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鲁达心中的小九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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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俊听出鲁达话音带着不善,连忙又道:“称将军为大善人却非李俊自创,而是这一带百姓给将军起的尊称。天下无人不知将军体恤百姓,彻查田亩的义举。虽然将军被朝廷通缉,大家伙也都认为是奸人陷害。李俊未得拜识尊颜,所以今日才有此误会。”
鲁达犹自不信。他见过太多口是心非之徒,何况李俊这样常年混在黑道的人物。当下淡淡问道:“你又如何肯信我是鲁达?”
李俊目光扫了一眼鲁达身边的林冲,声音倒是恳切:“动手之前尚未多想,可是看到这位师傅棍棒了得,已是心有疑虑。及至将军刚才提到禁军枪棒教头林冲的大名,李某想起江湖谈及的豹子头林冲相貌,便已经信了七八分。况且将军手段威猛,身材面貌也颇似传言中的样子。”
鲁达点头,对时迁道:“放开他。”
李俊一等身上绑绳松开,立刻转身招呼河中快艇上的帮众上岸,聚拢部下后命他们跪拜鲁达,自己也重新倒头拜倒:“鲁将军淮南东路击杀江湖凶徒生铁佛,身在朝廷心怀百姓疾苦,无论威武还是慈悲都是天下数一数二的人物,我等甘愿受将军驱使。”
鲁达没想到自己在东京汴梁政治斗争中一时失算,反而给自己留下了一个好名声,也算因祸得福。他上前扶起李俊,大笑道:“你若肯跟我,怕是要少了以前的自由。”
李俊道:“我平日里在江河水湖晃荡,遇上官兵围剿还不是四处逃窜?倒不如跟随将军,也胜过这般小打小闹。以将军的威望,只需振臂高呼,便能竖起大旗,无须再受朝廷的鸟气。”
鲁达微微一笑,心中暗道:“原来这小子做水贼做得辛苦,把脑筋动到我的身上来了。不过只要他肯跟我造反,有这样的人才操练水军倒也不错。”
当下和李俊说了自己要去梁山泊探访梁山寨,李俊闻听将胸脯拍得山响:“去梁山寨终要走水路,不如让我用船送将军,这一路基本都是顺水而下,百余里路程一日便可达到。”他又把自昨夜跟随在自己身边的两个汉子童威、童猛介绍给鲁达,众人齐呼鲁达为大当家,改称李俊为李头。
重新登船扬帆起程,鲁达站在船头瞭望茫茫水势,问李俊道:“你对梁山了解多少?我听说梁山头领叫王伦?”
李俊摇头道:“大当家所说的都是数月前的事情,王伦不过是个落魄书生,因摊了官司逃进梁山,凭三寸不烂之舌当上了寨主的位置,后来又与沧州柴家庄柴进大官人勾连一处,替柴大官人做一些明面上做不得的事情。只因此人生来胆小,收了柴大官人不少好处,办事却并不如意,柴大官人对其不满,年初的时候,遣了一个姓洪的教头带数十名家丁占了梁山,如今梁山已经是柴家控制。”
鲁达讶道:“这么说那王伦只怕已经做了鬼了。你知道柴进占了梁山图的是什么?”
李俊冷笑道:“他是当朝贵人,也算得上京东西路一方势力,控制梁山自然是为了大发横财。如今京东西路贩私酒和铁器的他是一家独大,私盐生意他也在做,连当朝太师蔡京的势力都要让他三分。”
“原来是个披官皮的黑帮团伙,”鲁达一根根压着手指,意味深长地道:“不过此人对我们将来也许会有些帮助,有机会我还是要拜会拜会这位柴大官人。”
鲁达环顾身边林冲几人,笑着道:“既然李头跟了我,大家今后就是一家人,有些话我也不必隐瞒。这次我突然临时拜访梁山,就是因为我们劫走了生辰纲。”
“生辰纲!”李俊和童威、童猛脸色骤变,同时倒吸一口冷气。劫下生辰纲可是泼天大案,只怕此刻已经惊动了各州府县衙。
“你们还没有想明白梁山与生辰纲有何关系是吗?”鲁达不待几人回答,又徐徐道:“各位也知道生辰纲被劫,蔡京必然震怒,一定会通过各方势力严查此事。所以,为了二龙山这两年能风调雨顺,必须要有个顶缸的。梁山的位置这么好,我不选它又选谁呢?”

李俊迟疑道:“不知大当家要分给梁山多少好处?”
“一个大钱也不给。你跟我的时间还短,不知道我这个人的脾气,对自家人大方得很,对外却是一毛不拔。”鲁达回答的干脆利索。
“大当家与梁山的洪寨主私交深厚?”李俊已经听到鲁达不认识柴进,自然不会想到其他地方去。
鲁达回答的更是简洁:“不曾谋面,我还是第一次知道有这么一号人在梁山混饭吃。”
“大当家,小的愚钝,找不出什么理由让梁山肯替我们背下这个黑锅。”李俊说话的时侯表情古怪。如果换成他是梁山之主,得知鲁达劫了生辰纲不仅不分一点红利,反而要自己背黑锅,当场就会喊弟兄演一出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这个嘛,看情况吧。也许他会答应。若是不答应,我多出一块梁山作为飞地也不嫌乎。”鲁达漫不在乎看向李俊:“你也是道上混的,黑吃黑总明白吧?”
李俊只当这位民间传言智勇双全的鲁达已经定下了神机妙算,却不料说出来的方案如此直接,竟然是江湖好汉惯用的一把大刀砍天下,脑袋别在裤腰上,拼的就是拳头硬。只看他带着林冲上梁山,多半是准备秤砣砸石头,来个以硬碰硬。
其实鲁达心里打算远不止于此。原先他并没有看好梁山,巴掌大个地方,夹在开封府和大名府之间,折腾出屁大点的事都有可能惊动朝廷。山上要粮没粮,要矿没矿,唯一的好处就是易守难攻。把人马放出去打一枪换一个地方,被官兵追急眼了还可以缩回梁山。小打小闹也能对付,要想发展起来简直就是白日作梦。尤其自己一路走来所见,京东西路以平原为主,丘地山林不似京东东路密集,且水土肥沃,纵然土地兼并严重,那些沦为地主雇农的农民只要收成好,家中衣食有一点着落,造反的热情必然不如京东东路。最后一个重要原因便是京东西路距离开封府太近,又夹在北京大名府、南京应天府之间,这地方打游击可以,想建成根据地,势必四面临敌,根本没有战略纵深。大名府、应天府、徐州与陈留驻有朝廷禁军十万,再算上拱卫京师的禁军四十万,真要在这里把事儿折腾大了,数十万朝廷大军一过,一切都将化作灰飞。
鲁达这个时候的想法就是开辟梁山游击区,把梁山变成朝廷的眼中刺,肉中钉,最大限度吸引朝廷注意,同时也为二龙山发展起来后,必然面临宋廷大军围困的时刻,拖住京东西路与淮南东路的军队。
想到这些战略构思和二龙山势力迅速崛起的方式,鲁达不觉陷入沉思,心中感慨手中可用之人太少。林冲等人不过是被自己暂时忽悠上了贼船,而这里面起到决定性因素的还是林冲等人明白了一个道理,他们此刻是没有选择的,只要蔡京一党把持朝政,今天给他们洗清罪名,明天还会继续扣一脑门子屎。这才是真正把林冲等人捆到自己战车上的原因。这也决定了林冲等人是有条件的“为虎作伥”,真要让他们攻击宋廷甚至破坏宋廷的统治基础,这些人还能否忠心不贰尚是未知数。鲁达这个人表面看似粗鲁,其实内心狡猾无比,他的粗旷和忠厚完全归功于鲁智深的身躯和长相。
林冲突然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口中自语道:“不知是谁在念叨洒家。”
时迁畏惧鲁达,和林冲几人却厮混的熟络,当下嘻笑道:“是我刚才在心里骂你呢。”
林冲狠狠瞪了时迁一眼,终是性情沉稳,目光扫向呆立船头,遥望水天一线的鲁达。时迁也不禁收起嘻皮笑脸的模样。
就听鲁达突然开口问道:“李俊,你是否熟悉梁山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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