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策略煽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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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冲仰天长叹,握拳捶了一下桌面,闷声道:“这些人当真是城狐社鼠!”他在京内任职禁军教头,几乎没有离开过汴梁城。虽然平时也听闻高俅等人恶行,却没有今日从李纲口中听到的这么严重恶劣,想到自己曾经在这样一个贪官手下俯首听令,心中难免愤恨不平。
李纲轻咳一声,继续道:“京东东路看起来山多林茂,易于躲藏,实则是个泥潭。若是当真被童贯等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只需大军封锁青州与海州关卡,再控制住沂水,我等除非走海路逃离,否则唯有瓮中待毙。所以李某以为,在二龙山临时挂脚,等稍具实力之后潜行北上,转移到宋辽交界处的河间府一带。那里势力混杂,朝廷虽然在河间府屯有驻兵,但是顾虑到辽国态度,极少出兵清剿当地帮派。我们可以吸纳二龙山周边穷苦百姓入二龙山种植茶叶,同时也可以利用二龙山宝珠寨的身份与登州盐场私下交易。登州盐场为枢密使童贯的亲信掌握,只要我们与他钱两交易,对方必然不会拒绝。有盐有茶,就可以与辽国境内做走私生意。盐茶历来都是官家控制,其利丰厚无比,如果使用得当,换得的收入不仅可以维持二龙山日益增多的农户,甚至可以慢慢壮大自身武力。”
在座众人均觉得李纲所言老成干练,且经过深思熟虑,俱是频频点头。连陆谦素无表情的脸上也现出敬佩之色。
鲁达闭目沉思着问道:“伯纪兄,你选择河间府自有深意,绝非仅为了做盐茶走私这么简单。那么我且问你,一切顺利的情况下又将如何?”
李纲洒然笑道:“倒是瞒不过大当家的慧眼。选择河间府而不是其他地方,便是因为河间府靠近辽国的南京析津府,极易刺探辽国情报,同时也方便以商人身份滲透进入辽国境内。辽国对各色人等均盘查严密,唯有对私贩盐茶的帮派网开一面。我任职监察御史期间,曾偶然接触过朝廷派往辽国的暗探传回来的密报,称辽燕王耶律淳招募了一批辽东饥民充军,号为‘怨军’,准备对抗女真族的侵袭骚扰。怨军的首领名叫郭药师,为渤海钦州(今辽宁营口东南)人。传言此人足智多谋,且骁勇异常。此事经进奏院派人细察,又发现郭药师祖籍为京西北路均州人氏,不知为何流落到了辽国东京道钦州居住。既然他的先辈为我中原子民,想必他也应该心怀故土。如果我们能和他接触上。。。。。。”
“伯纪兄是想通过郭药师做一件大事,以此达到让朝廷特赦我们的条件是吗?”鲁达手中**着茶杯,再次打断了李纲的话头。
李纲抚掌大笑:“大当家真是知我之人,李纲确有此意。鲁统领有这等才识真是可惜。”他最后一句话称鲁达为统领而不是大当家,却是在内心里承认鲁达完全具备担当内禁卫统领的能力。此前因鲁达不务正业带给他的不良印象,已经一扫而空。经过这些日与鲁达朝夕相处,鲁达从制寨、整军等各方面展现出来的才能与新鲜手法,带给李纲全新的感受和认知。
林冲、徐宁、陆谦三人听闻能够有机会 被朝廷特赦亦不禁动容,俱盯紧李纲问道:“伯纪兄高见如何?快快讲来。那郭药师终究身在辽国,如何肯为我们等所用?”
李纲手捻短髯道:“几位兄弟莫要着急,这件事情还须从辽国的内情谈起。自辽天祚帝即位,随着东北女真族的兴起,辽国的安全逐渐受到威胁。政和五年正月初一,女真首领完颜阿骨打称帝,改名旻,建都会宁府,国号大金,建元收国。正月初五金太祖完颜旻挥兵攻占辽国重镇黄龙府,辽都统耶律翰里朵率二十万骑兵,七万步卒于鲁古城会战完颜旻,辽军大败,步兵被歼殆尽。金军班师。八月金太祖再次进军黄龙府,九月陷城。辽天祚帝闻听黄龙府失陷,亲引七十万大军往夺,行至驼门闻听耶律章奴叛乱,无奈中途回师,竟被金太祖的两万轻骑奔袭,七十万大军猝不及防损失惨重,而金军则一战成名,扩军十万之众。政和六年二月,金太祖趁辽国讨伐叛将高永昌的时候,出兵辽东,与沈州击败辽相张琳,继而灭掉高永昌占领了东京(注:此东京为辽国东京,即现在的辽宁辽阳),夺取了高永昌所据辽东五十州。此后至今的这两年,金辽两国战事频频,辽东一带烽火连天。”
李纲喝了一口茶水润过嗓子之后,继续道:“如今辽国衰亡在即,应付金国的入侵已然自顾不暇,焦头烂额。这种情况下,辽燕王自然无力顾及组建起来的那支怨军在粮草和装备上补给。如果我们能与怨军打通关节,晓以利害,郭药师未必就不会归降朝廷。只要郭药师肯与我们里应外合,南京析津府甚至西京大同府都可重新归我大宋。我们届时以这样的一份功劳,当今圣上自然会特赦我们本就不存在的罪名。”
林冲、徐宁等人一直不错眼地盯着李纲翻飞的嘴皮,一个个眼神中充满惊佩,若是任由李纲就此发挥下去,这些人大有掏出纸笔甚至亮出膀子请李纲签名的趋势。
鲁达一旁听得心中暗自冷笑:“这货还真是一个大忽悠,不愧是个做政客的料子,扔回二十一世纪绝对是个卖拐的主。”他肚子里对李纲把希望寄托在怨军身上的想法很不以为然,但是对李纲谈话中所表现出的全局观还是颇为欣赏。一个能从政治、民生问题着眼将来的人绝对是他要拉拢的人才。
“既然这些人到了这步田地对大宋朝廷还没有彻底死心,想着法的要回去做良民,我也只能挖一个大坑让他们跳进来再说。”鲁达心意已定,击掌打断林冲等人即将展开的热烈讨论,环顾几人说道:“各位,既然大家都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那么我也来说几句。今天把几位召集到这里,本就是要确定我们以后的路怎么走。”
鲁达站起身负手走到庭院中间,低头思索着要说的话,沉声问道:“大家都是一样的心思,打算洗清自己的不白之身是不是?”

徐宁、林冲等人纷纷点头应诺。
“大家心里都明白,我们有今日也是拜托蔡京、童贯、高俅之流所赐是不是?”
“是!”众人异口同声答道。
徐宁在心里念叨:“这还不是沾了你鲁大统领的光吗?要不然我们哥几个至于吗?”
鲁达抬头扫视几人,慨然道:“我们都是热血男儿,心中想的只是为国尽忠,把一身才学施展出来,尽自己的一份心力,除去功名,我们更在意的是自己的荣耀和名誉。在心里,我们都渴望国家强盛起来,对不对?”他话语中既不提大宋,也不提朝廷二字,只以国家这个名词取代,其间自有深意。李纲、林冲等人被他连串快速有力的问话所吸引,也无人细查他话语中的毛病。
“正如此。”几人回答的声音极为干脆。
鲁达面现悲愤之色,怒声道:“然而大家也都知道了,如今朝廷败坏,贪官污吏无处不在,庙堂之上有蔡京、童贯之流把持朝政,结党营私无所不用其极,地方州府郡县肆意压榨,强取豪夺。各位也听伯纪兄谈到过我们所处的京东东路是什么状况。大量百姓无地可种,无粮可收,甚至背井离乡。百姓涂炭,家室仳离。这样的情况下,国内民心不安,又何谈对外收复失地?”他这番话说的大义凛然,连慕梦涵也为之一震,想不到自己的夫君也会有这种忧国忧民的情怀。
鲁达说话间观瞧在座众人神色,看到每个人都是一脸严肃和激愤之色,心中暗喜自己策略正确,演技成功。他自己在美国黑帮厮混过一段日子,对政治手腕的总结就是“撒谎不眨眼,作人不要脸。出身演技派,人心最关键。”只要自己抓住这些人的心态,慢慢引上自己的轨道,不怕他们将来不跟自己拉大旗造反。
虽说鲁达上辈子历史学得不怎么样,北宋年间的事儿,别的他不清楚,赵佶再有几年光景蹦跶他还是很了解的。
从现在开始屈指算来也没有几年太平日子了(书中暗表还有六年),北宋与金国缔结盟约,两下夹击辽国,辽国残余败退一隅成立西辽,然后赵佶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同年金兵锋抵开封城下,赵佶赵佶把皇位让给自己的儿子赵恒,自己跑到金陵猫了起来。没过两年,当上宋钦宗的赵恒与他老爸赵佶赵佶再次被金兵堵在了被窝里,爷俩谁都没跑了,双双被虏去金国,客串演绎女真版草裙舞,这就是史称靖康之变的宋朝国耻。唯一逃走的老九赵构,还被金兵这么一吓唬成了阳萎。但是这些东西鲁达是不会说出来的,而且说了也白说。他便是自称自己是佛主转世,张道陵再生,也比说北宋即将咯屁能让在座众人接受。更何况鲁达心底还有着那么一点傲气,根本不屑于装神弄鬼扮演神棍。
眼见自己接连几个由不得对方不答应“是”的问题,把所有人的思路都引到了自己的思路上,鲁达继续表现出义愤填膺的样子,语气越发慷慨激昂:“国盛必须民强!可是如今奸魍小人当道,长久下去势必民不聊生。要让国家安定富强,必须铲除朝中的奸臣贼子!蔡京、高俅、童贯这些沆瀣一气的贱人朋党不除,民不能强,国不能富,政令不能通畅,人心不能安定!”
“大当家所言甚是!”李纲拍案叹道:“可惜我们身无权柄,即非掌兵将军,更不是封疆大吏,王侯贵胄。所谓人微言轻,徒奈其何?”
鲁达哈哈大笑,眼神也变得锋利起来,缓缓道:“虽然我们不可能以廷议罢黜这些掌控重权的奸臣,也没有实力以兵谏清君侧,不过我们还是可以实行民谏。”
“民谏?”李纲此刻满脑袋都是鲁达刚才所说的清除朝廷奸党,重现朗朗乾坤的豪情壮志,当下迟疑道:“大人的意思是说组织百姓写请命状,万民簿?”
鲁达觉得眼前这个李纲有时候实在是迂腐的可爱。他嘴角往上一挑,满是不屑的样子,摇头咂嘴道:“万民簿、请命状在蔡京等人眼中就是个笑话。不等这个东西递到京师,在路上蔡京的爪牙就能把前去请命的百姓们拆成零件当肥料埋地里去。如果万民簿、请命状好用,你认为那些受尽贪官污吏盘剥的百姓不懂得用吗?伯纪兄也太没有创意了。”
李纲在认同鲁达提出的“清君侧”宏伟目标后,一门心思想着如何才能完成这项极为诱人,却又似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毫不在意鲁达言语中调侃的味道,迫切地追问道:“以大人之意当如何?莫非大人另有妙策?”
鲁达返回桌前,双手按在桌面上,表情现出难得的严肃,俯身凝视在座众人的目光中精光夺射,在放置于庭院内的纱灯映衬下,那张原本就黝黑的脸蛋子沉了下来,越发显得有些阴沉。院内出现了短时间的寂静。在鲁达这种居高临下的姿势俯视下,李纲等人俱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内心揣测不知又有什么重大的变故。
鲁达压低声音道:“我且问你们,只要能铲除朝中那些为非作歹的奸臣,各位愿意忍辱负重吗?”
“我愿意。”李纲率先答道。林冲等人也纷纷附和。
鲁达颔首继续道:“就算是被人误会,被骂作山贼匪寇甚至叛逆也不后悔吗?”
李纲讶道:“我等毫无叛逆之心,岂会作出叛逆之事?这也太离谱了。”
鲁达淡淡一笑,手臂举起再用力挥下,斩钉截铁地道:“究竟如何我自会告诉你,你们须先回答我的问话。”
林冲“嘿”了一声道:“大当家只要能确定所作所为必将铲除奸党,背负一个叛逆罪名又怎样?我们此前循规蹈矩,不也一样被冠上了意图刺杀皇上的谋逆大罪吗?林某经此一事,对朝廷已经颇为失望,也不在意名声如何,只要能出了这口鸟气,某家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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