,回到家后,他精心为天亮煲了一罐羊骨头汤,捧着黑陶罐匆匆来到医院……
病房里,天亮在大口大口地喝着汤,他扫了眼坐在床边呆望着自己的天明叫道:“大哥!大哥!”
天明不知在想什么,显然已经走了神。
天亮又喊:“天明!林天明!”
天明“啊”了一声,惊醒了一般,目光警觉起来:“什么事儿天亮?”
天亮兴奋地将汤碗放在床头柜上,抹抹嘴说:“你刚才说贷款就要下来了,很好!喝汤的这工夫,我已经考虑清楚了,只要有了贷款,我们就会拥有一切,现在,是我出山的时候了,我可以把你替下来。你放心,有了我,爸爸的事业就垮不了……”天亮显然很激动,他说到这儿,发现天明又有点愣神,便问,“哎,大哥你怎么啦?”
天明用梦幻般的语言说:“我……我看到他们了。”
“谁们?”
“是爸爸!爸爸正牵领着我儿子的手在向我们笑呢!”
天亮下意识地四下环视了一周。天明知道自己又在说痴话,不好意思地笑笑:“对不起,贷款问题解决了,我这心里一放松,困劲就上来了,刚才,我好像睁着眼眯了一觉……”
“大哥,我知道你心里很苦。告诉我,马艳去哪儿了?你找到她了吗?你们真的就这样了?”天亮问。
天明沉吟着,以坚定的语调说:“她去了哪儿,我现在还不清楚,可是不管她怎么想,她永远是我的老婆,为了让她安安静静地生活,我决定不再找她了。”
辞去了医院工作的马艳在王梦飞的帮助下,在市内一家很出名的健身房做了保健医生,上班以后马艳才知道,这家健身房的老总正是王梦飞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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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债》第七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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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王梦飞陪着马艳在火爆的健身房中走着、介绍着,他很诚恳地对马艳说:“我一直想为健身房请一位好的医生坐阵,健身房不是劳动,不是卖苦力,应有懂医学专业的人来指导健身。”
马艳愧疚地说:“可我不是搞康复保健医学的……”
“这没有关系!有句话叫融会贯通!什么事儿一钻一学也就成了行家里手,你千万不要推辞,反正我已经决定了,无论你愿不愿意,我都要想法把你留下,我们这里,包括我本人太需要你了。”
马艳红着脸说:“王总,我的事儿,每一次都要麻烦你……”
王梦飞打断马艳的话:“别叫什么王总,我可不爱听!我们是朋友,自从我们撞到一起,就已经决定我们是有缘分的人,既然有缘分,我们就不必客气,马艳,我知道,为了躲避林天明,你现在跟父母一起还在外边租房,这样吧,我有一套住房,一直闲着没用,如果你不介意,我想请你和伯父伯母一起搬进去住……我是真心的,也是从工作角度考虑的,请你不要推辞……”
尽管王梦飞不让马艳推辞,但马艳还是推辞了许久,然而,事情最终还是依从了王梦飞……
王梦飞所说的住房,是一套高档公寓。
入住那天,马母高兴极了,她在公寓房中四下观望,啧啧感叹,忍不住对马艳说:“要说这王总,真是仁义呀!自从不小心撞了你一下后,到现在一直都在照顾你,关心你,人家这是图啥呀?”
马父冷笑了一声:“算你说了一句明白话,这也正是我担心的。”
马母小声回敬道:“你担心什么?艳儿又不是黄花姑娘了,人家还能……”
马艳听了母亲的话,没好气地说:“妈,你和我爸爸离家这么长时间了,是不是也该回去看看了?”
“你看你看,催我走是吧?”马母不高兴了,指着马艳说,“我……我怎么就养了这么个……女儿呀!”说着,一**坐到沙发上,泪水刷地流了出来。马父见状,连忙上前劝慰:“你这张破嘴呀,怎么就不替闺女想想……”
马艳心烦,一个人走到阳台上,极目远眺,任凭清风吹着自己的秀发。此时,她空空的脑海不时浮现出许多往事,随着画面的叠出,一个个人物跳跃在眼前,憨厚的天明,刚愎的天亮,天使一般可爱的天媚……
中午。天媚手里拿着饭盒,像只高傲的小公鸡,昂着头款款地从热闹的球场边走过。精明的小白脸保利正在球场上上蹿下跳地打篮球,偶然间发现了天媚,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把球丢在一边,颠颠地小跑着追上天媚:“听说了吗?学校要从毕业生中选送几名外派的学生,到国外留学呢!”
天媚笑了笑:“我知道了。”
“我听说选的人中有你呢!”
天媚心不在焉地应一声:“我也听说了。”
保利奇怪地问:“你,你怎么好像并不激动?”
“我就不太想去,我激动什么?”
保利更加奇怪:“你这人,为什么不想去?”
天媚回头看保利一眼:“本人秘密,无可奉告。”
保利落了个没趣儿,望了一眼天媚手中的饭盒,自语道:“我还没吃饭呢,就像吃饱了撑的似的!”
天媚抿嘴笑了……
天媚打饭窗口前犹豫了半天,只要了一份素菜便走向饭桌,保利又颠颠地跟上来,从自己的玻璃罐头瓶中用筷子夹出几块酱牛肉放入天媚的饭盒:“我妈酱的牛肉可好吃了,你尝尝。”
天媚说:“你妈好像特别会做菜,隔两天就能换一个花样。”
“那当然,没有比她做饭更巧的了。”保利说这话时,表情特别自豪。
这时,有个男生凑过来:“哟,利子,这不是长青斋的酱牛肉吗?我也来一块。”说着,张开筷子一通猛夹。
天媚忍不住吃吃地笑了。
保利脸顿时红了,恼怒地望着那男生:“还夹呀!这是牛肉,小心吃了不消化!”
男生没脸没皮,赖而吧叽地说:“我牙好,胃口也好!”
两人正在斗嘴,系主任端着饭盒走过来,对天媚说:“吃过饭,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天媚站起来,答应了一声:“是。”
饭后,天媚去了系主任办公室,保利悄悄跟在后边,蹲在门外树阴下等候。半个多小时后,天媚出来,保利迎上去:“天媚,系主任是不是说让你出国深造的事?给透露点消息好不好?”
天媚一边继续往前走,一边没好气地说:“没什么好透露的,我已经回绝了。”
保利不认识地似的望着天媚:“你也太冲动太不理智了,你这简直就是鼠目寸光、一叶障目……”
天媚皱着眉问保利:“你是谁呀?”
保利一愣:“我是谁?我是你的学友保利!”
“你有什么资格这么和我讲话?”
“真理。”
“傻!”
“看和谁比!”
天媚气恼地盯视着保利,保利勇敢地迎着天媚的目光说:“你看上去挺漂亮的,可是脑子里全是水,我现在越来越相信我妈说的了,别以为美女就怎么了,饭吃到肚子里照样变成一堆……一堆……”
天媚上前一步,狠狠地逼视着保利,压低声骂了一声:“混蛋!”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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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债》第七章(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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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利望着天媚的背影喊着:“那只是我妈妈说的前半句,她还说这对天使例外!”
身边,有女生经过,朝保利吃吃地笑,经过的男生则送给保利一声嘲弄的口哨。
夜晚降临后,口哨声又一次响起在卡西诺歌舞吧。
一曲终了,雨点和女孩们天使一般退向后台,口哨声、喝彩声被丢到了身后,坐在后台沙发上,一个女孩给雨点递过一支烟,雨点接过,点燃,吸了一口,呛得咳嗽起来,她将烟掐灭,顺手拿起一瓶水。这时,一个候场的女孩跑过来,对大家说:“哎,快去看哪,有个客人被抓啦!”
雨点好凑热闹,连忙从后台跑出去,在二楼包间门口,她看到银行信贷部的胡主任被几个便衣押着从二楼偏门走出来。雨点听到协助抓人的酒吧保安低声议论道:
“他们说是市局经侦科的。”
“怎么还有的说是反贪局的。”
“听过一个词叫联合办案吗?”
“不太懂!我觉得抓人应该是公安局呀!”
不知为什么,胡主任被抓,雨点总觉得是意料之中的事儿,但姓胡的为什么会在酒吧被抓,她却搞不懂,于是便向人打探……
由于胡主任在酒吧当场被抓,这一夜,酒吧歌舞提前散场,雨点把事情的原委打探清楚后,怀着一种复仇的快感去找天明,一进门就高喊:“知道吗?那个胖子被抓了!”
天明正在修厨房的水龙头,他被雨点没头没脑的话弄懵了:“谁被抓了?哪个胖子?”
雨点兴奋地将事情说了一遍,最后说:“现在我才知道,胖子实际上是我们歌舞吧的大股东,怪不得保安上次那么对你呢!”
天明听后,按捺不住兴奋,对雨点说:“这就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就不相信他那么嚣张还能没人管?”
雨点问:“你说他狂妄的时候就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吗?”
天明感慨地说:“肯定没想到,想到了就不是他了。人呀,眼界有多宽多远,做人的心胸就有多广多大,不想后果,就没有将来。”
雨点沉吟着,忽然问天明:“你说,那个胖子一被抓,你们的贷款会不会受影响?”
天明张了张嘴,怔住了!手一松,水龙头里的水喷射出来。他顾不得水龙头了,扔下手中的管钳,跑到客厅,拨通了淑月的电话……
第二天,在工厂总经理办公室里,天明依窗站立,紧张地看着正在给银行打电话的淑月。
淑月沮丧地放下电话,默默地对天明说:“情况不太好,由于那姓胡的被抓,银行已暂停了贷款审批业务。”
天明失望地看着淑月,嗫嚅道:“这就是说,我们……我们……”
淑月点点头:“这笔贷款是姓胡的亲自办理的,我们……好像是没有希望了。”
天明木然地走到淑月身边,默默地问:“淑月,你说实话,我是不是一个很无能的人?我觉得是。”
淑月望着天明,摇摇头:“不!林总,这么一个烂摊子,无论谁接手,都不会比你干得更好。”
“我干什么了?画了一个圈又一个圈,到最后,我发现自己还是在原地踏步,流血流汗,添赌添乱。”
“可是,你没有逃跑,你在这里,起码让我们大家看到了希望。”淑月真诚地说。
天明苦笑道:“知道什么叫画饼充饥吗?我就是一张画饼,大家拿我充不了饥的。”
“可是你现在是大家的精神支柱,大家都在看着你。”
“淑月,你知道吗?从来都是由别人做我的精神支柱的,我不习惯也没有准备和能力成为大家的精神支柱……”
“现在的问题是,你不想也不行。可以说你即使不是也得是。因为你是老林总的儿子,因为……因为你看上去很男人。”
“我?”
淑月点点头。
天明望着淑月,半晌才说:“淑月,我太压抑了,出去走一走好吗?”
淑月柔柔的一笑:“好吧!”
两人心情复杂地走出办公室,走出办公楼,又一路默默走到工厂院内。
看到冷冷清清的工厂,天明愁苦的情绪又增添了几分,他举目四顾,偌大的工厂内看不到人影,只有大门口看门的老头在和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太太和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说着什么。
老太太和小姑娘的出现引起了天明的注意,这时,他发现小姑娘正捧着看门老头递给她的缸子大口大口地喝着水,老头发现了天明,低声同老太太说了一句什么。老太太立刻眼睛放光,劈手夺下小姑娘嘴边的水缸子拉起来就奔向天明,小姑娘的嘴被缸子磕破流出了血,锐声哭起来。
天明被眼前发生的这一切惊呆了。这时,老人已拉着小姑娘来到天明跟前,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林总呀,好人呀,求求你了,求求你救救我们吧!”
天明惊慌地伏下身:“大妈,您这是怎么了?快,快起来!”他去扶老人和孩子,但老人死活不起来,指着淑月对天明说:“我家的事儿,她都知道,您行行好,把钱还给我们吧!”
淑月迟疑了片刻,也伏下身:“大妈,您起来说吧!要不让孩子起来。”
“不!今天要不回钱去,我们娘俩就跪死在这儿了。”
淑月无奈地直起身,对莫名其妙的天明说:“情况是这样的,老太太的儿子是厂里的职工,参加了集资,投了三万六,上个月他儿子生病住院,大伙还私下给凑钱……生活是相当困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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