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擒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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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荏苒,转眼三年已逝。
腊月将近,苏县令突然接到急报:有一伙号称太湖大盗的强人,在光福一带大肆抢掠。苏治连忙带人前去察看,这伙大盗竟如蝗群一般,所过之处,财货为之一空,连圣恩寺里的金佛也被搬走了。寺里的大小和尚们见父母官来了,一个个呜呜哇哇叫苦不迭。苏治心道:“我为官三年,还第一次遇到如此猖狂的盗贼,看来得好好治他一治了。”遂一面安抚百姓,一面命衙役四下查访,缉拿贼寇。
不过数日,众衙役便查明太湖大盗藏身于太湖第一大岛——洞庭山岛之北约四十里处的一座名叫“逍遥岛”的荒岛上。时逢周唐两国交战,吴越国奉周国之命,从苏州出兵攻打唐国常州城,一时人心惶惶。苏治深知,战事一起,旦夕之间不会了结;而贼害不除,百姓永无宁日。那群贼人的巢**,又恰巧在两国水界相交之处。一来战事突起,官丁不足;二来两国交界处乃是战场,谁敢靠近?于是连夜在县内各行人密集处张贴榜文,悬赏官银五十两,招募壮士,擒拿贼首。一连贴了十日,竟无一人响应。眼前腊月过半,春节将至,苏县令心急如焚,遂将赏银一下加到了一百两。第二天,有人手拿榜文来到了县衙大堂。
苏治高坐堂上,向堂下问道:“壮士何名何姓,何方人士,有何本领敢揭榜文?”
那人答道:“草民冯云山,南阳人氏。本是个镖户,几年前为避战火来到此地,就住在光福镇上,以打鱼种田为生。”
苏治听说此人就住在光福,连忙问道:“太湖大盗横扫光福,冯壮士可曾碰到?”
冯云山回道:“草民住得偏僻,不曾撞见。但草民既知有盗贼出没我县,自当为本县百姓除此贼害。只是草民不知贼人巢**所在,否则早就过去拿人了。”
苏治道:“冯壮士肯为本县分忧,那是求之不得的。冯壮士既做过镖户,想来武功不弱。不过本县还是要先试你一试,免得你枉送了性命。”说罢,一挥手,堂上八名衙役手持堂棍,将冯云山围了起来。
只见那冯云山大吼一声,径向对面一个衙役冲了过去。那衙役吃了一惊,提棍向冯云山胸口刺去,其余众人也一齐刺来。冯云山并不退却,右手倏地搭上棍身,左脚跟步上前,与那衙役成对峙之势。
那衙役以为冯云山要起右脚踢他,连忙沉腰,虚右足。他见七名同伴的七条棍子转眼就能攻上,遂决心守住阵脚。
冯云山也知此乃刻不容缓之际,突破口便在眼前这人身上。一见对方沉腰,冯云山便已知其用意,不出右脚,反出左手,将棍身猛地往回一拉,对方立刻站立不稳,身子向圈里撞去,旁边两条攻过来的棍子便被同伴的身体挡住,打不过来了。
冯云山见一招凑效,骤起右脚,向外一踢,正中一根棍梢。只见这一脚力气极大,那棍子直往回扫去,两名衙役立时被当胸扫倒。他正自得意,忽觉手上一紧,原来方才那人在猛拉之下,一个趔趄,竟未摔倒,又摆了个箭步,和冯云山较起劲儿来。
冯云山见原本离自己最远的两人马上也要攻上来,若被眼前这人阻住,必然要吃亏。于是不敢耽搁,双手抵棍,大喝一声,撞了过去。那衙役没想到冯云山竟会用蛮力,登时被撞翻在地。冯云山趁势前跃,恰好避过戳来的两棍。
夺棍在手,冯云山转身猛扫,立时将那两棍荡了开去。眼见方才合围之势已解,他终于松了口气。冯云山平日使刀,用不惯棍,双手发力,将手中之棍往大腿上一撞,竟“喀嚓”一声折为两断。众衙役见他如此神勇,一时竟不敢近前。
苏治走下堂来,高兴道:“冯壮士果然有真功夫!不必再试了!”
冯云山喜道:“多谢大人信任。草民最拿手的旋风刀法还没使出来呢!”
苏治乐道:“不必再试了,壮士必定能成功!今天是腊月十七,本县限你七日之内擒住贼首、押到堂下受审,以安全县百姓之心,大家也好过年。你可能办到?”
冯云山道:“必不辜负县令大人所托!”
苏治大喜过望,连忙道:“那群贼人一番劫掠之后,逃到了北太湖的逍遥岛。本县赠你腰牌一块,必要时可以本县捕快之名便宜行事。”
冯云山再次谢过,接下腰牌。苏治又与他共饮了一杯,方说道:“事不宜迟,我再为壮士添两个得力助手,以成大事。”说着,向一众衙役道:“曹茂、刘援,你二人随冯壮士一道擒贼,功成之后亦有重赏。再赠你三人铜钱三贯,以备川资。”
冯云山略感欣慰,再看曹茂、刘援二人是谁?却是方才围斗自己的八人之中最后出棍的两位。或许县令大人看到他俩并未败得难堪,故称之为“得力助手”吧。
太湖苍茫浩渺,直如江南之海。湖内岛屿众多,尤以南太湖为甚。
腊月的江南阴冷无比,冯云山由两位官差引路,三人渔人打扮,乘一艘快船从光福出发,行了半日,在一座大岛前停了船。冯云山见此岛委实不小,尚有一个村子掩映在树丛中,便问道:“这便是逍遥岛?”
曹茂摇摇头道:“这是大孤岛,岛上有座大孤山,山下有个大孤村。那逍遥岛还在西面,不过三四里水路。咱们先在这里歇息一会儿,用过午饭再去拿人。”
冯云山听了,方觉腹中饥饿,只好点头。他登岛向西望去,果见西方隐隐约约有一个小岛,却仍然有些不放心,又问道:“那真的就是逍遥岛吗?”
刘援笑道:“壮士怎还信不过我们?这逍遥岛是我问了此地的一位老渔翁方才得知的。我曾经只身泅水到岛边查看,确实是个贼窝。”
约摸未时刚到,冯云山把随身带着的朴刀磨得锃亮,带着曹刘二人,直奔逍遥岛。离岛渐近,冯云山不敢贸然登岛,便绕着那逍遥岛转了一圈。只见那岛形如鸭蛋,其上有山有林,东西南北四面各建一座小小的船埠,岸上四座岗哨,其上隐约可见有人。冯云山见这逍遥岛与自己十年前在武当山中攻下的那座山寨相比,不但规模大了许多,结构也更加谨严,心下不禁踌躇起来。

刘援叹道:“这寨子好生险恶,咱们该如何行事?”
曹茂道:“只可惜县令大人不敢发兵来拿。”
冯云山“哼”一声道:“这次只需抓住那贼首胡大便可回去交差,其他的一概不管!”说着长呼一口气,又道:“你们只管跟在我身后,不用言语,看我行事,明天便可回衙门领赏了!”
曹、刘二人一听过了今天就能领赏了,顿时斗志大增,将刀握在了手上。
冯云山从逍遥岛东面一块平坦之地上了岸,并不往里走,只在岸上叫唤:“胡大出来!”
不一会儿,但见林道里转出一伙人来,为首的一个头脑光光,身材魁梧,手里提着把鬼头刀,边走边喝道:“什么人叫我?”
冯云山待那人走近,将腰牌一亮,道:“吴县捕快冯云山,来此捉拿上月掳掠光福镇的太湖贼首胡大!”
那胡大捋了捋衣袖,骂道:“他娘的!好不容易发了笔小财,还没来得及享用,就有人上门来寻晦气。当我胡大是吃素的吗?”说着举刀便向冯云山砍去。冯云山早有防备,闪身避开。胡大一击不中,转身又连出三刀,刀刀沉重。冯云山连挡带卸,接过三刀,趁对手力缓之际,奋力反击,使出了自家拿手的旋风刀法来,在胡大面前上劈下撩,左砍右斩,一刀紧过一刀。那胡大见对方朴刀砍来,被太阳一照,立时金光四射,眼花缭乱;加之这套旋风刀法疾如旋风,威力甚大,一旦施展开来,便如一阵旋风般将人罩住,令人无法脱身,一时竟手忙脚乱,连连败退。冯云山滑步急攻,将胡**到水边。那胡大倒也颇为了得,眼见无路可退,奋力架住来势凶猛的一刀,左手扶刀,硬是将来刀推了开去;随即一声怒吼,双手抱刀,冲了上去,如狂风暴雨般猛劈猛砍。冯云山每接一刀,手臂便麻上一回,也不禁佩服胡大的勇力,却不硬来,只是一如既往地连挡带卸。
群贼见胡大反过手来,一刀刀地砍得冯云山毫无还手之力,都大声叫起好来。刘援见冯云山一味后退,不知这是冯云山耗敌力气的计谋,只当是冯云山力不能敌,遂躲在曹茂背后,偷偷掏出弹弓,将一枚铁弹子向胡大打去。那胡大杀得性起,哪里有防备,只听“哎哟”一声,右腿中弹,“扑”的一声跪在地上,大刀插进了沙里。冯云山趁势飞起一脚,将胡大踢翻在地,不等他起来,刀子已经架上了脖颈。
那胡大虽败,心中却是不服,不住大骂。冯云山并不理会,只想着去交差,好了却一桩心事,遂急命曹、刘二人将胡大捆个结实,押上了渔船。胡大离了岛,才心慌起来,急冲岸上呼道:“快叫老二来救我!”
群贼无首,顿时乱成一团。冯云山押着胡大急忙东去,行不过十里,忽见前方七八条船一字排开,横在湖面上。冯云山见势不妙,掉转船头向南驶去。南面突然又冒出四五条船来,截住了冯云山的去路。众贼把冯云山围了起来,船上人人手执长矛,腰挂短刀,一看便知是善于水战之人。冯云山暗暗叫苦。
只听敌船上一人高声叫道:“胡二在此,短命衙官儿快放了我大哥。”
刘援押着胡大从船舱中走了出来,举刀指向胡大道:“大胆贼子,再不退去,我便一刀抹了他!”
胡二叫道:“你敢动我大哥一下试试!看我不把你先戳上十七八个窟窿,再剁成块儿扔进太湖喂鱼鳖!”刘援听了打个寒噤,不敢再语。胡二又道:“大哥且忍一忍,小弟一接到飞鸽传书,就从快活岛那边迎了过来。终于让我给赶上了。且看我如何收拾这帮不知死活的家伙!”
言罢一声“动手!”十余只长矛便戳了过来。曹茂、刘援二人武功平平,不过两三个回合,便有些不济。若不是危急时刻拿着胡大做盾牌,早就被戳下水了。冯云山武艺虽好,但此刻身在船上,船身随波摇摆不定,功夫无法全部施展,只得将那缠头裹脑刀尽力使将出来,一时尚不致落败。又有贼人潜入水中,晃动船身,三人更加站立不稳了。
没多久,只听“扑通”、“扑通”两声,曹、刘二人相继落水,随即连呼“饶命”,被一伙贼人擒了上来。二人既被收伏,冯云山这边压力骤增,身上已多处中矛,一片殷红。
眼见不支,冯云山却听见胡大在连连喊打,不禁大怒,横下一条心,飞身越到船尾,执刀向胡大脖子上抹去。那胡大双手被缚,只得猛地蹲下,避过一刀,哭喊道:“杀人啦!老二且慢动手!”冯云山又是一刀,在胡大脖子上轻轻一抹,一股鲜血便流在了刀身上,唬得那胡大连呼“饶命”。
众贼停了手,胡大见自己还活着,低声求道:“官爷,你要多少钱尽管开口,何苦作践我来着?”冯云山道:“今天这事儿,要么我们四人一块儿回县衙,要么一块儿死在这里。你决定吧!”
胡大苦着脸道:“好兄弟,是我一时大意,中了狗官的暗算,才落得这个下场。也罢,就让我去吧!哪能就这样死了呢?”
胡二亦叹道:“咱们只是抢了些东西,又没杀人,罪不致死。大哥只管放心去吧!大不了咱们把夺来的东西再还回去,赎了这罪!”说着一挥手,一众贼人都散了。冯云山等三人见贼人真的去了,自己死里逃生,败中求胜,无不欢欣鼓舞。
次日升堂,苏县令依律判罪,胡大亦当众伏法,进了监牢。因其弟胡二还了赃物,遂从轻发落。冯云山领了赏银,欢欢喜喜回家过年去了。苏县令见他英勇,有心抬举他,真的让他去做个捕快。那冯云山回家与妻子张氏商议,张氏说不能坐吃山空,冯云山终于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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