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达并不搭理郑屠户的招呼，径直走到肉案近前，只经过郑屠户的时侯用眼角扫了他一眼，这一眼中透出的冰冷和凶狠令郑屠户这样杀猪无数，期男霸女无计的人物也不由打了一个冷颤。
“我说郑当家的，前两天外村闹猪瘟，死了几头猪，据说那几头死猪落到你手里了？”鲁达在肉案外夸张地扬起鼻子似乎在闻味，同时眉头皱起，仿佛嗅到了什么很恶心的味道。
郑屠户当即就不干了。做恶人可以，但是做没声誉的恶人是万万不可以的。大宋朝以商立国，商誉是一个买卖人的命根子，说他卖瘟猪肉和砸他的摊子没有什么区别。他立刻高声嚷道：“哪有此事？我郑家肉铺可是正正当当的生意人。”
“正当？正当生意不过是指你向官家交了银子。”鲁达轻蔑地斜了郑屠户一眼，嘴角挤出的话险些让郑屠户当场崩溃：“得了梅毒大疮的婊子，只要交银子也是正当婊子。可是嫖她人的就倒霉了。你要是被这样的婊子害得下身流出脓来，你会因为这个婊子是正当勾栏就不搧她吗？”
“你……你今早来我这里就为了说这个？”郑屠户气得脸色铁青，此时恨不能把面前这位高出他一头的提辖挂到肉案上方的的铁钩上，再剁成零碎当促销品。
他委实想不明白，患上大疮梅毒的婊子与猪肉有何联系。虽说平日里对这位提辖大人没有打点，可也不曾招惹过他，今日一大清早，没由头被鲁达当成开心果，郑屠户又气又恼。这件事传扬出去，他郑大官人的脸面可就成手纸了。
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人若不要脸，天下也无敌！这话是看什么背景。郑大官人好歹也是当年混江湖出名的滚刀肉，不要脸的创业阶段已经熬了过去，这些年投靠经略相公门下混的风生水起，自然想给自己重新立个名声牌坊。
郑屠户正要发作，那边鲁达更可怕的话滚滚扩散中传了过来：“我听说有人举报，看到埋在粪坑边的瘟猪被几个鬼鬼祟祟的人趁夜挖走，因为有人说貌似你的伙计，所以我也就来看看是否属实。”
卖瘟猪也就罢了，卖的还是与粪坑同尘的死瘟猪，这可不是一般的卑鄙！如果查证清楚，卖猪肉的商业标兵郑大官人绝对能获得渭州本年度最高商业败类奖，而且将会板上钉钉地成为当地臭名远扬奖的最佳候选人。
渭州城本就不大，围观的众人有几个不认识城内脾气暴躁性如烈火的鲁提辖？虽然不是巡捕衙门的官差，但是官家说出来的话岂是凭空捏造？
还没有买肉的人纷纷避开，投向郑屠户的目光中满是厌恶，已经拎了猪肉在手的脸色煞白，想要求退货却又畏惧郑屠户平日的霸道，拿不定主意是找官家投诉还是认了这个晦气。
旁边已有人拉了拎猪肉的人一把，悄声道：“老哥开心吧，你这还没吃呢，想想那些一大早买了猪肉回去的人，还不得吐上三天，再搭一笔药钱？”
郑屠户脑筋鼓起多高，紫砂茶具早已掼在地上，怒声叫道：“提辖今日是来消遣我不成？哪个混帐王八蛋如此编排我，提辖说出名字来，我与他官堂上分个清楚。”
眼见郑屠户两眼赤红，鼻孔大张，指手咒骂间青筋蹦起：“我姓郑的自投入经略相公门下，作生意向来规矩，这般含血喷人，我绝不能善罢甘休！是哪个龟儿子看到我的伙计挖死猪？我日他祖宗！”
鲁达听郑屠户陷入暴走状态前的连声叫骂，眉头不禁一皱。想到这厮与本城经略相公私通勾结，自己的如意算盘怕是要打空了。今日找碴海扁郑屠户倒是爽快，回头经略相公给自己穿小鞋可是得不偿失。自己不过是经略府的一个小虾米，这买猪肉的只要狠了心大把银子送进去，别说保不住这个提辖的职位，恐怕夜里做梦都会挨黑砖。他前世去美国前就是北京街头的小混混，到了美国更见识了官匪勾结的厉害，自然清楚民主制度下都是黑幕重重，更不要提古代这个封建**时期。
念头转动中，鲁达斜眼又看到郑屠户脸颊上的痦子鲜亮夺目，再想起这泼皮把那娇滴滴的金翠莲按在身下的模样，他不禁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心里道：“今儿不是我不想饶了你，实在是你命中注定。我索性成全了你，你就等着回娘胎重造吧。猪尿把你射出来你下辈子就作猪，人尿把你喷出来你下辈子就还是人！”
这鲁达上辈子就是痞子出身，应付郑屠户这种古代版泼皮如同儿戏。他哈哈一笑，走到郑屠户身边，重重拍了他一掌，凑近耳边低声道：“我又没说你家就是瘟猪，你鬼叫些什么？经略相公让我过来吩咐你，备半匹上好的生猪，大人今天要用，你亲自送去。”外围众人见鲁达和郑屠户密语时神情严肃，都不清楚他说了些什么，一个个各自猜测。
郑屠户正满腔怒火，闻听不禁一愣，暗自奇怪经略相公要用猪肉为何不派自己的家人来吩咐，反而让府内一个提辖来传。他眼珠转动，旁边鲁达又低声道：“不想送吗？我已调入经略府内班，这种事情你若不肯我就去找别人。”
此时郑屠户是宁可信其有，不敢信其无，脱口应道：“提辖稍后，我这就去挑一个最好的。”
鲁达环视周围众人，大声道：“嗯，你就挑一个最新鲜的跟我走就是了。”
围观人群一阵哗然，这埋在地下的瘟猪肉还有新鲜和不新鲜这一说？
人群外被鲁达一拳打掉两枚极富个性特征牙齿的店小二，用手帕捂着嘴巴正赶来通报金家父女一事，看到鲁达站在肉案门边，不敢靠拢近前，只得远远躲在一处屋檐下张望观看。鲁达随意扫视的目光正好看到那名小二，对他呲牙一笑，那小二立刻晕旋，忍不住一阵尿急，摸回身找胡同旮旯去了。
郑屠户让一名伙计扛起半片生猪跟在自己身后，对鲁达道：“提辖大人，我们走吧。”
鲁达哼了一声道：“你就穿这一身去见经略大人吗？还不回府换一身利落的？”
郑屠户不知这位鲁提辖今日吃了什么戗药，似乎专找他的不自在，可是想到还要随他去见经略相公，便忍了又忍，缓声道：“提辖容我回去换身衣物。”
鲁达道：“正好我到你府上喝口茶水，今早口渴得很。”
郑屠户应道：“提辖肯去我那里倒是我的福气。”说罢吩咐那名伙计在肉铺守候，自己当前引路，与鲁达一前一后返回府上。
将鲁达让到前厅落座，上好茶水后，郑屠户转入内宅更换衣物。大房王氏正在寝室休息，看见郑屠户走了进来，不由问道：“官人为何今日回来这么早？”她话音未落，猛然看到郑屠户身后悄无声息跟进来一名黑大汉，嘴巴又吃惊地张开。
郑屠户感觉有异，回身望去也不禁惊讶道：“提辖如何随我进来？”寝室是每户人家最私人的场所，擅入他人寝室极不礼貌。看到鲁达跟随在后，郑屠户脸皮在后也忍不住恼羞成怒。
鲁达嘿嘿笑道：“姓郑的，你这窝里一股子酸唧唧的味道，还混着一股臭味，你该不是房里直接刨了个蹲坑，一年掏一次粪吧？”
郑屠户面如猪肝赤中发紫，正待说话喝斥怒骂，却听鲁达又道：“啧啧，这位是你的娘子？眼光太差，怎么还是个没胸脯的？”
这时大房王氏才想起掩住亵衣，惊叫一声逃上榻间，伸手用薄被挡住自己的身体。
郑屠户嘶声道：“你这个混蛋，枉我把你当个人物，你却满嘴喷粪羞臊与我，今日我与你绝不善罢甘休！”说话间跳起一拳捣向鲁达。他平日里为恶乡里，也是依仗自身有些拳脚，可他的身手和曾经苦练泰拳并冲击美国自由搏击黑拳市金牌的鲁达比起来，那就是苍蝇进攻苍蝇拍，自寻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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