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已完全停了，清晨的阳光和煦而温暖，莫一群忽然觉得这阳光已带有些春天的味道。
他的心情虽不像春天般惬意，但他相信漫长的寒冬就快要过去。
车虽不算破，车厢却很小，所以莫一群只能坐在前面的车架上做马夫。
这已经是一个月里他赶的第三辆车了。三次的心境虽都不同，可这一次最为复杂。
通过这两天发生的事，莫一群发现其实事情远没有之前想的那样简单，所以他计划在今天傍晚前赶到临清，只住一夜，明日便启程出山东地界。
他的直觉告诉他，那些对宝藏锲而不舍的人，应该就会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实施最后的行动。
但有一件事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改变——他一定要把小茜带回赵家庄，就算挨上赵欢欢几个耳光也不在乎。
***
到了日落的时候，莫一群和小茜已栖身于临清的客栈之中。
桌上摆着几样小菜和一盆素汤，莫一群已经在嚼第二碗饭，小茜却连半碗都没吃下。
莫一群又咽下一大口汤，看着她，终于道：“你不用担心，今天早上真的没什么事。”
小茜慢慢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但她的手却开始颤，“咣当”一声，碗已落下。
莫一群当然感到有些不对，放下勺子去握她的手，道：“怎么了？”
可他的手只伸到一半，突然就觉得事情真的不对了。
他感觉自己的头一下子晕了起来，四周的事物也一下子都转了起来，只听见一个声音轻轻道：“莫大哥，对不起，你不会有事的…”
随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繁星满天。
莫一群醒过来的时候，第一眼见到的就是满天繁星。
车轮在下面转，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他发现自己正平躺在那小小的车厢里，冷风从厢顶的天窗吹进来，吹在他疲倦的脸上。
他身体软绵绵的，这感觉似曾相识，他的头也软软的，却是因为下面垫了个枕头。他勉强斜侧了侧脑袋，瞄到前边的椽架上有个小小的身影在赶着车。
那居然是小茜。
位置换了换，形势也已完全不同。
莫一群只好把头转回，咽了口唾沫，默默叹起气来。
谁知小茜突然道：“时间还早，你再多睡一会儿吧。”
她没有回头，声音也很平静。
莫一群道：“你在那汤里放了什么？”
这次却没有回应。
莫一群沉默了半晌，才又道：“为什么？”
他又等了半晌，才等来小茜的回答：“到了早上，你自然会明白的。”
莫一群苦笑着道：“你能保证到了早上我还活着么？”
小茜挥鞭的手蓦地停下，过了很久，终于回过头来，道：“小茜保证莫大哥不会有事的，如果莫大哥要死，小茜陪你一起死！”
她的语气虽坚定，眼角却分明已有东西在黑夜中闪光。
莫一群也不知看到了没有，只又叹了一口气，道：“我真看不出来，那笔宝藏对你就那么重要？你先前对我讲的那些话，难道都是假的？”
小茜转过头去继续挥着马鞭，道：“有些事情，你是不会明白的。”
莫一群道：“你不说我怎么会明白？”
小茜咬着嘴唇，霍地一字字道：“你不要问了！”
莫一群又故意道：“为什么呢？”
小茜嘴角开始颤抖，忽然狠狠抽了下鞭子，道：“你若知道，就真的不能活了！”
她的声音也开始颤抖，莫一群虽看不见，却想象得出她的脸颊上一定已满是泪水。
于是他微微摇了摇头，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
清晨。
莫一群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清晨。
他感到自己的双腿隐隐有些重，就仿佛要往下滑。他的头原本就靠前方，唯一的解释是，车正在上坡。
下面的路显然不再平坦，车厢越摇越厉害，莫一群忽然觉得有样沉沉的东西撞上了腰。
他放低视角瞄了一眼，那竟然是自己的包袱。
莫一群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他对小茜总算没有完全失望。
也许他对她从来就没有失望，只有包容。
于是他故意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山上的空气果然不同，我们何时到山顶？”
他当然看不到小茜已变了脸色，道：“你怎么知道我们要去山顶？”
莫一群悠悠道：“傻妹妹，你这样一路上去，不到山顶还能到哪里？”
小茜沉默着，过了许久，霍然道：“莫大哥你要记住，待会儿到了那里照我说的去做，不会有事的。”
莫一群道：“只怕到了那里就由不得你了。”
小茜道：“他们要的是宝藏，不是你的命。”
莫一群道：“可我却知晓宝藏的下落，他们又怎肯让我活下去？”
小茜像是在思索，半晌才道：“莫大哥你后不后悔认识我？”
莫一群道：“一点儿也不后悔，只有傻子才会后悔认识一位小美女。”
他不知道小茜脸上的表情会是怎样，又过了片刻她的声音才又传来：“那…那你恨不恨我？”
莫一群道：“不恨，你那样做，一定有你的苦衷，我相信这并不是你的本意。”
小茜的声音果然又变得有些嘶哑，道：“这件事过后如果我们都能活下来，小茜发誓一定跟着莫大哥，永远不分开！”
莫一群脸上还在笑，心里却很不是滋味。对于这样一个女孩子，还能说些什么呢？
他又瞅了瞅天窗外，道：“我们还有多久才到？”
小茜道：“快了。”
莫一群道：“那么你莫大哥不妨再打个小盹，等到了的时候你叫醒我，让我看看‘他们’究竟都是些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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