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京都买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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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载着周承业、燕儿和长儿三人从葑门出了城,直奔常熟而去。正午时分,赶到了长江边。大管家林福正站在汇通山庄一条运米的商船上等候三人的到来。
林福见马车到了,连忙下船迎接。
周承业问道:“船可以走了吗?”
林福道:“您一上去,船就可以开了。江北周军跟唐军正在混战,陆路和水路都不好走,只能委屈二庄主走走海路了。就怕海上风浪大,两个孩子撑不住。”
周承业点头道:“有路走就好。让两个孩子经经风浪也好,这次出门可不是游山玩水的。船到了海州,我会继续坐车西去。先上嵩山,再去武当山。把两个孩子安顿妥当了,我再去成都看一看,大庄主有意重建山庄,只是还须考察一番才能决定。”
林福喜道:“我就知道庄主是个有抱负的人!咱们入中原,复山庄,将来必干一番大事业!”
周承业也笑道:“大哥确实比我有远见,林管家也是功不可没啊!”
林福笑道:“二庄主过奖了。岸上风大,赶紧上了船,咱们有话里边儿说吧。”说着拉开马车的帘子,把燕儿抱上了船。周承业抱了长儿,跟着上了船。
商船离了港,直奔大海而去。长儿和燕儿长这么大,都还没见过海。所以他们一直站在船头等着看海。傍晚的时候,两个孩子终于看到了苍茫的大海,一个个惊得说不出话来。海那浩澣的气势,可比他们见过的大江大湖大得多了。海上无风三尺浪,汹浪的浪头不断拍击着船身,仿佛海一发怒,就要把这船吞了下去一般。商船在水上漂了五天四夜,这日晚饭前,在绕过一座大岛之后,终于到达了海州港。
周承业身上带了六百两白银,其中的五百两是要送到少林作谢礼的。中原武林藏龙卧虎,周承业不敢托大,便花了二十两银子,请来徐州的两个镖户,暗中保护他藏在马车里的一箱银锭。从海州到徐州,过宋州,到京都开封,千里迢迢。周承业一路行来,居然有惊无险。他不禁暗叹这中原已非昨日的中原,周国皇帝确实是有为的明君,汇通山庄从江南运粮支援周军南下,也算是明智之举了。
到了开封,周承业在自家的京都客栈歇脚,当天便飞鸽传书给大哥报平安。信上写着“弟今日已在京都客栈落脚,二子平安,银两无失。二月二十二日书。”
开封距少林寺还有二百余里,周承业暗忖:从海州到开封,虽有千里之遥,但却是一马平川。眼前这最后二百多里,却是暗藏玄机,不平得很。丢了银两事小,若是两个孩子有个什么闪失,那罪过可就大了。思虑再三,他决定先带两个镖师同去少林,送上见面礼,然后再亲自送长儿去少林。于是周承业第二天一早便带着镖师奔少室山去了,燕儿和长儿则留在了京都客栈。
周承业走后,两个孩子呆在客栈里人生地不熟的,言语也不通,甚是无聊。客栈的大掌柜姚崇贵也是苏州人,他知道庄主家的公子小姐来了,有心讨好一番,便让自己的妻子郑氏并一个丫头陪着两个孩子在京城里四处闲逛。
京城之大,远非苏州城可比。虽然外面乍暖还寒的,但繁华之气丝毫未减。高大的城墙,宽阔的街道,富丽的宫殿,各色的店铺,各式的人物,尽收眼中,直看得两个孩子辨不清东南西北。更奇的是,京城里居然还有苏州的小吃,而且味道也一模一样,这让两个孩子找到了一点熟悉的感觉,仿佛自己是在梦游周都。
郑氏带着两个孩子围着京都客栈转了大半天,除了皇宫大殿不好去看,能看的几乎每样都看过了。眼见要到晚饭时间了,郑氏拖着两个孩子急急的往回赶。路过一家玉石店的时候,两个眼尖的孩子远远地看到店里珠光宝气,非要进去看个究竟不可。郑氏无奈,只好进去一瞧。
郑氏想这玉石店外面看起来并不甚大,进去一瞧,却见各种宝石挂满了店堂,光是自己认得的水晶、玛瑙、珍珠、翡翠、琥珀石、猫眼石、孔雀石、红宝石、蓝宝石、祖母绿等每样石头都有大大小小好几种,还有更多自己不认识的、见都没见过的花花绿绿、奇形怪状的石头,更是数不胜数、目不暇给。这还只是南面的货色,再看北面用这些石头琢磨出来的各种首饰,更加绚丽耀眼。各色的镯子、指环、簪子自不必说,光是玉佩的样式便叫人拍手叫绝,那雕成盘龙形状的、刻着观世音菩萨的、或是光溜溜像只镯子的自是一般,却又有那双鹤衔灵芝形的、男女合欢状的、龙凤呈祥式的、白免吃草状的,无不精致细腻、惟妙惟肖。更有那人心形的、指头形的、眼睛形的,耳朵形的,叫人大开眼界。

郑氏再一瞧,这店里只有他们这四位客人,其中两位还是孩子。老板不在,老板娘和几个伙计正给南面的玉石掸灰,看上去是要关门了。她正要叫两个孩子出来,却听那老板娘叫道:“这儿没有小孩子的玩意儿,不要乱摸,弄坏了你们赔得起吗?”郑氏抬头看见燕儿和长儿正在一处首饰前指指点点,好像十分喜欢。老板娘的话,他们根本没当一回事。
郑氏连忙走过去看,却见眼前是一副黄色的坠子,看材料像是水晶,看式样似眼非眼,似心非心,还真不知是什么。
那老板娘也走了过来,道:“这是泪珠坠,黄水晶的,一副要四五十贯钱呢。”
郑氏把那老板娘的话给两个孩子用苏州话重复了一遍,燕儿道:“泪珠坠?这个名儿倒是好听,样子也像,我开始还没看出来呢!”
长儿也道:“果然像两滴眼泪,只是四五十贯钱合四五十两银子呢。二叔这次出门,最多能剩八十两,这一副坠子就是卖四十两,那也是一半的钱啊。”
郑氏向那老板娘道:“有没有跟这个一样的便宜一点的坠子?”
那老板娘伸手往东北角一指,道:“那儿有一堆呢,一贯钱一个,什么样儿的都有,随便挑。”
郑氏惊道:“便宜的也要一贯钱?”
那老板娘不耐烦道:“我这店不卖便宜货。你没看到我的招牌吗?”
郑氏老脸一红,她倒还真没注意这家铺子的招牌。
郑氏拉着两个孩子往东北角去了,两个孩子看了半天,只说原来的那两只好,别的全都不要。郑氏左右为难,明知丈夫有意要自己带着少主人去买点好东西回来,可他们偏偏看上这么贵的东西,要知道以丈夫的资俸,一年也只能拿三四十贯钱。
郑氏走回原地,对那老板娘道:“这一对黄黄的坠子凭什么值这么多钱啊?”
那老板娘取下坠子,放在手心,一面让郑氏看,一面说道:“你看这坠子,可是极纯的水晶制成的,通体金黄,实在是不可多得。更难得的是,这每颗坠子里还从内向外发出五六道紫色的线出来,道道鲜艳,清清楚楚的,你看这个,你再看这个?”
郑氏把两颗坠子都看了一遍,果然黄中带紫,不同一般。要知道黄乃大富之色,紫乃大贵之色,丈夫身上,也坠着块黄色的水晶呢,只是比起这两块来,却又大大不如了。
郑氏有心想买这对坠子,听那老板娘所说的话,也并不是个十足的内行,眉头一皱,笑道:“黄色当中搀了紫色,这还叫纯吗?要真是通体金黄,或许还值个二三十两。但这个搀了杂质的,十两恐怕都嫌贵!我看比那边有些一两一个的也还有不如的呢!”
那老板娘一愣,便道:“我男人说了,这对坠子少了三十两不卖。你要想买就趁早,我这儿可要关门了。”
郑氏见无计可施,便道:“你别急嘛,我是个不识货的,我叫我当家的来看看货再说。”说着便差丫头回客栈去叫姚崇贵。
一会儿姚崇贵急匆匆地赶来,与那老板娘一阵寒暄,看过坠子之后,知道是件好货,便叫那老板出来相谈。原来姚崇贵与这家店的老板乃是相识,一番客套之后,姚崇贵从怀里掏出两小锭银子,换回了那一对泪珠坠。燕儿和长儿一阵欢呼,一人一个,把那坠子捧在手心,看了又看,摸了又摸。姚崇贵摸着两个孩子的头,向店主道别。那老板娘忽然喊道:“那对坠子是女儿家戴在耳朵上的,男娃子拿去作什么啊?”
出了店门,郑氏回头望了一眼,只见那玉石店的招牌上写着“贵人来”三个字。
第三天,周承业回来了,说少林寺已收下礼钱,明天就带长儿过去。两个孩子迫不及待地向叔叔展示新得的漂亮坠子。周承业一问,每个竟要十两银子。他知道定是姚掌柜出的钱,便从剩下的八锭银子当中,拿出两小锭还了姚掌柜,一面对两个孩子道:“你们可得戴仔细了,千万别把这坠子弄丢了。那些下人一年的工钱,也不值这一个坠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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