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八章 从天降牢狱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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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以谋杀小公主的罪名被送到刑部的时候,皇上与太后发生了激烈的争执。
皇上坚持事情没搞清楚前,还是先送内务府。但太后坚持送押刑部:“皇帝,事情很清楚了,包括老生在内,这么多人亲眼见她掐着小公主的脖子。这个女子阴险古怪,不动刑怎么肯招!”旁边,宁妃披头散发、哭得几近昏厥,要皇上太后为她做主。这便是后来A大花园中变作芍药女鬼的宁妃,一切与她所说的一般无二。但是我想,她此时的泪水确实不假,能亲手掐死自己的孩子,除了传说中的武则天做过这等狠事,一般女人内心如何承受得了,她的痛苦将绵绵不绝。
对我的罪名,不仅仅皇上不信,宫中熟识的几位大人也联名上保,请太后明察真凶。特别是负责此案的刑部侍郎钱惟城钱大人,在贵州相处的日子里,他逢人便夸我年纪不大、胆识过人,对我的忠义更是赞不绝口,这案子明摆着是嫁祸于人,如何审?审来审去就审到太后那里了,钱大人左右为难,几天里无所作为,后来干脆抱病在家。于是案子又转交到了刑部满尚书德福手里。这德福正是太后的亲信,又得了宁妃许多珍宝和许诺,他的偏倚自不必说,到了他手里,我算是倒了霉。
纵然钱大人依照皇上的意思私下嘱托过,叫那些狱卒手下留情,但那德福也不是傻瓜,太后授意,他又如何会让我好过。
“夏卜官,本官先给你看看宫里的刑具,看你喜欢用哪个?夹棍、火砖、指签……都请上来吧。”肥头大耳的德福声音软绵绵的,可是那话儿却教我心惊胆战。我颤声提醒他:“尚书大人,康熙九年诏令,凡是官员审讯犯人,不准于拶指、夹棍之外再用别种非刑,对妇女不准使用夹棍,违者要受到降职或罚俸的处分。”亏得我所学历史专业,还依稀记得康熙下过这一条法令。
德福打了个呵欠,不以为然地瞥了我一眼:“早听说你灵牙利嘴,本官倒可陪你叙叙古。大清江山是我们满人坐得,可这狱司酷刑多是传承汉人的,真叫我们满人开眼,从秦二世起,到大明朝亡,一出出酷刑,怎地这般齐全。对付你这汉人妖女,自然要用最可劲的。嘴硬是不是?你知不知道天启6年,魏忠贤抓过七个人,其中一个嘴最硬的叫周顺昌的,为什么被木椎击落了满口牙齿?就是因为他也和你一样嘴硬!”
我打了个寒战,这个憨态可掬的德福,竟是个狠毒的角色。我额上沁出汗珠,现在,也许他只是想吓住我让我服罪,如果招了,即刻便可处斩,那便是白死。如果不招,顶多受重刑被打成内伤,一时无力还魂,但终归还有机会。我咬了咬牙:
“杀害小公主的另有其人,不是我夏荧儿!我不服罪!”
德福听了,懒洋洋地挥了挥手,我看到狱卒拿上来一堆木制的刑具。
“夏卜官,你我同朝为臣,你还险些做了贵妃娘娘,这金枝玉叶的,打坏了打残了,怪可惜的,本官实在不想为难你,招了吧。”
听他懒洋洋阴森森的声音,我想是在劫难逃了。索性摇摇头,不再说话。
“得了,给她夹上吧。”德福稍微坐正了些,双手托着下巴,晃晃悠悠,似乎准备做一个看客。
终于看清,给我用的是“拶指”。拶指是用六根细木棍组成,中间用细绳穿三道,套在犯人手上,把十个指头紧紧夹住,两人用力向两边拉扯绳子,木条便越收越紧……这似乎是经常出现在影视剧中的刑罚,德福倒真的没有违抗康熙的律例,可这“拶指”,竟超出了我想象的痛,旁边的德福还在不停地唠叨:
“酷刑难熬啊,你们汉人所推崇的大英雄岳飞,忠肝义胆,也受不了那‘披麻问,剥皮拷’。你可知这个剥皮拷?就是用涂有鳔胶的白布条缠在身上,待到鳔胶凝固后,用力扯下布条,那皮肉便一起撕下来了,啧啧,痛苦甚于剥皮。岳飞也受不了哇,才招认了谋反的罪状。那秦桧取得口供,才得以将岳飞父子风波亭斩首。我就不信你个女娃娃,能抵得住酷刑?”

那胖尚书真是个没有创意的恶魔,他呷着茶,一次次下令“收”,翻过来覆过去地“夹”,我汗如雨下,咬破了嘴唇,可是我没有哭喊,我可不想让那个胖子得逞。每一秒时间都那么难熬,我似乎听到咔嚓嚓的骨头断裂声音,疼痛和恐惧使我昏了过去……
当我在德福的大堂上受折磨的时候,皇上正在慈宁宫候见太后。
他静静地等着,前所未有地感到失败。三喜班的刺客已经查明,是白莲教的人,居然到现在还有人想反清复明,姚紫芯当年也说过一句,满人入关,是大明气数已尽,可是自己还是汉人。也许,这是她始终不肯入宫的另一个理由。还有荧儿,她可以为自己舍命,却不愿意做这个贵妃,为什么?夏远作为二朝重臣,却一直教子女远离皇室,难道大清百余年的安定还没有聚拢人心?又想到后宫纷争,被连累丧命的小公主,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他觉得自己败了,败给了自己的额娘,江山可以交由他统治,可是后宫却是太后的。每个人都拼命守护着自己的“局”,不会放弃自己的权利。他贵为一国之君,其实很多人是他保护不了的,很多事情是他做不到的。他感到了累,他想认输了,只要能换回荧儿的一条命,他可以改立宁妃为贵妃,可以随太后的心意。他现在,只要她能好好活着。
这个时候,还有一个人也在牵挂着我的生死,而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七日,我没有如约回去见师兄。
之前,是巴智宜来告诉他一切的。但师兄要守灵7日,替我安葬爹娘,他一样样地做完了,才背上那把沉甸甸的雁翅刀,走出夏府。他想,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在孚王府,他又一次见到了七贝勒的两只大雕,矫健、雄美,但师兄并不喜欢——因为他看到它们是那么嗜血,凶狠。包括那个风流倜傥的七贝勒,高贵的外表下,是一颗贪婪追逐之心。阿恬,便是他的猎物之一。自己,也不过是他的一枚棋子,一支利箭。但是现在,他却不得不放下鄙视与厌恶,反借他的猎场,期望在这场角斗中,救下一只无辜的小兽。
七贝勒很优雅地笑笑:“林都司,我知道你会来找我的。”
师兄单刀直入:“你是不是已经动手了?”他指前些日子三喜班的刺客。
七贝勒将新鲜的牛肉扔给表现出色的海东青做奖赏,冷笑一声:“那不是我。我不会做得那么拙劣。”
“那你想怎么做?”
七贝勒没有回答,而是转过脸来,郑重地问:“你下定决心了吗?”
师兄看着不远处一处假山。
夏府花园也有这样一处假山,小时候,他与荧儿、阿恬经常在那里捉迷藏。有一次,荧儿藏得深了,卡在石缝里出不来,哇哇大哭,他竟急得用手去扒那山石,等师父师娘赶来,他的手已经血流如注。师娘一把搂住他说:“焕儿,荧儿跟你在一起,肯定不会受委屈。”那一幕,就像昨天才发生。在他心里,只有小师妹,能让他无怨无悔甘心付出,现在,他别无选择。
“我只有一个条件,请贝勒先帮我劫狱。师妹平安后,我一切听你调遣。”他的眼睛告诉七贝勒,他签了这纸生死文书,必将信守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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