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阳光下也有阴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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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纲欠身答道:“回大当家,平老爷子带队的那三十多名艺人前天就下到各乡去了,据派出去的山寨暗哨报告,乡民们对宣传二龙山、梁山和大当家的事情还是很欢迎。”
“各地县衙和乡所豪门没有反应吗?”鲁达对这支宣传队在京东东路的人身安全有些担忧。
京东东路不比梁山,梁山宣传人员是在“杀富济贫”活动后派遣出去的,各地乡兵和厢军或龟缩县城或逃往他乡,地方治安几乎落在梁山手中,所以无须顾虑宣传人员的安危。而京东东路的环境因为二龙山刻意隐忍,各县乡的地方势力并没有受到冲击,带有明显鼓动造反色彩的宣传人员一旦被地主豪门盯住,不落入囚笼,也免不了被打断手脚扔至野外。
李纲抿了抿嘴,眼角余光扫向坐在身旁的陆谦。一直低头不语的陆谦仿佛感应到了李纲的目光,起身抱拳道:“禀大当家,卑职已经派人随行护卫,绝不会让这些人有所闪失。同时各乡寨若有人挑衅,卑职派出的人也会记录下这些人的身份和住址,将来亦有帐可查。”
鲁达颔首示意陆谦归座,继续面向李纲道:“伯纪,二龙山兵力达六千余众,扩展之快令我惊喜,你把这段时日的山寨情况笼统说与我知。”
李纲不慌不忙展开随身携带的几份卷宗摊到鲁达面前,开始侃侃而谈。
得益于鲁达制定的倾斜性补贴政策,二龙山收到来自梁山的粮草资助后,发展速度立刻跳过了资本积累阶段,进入高速扩张阶段。
山上收容的民众达到空前的七千余户,二龙山周边县乡严重的甚至出现了全村迁移的人口流失现象,这些拖家带口扶老携幼的数万百姓川流不息云汇二龙山,令原本饥汉子一般登高盼望山民增加的李纲生出马上就要被涨死的感觉。得知山寨的容纳力极短时期就濒临饱和状态,李纲秘密下达了收回散布在京东东路四处招纳民众的游说者们。即便是李纲及时收手,如此庞大的人数已经把二龙山后寨朝后山方向扩展了十余里不止,其后寨最远处距离海边不过三十余里山路。书中暗表,北宋二龙山属于今天的崂山一部分,后山多是连绵广博的肥沃土地,正适合山民种植茶叶、药材和粮食。
时近秋熟的二龙山并没有采取过多的种植工作,除了扩大茶林面积以外,主要精力都投入在热火朝天的建设工地上。一排排崭新的木棚房按照营区划分建了起来,同时出现的是一口口饮水井和一道道环绕营区,用青石板压起来的污水沟,这些污水沟全部通往建在营区内的宽大茅房后的化粪池。这种在普通城镇都难得一见的居住设置曾令二龙山众褒贬不一,赞同的人认为此举的确能达到大当家信中所言的预防疾病,亦有很多习惯了满山钻沟拉屎撒尿的人不以为然。
这段时间里二龙山最忙的人当属军师李纲。他一方面组织人手按部就班划分后寨的居住营区,并将投奔二龙山的百姓中所有年龄和身体条件符合的青壮年召入队伍中接受训练,一方面亲自攀山越岭查看后寨地形,命令后寨副总管黄三征调劳力,按他的要求在险要处竖立了望塔、砌石墙、建寨门、搭箭楼。二龙山后寨经李纲一番布置,虽没有达到铜墙铁壁的程度,可是官兵和土匪们想偷袭二龙山却也休想实现。等到工匠营把造出来的投石机和飞弩车配备到后寨守备军后,顺山势自低往高构成的七道防御关卡将成为所有来袭者的恶梦。
征召入伍的山民总数近两万人,李纲遵照鲁达指令,依据精兵强将原则挑选出六千寨丁为常备军,剩下的人打破原来村村寨寨的小团体后组建二龙山后寨守备军,另抽掉原二龙山寨丁中的骨干进入这支半兵半民的守备军中担任中小头目。

二龙山扩充的过程并非想象的那么一帆风顺。其中有两件事情让李纲头疼不已。
一件事情是二龙山吹气球般扩张起来后,原二龙山系的部分中小头目也水涨船高,当上了更高位置的头目。可是这些土匪出身的头目们有些人竟然权欲攻心,毫不掩饰地玩起了拉帮结派的把戏,在一些军政安排上开始阴奉阳违。李纲连续两次训斥其中三名玩过火的头目后,突然得到这三名头目所在营地的禀报,均称领军头目及其亲信十几人于夜间失踪。这件集体失踪事件后来不了了之,不过二龙山的人看向陆谦的目光里却多出一份提防和警觉。
另一个事件也和陆谦有关。伴随二龙山大量百姓的加入,山寨内的秩序也开始混乱起来。投奔二龙山的百姓里面本就良莠不齐,多少掺有一些二赖子之流的好逸恶劳之徒,打架、偷窃、调戏妇女这样的纠纷少不了在营寨内发生。本着育人为主惩罚为辅的李纲也尽量显出怀柔手段,无非是轻则喝斥,重则鞭挞的处置。不过李纲却忘记了鲁达曾经说过的“事情之发展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这句话,鸡摸狗盗可以这么处理,村寨间和家族间的纠纷就不是那么好对付了。
能舍弃故土奔赴二龙山的百姓基本都是贫苦人家,这个现象使李纲忽略了一件事情:投奔二龙山的人此前是以村寨为单位居住的,村寨之间难免就有抢土地、抢水源等各式陈年累帐,而村寨内也以家族姓氏为中心各有恩怨。这种祖祖辈辈留下来的摩擦,待踏入二龙山的人们稳定下来,有了房子,有了分给自己的茶林、药圃和庄稼农田后,吃着二龙山无偿分发的粮食,喝着二龙山清澈甘甜的山水,精力和体力得到极大恢复的民众们又开始计较以前祖辈传下来的那点屁事。
在这种事情的处理上,李纲失职了。
李纲一次次用自己晚上宝贵的休息时间,把这些闹事较凶的带头人喊进军师府的书房苦口婆心,正面效果不是一点没有,但是却也给了这些人一个感觉:二龙山当前的最高头领很容易说话,他和朝廷那些知县、知府们没甚么两样,原来法不责众在二龙山也是通行无阻的。
很快一场大规模的暴力冲突记录在鲁达治下的二龙山历史上。
现在就让我们回到当时的二龙山,观看一下此事件的始末。
来自登州辖内的孙氏家族和刘氏家族自唐朝中叶就祖居登州境内,为了一处坟营地,百年来死在对方锄头、棍棒和朴刀下的两族族人已经难以统计。这一次在二龙山的刘氏家族有二百多户,接近登州刘氏家族的半数,而孙氏家族只有几十户人家,势力薄弱的孙氏家族尽管比刘氏家族先到二龙山立足,也唯有忍气吞声,任刘氏家族的人有事没事骂上两句。
与李纲再次夜谈后的刘氏族长兴匆匆返回本族聚集地,他作出了一个大胆的计划,准备将二龙山的孙氏家族彻底干没脾气,同时也在二龙山立起刘氏家族的金字招牌。
崇尚暴力和铁血的刘氏族长这一次注定要自食恶果,而二龙山另一位比他还心狠手辣的陆谦也露出了冷酷无情的雷霆手段。
此事件在陆谦执掌二龙山律法的岁月里,留下了重重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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