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卖甘蔗的老头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江南永远代表着一个美好的名词,细雨烟柳,碧水青岭,小桥流水,说不完道不尽的精致空灵;即使在这初冬的日子里,也是一片安祥文弱的模样,当然除了那些糟糕透顶的天气以外。吴国的都城苏城,依着黛江,傍着黑水湖,更是这一片精致中的极品。在这个入冬的季节,这一天也没刮什么风,显得不是那么的寒冷。人们三三两两慵散地在街上闲逛着,不疾不徐,一个个从容澹泊,就如同这个安静慵懒的季节。苏城有着花都的称号,此时在苏城街角庭院处,到处是一丛丛、一簇簇的菊花,仿佛它们知道时日无多,一朵朵儿开得越发地奔放、越发地傲然炽烈。在夕阳的余辉照映下,那些高大古老的乔木上的树叶边角也闪着金黄的色泽,似是一个个慈祥的长者和蔼地俯视着大地苍生。
张老汉把牛车停在万春街的街口,将牛儿栓好,坐在车辕上从包裹里拿出面团就着自己带来的冷开水吃了起来。虽然他满头的汗水,他身上的衣服也是补满了补丁,但他一边吃着生硬的面团一边注视着街上衣着光鲜的行人,他的表情却是很满足的样子。说起来他这一辈子吃了不少幸苦,过早地妻子去世,由于家中贫寒,连想续一个弦也无能为力。不过他的儿子很是让他争气。他唯一的儿子天赋出众,被吴国皇家学院的导师看中,招进学院里培养,还免了学费。可是他儿子的生活费用和日常开支,还是要他提供的。因此他还不得不幸苦几年。就比如这次,他为了使自己家中种的甘蔗卖出个好价钱,特地雇了牛车多拉了近八十里的路进城来卖。虽然交了地摊税和雇牛车的费用,但还是比在家乡的集镇上多卖出两倍的价格。当然只是这样一来人显得更为辛苦。
虽然这点钱还不够地青丝坊喝一杯茶水的,但对他来说也不是一笔小数字。张老汉看着不远处青丝坊门口挂着的六个绣鸳鸯戏水佩红绸玫瑰黄丝带的大红灯笼想到。青丝坊里的姑娘一个个地美丽无比,张老汉也是一个男人,他单身近十年,他也不是不动心。但是他有自知之明,凭自己无论是身份还是经济,那里有资格进去消费?不过这又算什么!要不了几年他的儿子不是有资格进去!按理说从皇家学院毕业的学生基本上都得到了国家的重用,何况他的儿子成绩还是很优异。一想到这里,张老汉便感到一阵满足,就连匆忙赶了两个多时辰的路也不觉得劳累。他的家乡在苏城的北边,皇家学院正好坐落苏城的北门,他为了避开儿子的同学看到自己让儿子难堪,他只好来到万春街的街口处卖他的甘蔗。
万春街斜靠着万春河,可它的出名之处不是因为万春河,而是因为它是苏城最大的花柳街。在这条街上聚集了一百多家妓院。有档次稍低的院,再高一点的馆,还三家最顶级的坊。另外还有许多良家妇女被迫出卖**,偷偷摸摸开设的暗窑。因此引来无数的寻芳客来这里逗留游玩。随着街两边茶楼酒馆客栈也如雨后春笋般地冒了出来。于是这里也成了苏城的一个繁荣的地区。只是这里只有到了晚上才有涌来许多人,在白天却是冷冰冰的。张老汉在这个地方卖甘蔗不得不熬夜,而且这毕竟已进入了冬天,一到夜晚就有些寒冷了。但是张老汉自从第一次来到这里后,以后每年他的甘蔗收浆发甜能上市就来到这里卖。原来在这里他能经常碰到一些客人带着小姐出来买东西,有些小姐想要吃甘蔗,他为客人削甘蔗时夸客人两句,客人一高兴也是为了在小姐面前要脸面,往往能给他数倍的小费。当然,这种事情也不是天天能碰上的。
张老汉正在胡思乱想间,就听到他的身后有人在喊叫:“死老头,快让开!”张老汉回过头一看,看到一匹失控的白马向他冲了过来!张老汉连忙想从车辕上爬起来,向一边闪去。但是马的速度有多快,这匹惊马已奔到他的身前。它一下子撞倒了牛车,甘蔗立时滚落了一地。张老汉也被翻倒的牛车掀翻在地上,他想爬起来,但是这匹马从他的身上跨过,它的后蹄狠狠地落在老人的小腿上。张老汉便听到一声清脆的响声从他的小腿上传出,然后便感到一阵嘶裂人心的痛疼。他当时的第一个想法便是糟了,这一下腿肯定被这马踩断了;他的腿断了倒是小事,可是腿断了就不能干活了,不能干活就没有钱供养儿子上学了。
张老汉正抱着他的腿在地上呻吟,一个穿着皂衣家奴打扮的年轻人从他的身上跨过,看到他躺在地上,扶也不扶,继续追那匹惊马。张老汉正要责问他为什么纵马伤人,后面又有两个家奴扶着一个穿着绣绿叶红茶花刺花的绸袍,一瘸一拐走过来的年青人。张老汉也看到这个年轻人的衣服不但华美,在衣袖上还绣着金丝,知道这个青年一定是个贵族,是他不能得罪的,本来准备责问的话又咽回肚子里。但是这个年青人走了过来不但没有询问他的伤势,反而狠狠地在他地身上踢了一脚,嘴里骂道:“死老头,谁允许你把这破车子放在这里的。我告诉你,我的马要是让你这破车子碰伤了,我和你没完!”

张老汉猜得一点不错,这个锦衣青年是一名贵族,还是一名伯爵。他姓梁,祖上因立下大功,被封为公爵。只是从那以后,一代不如一代,虽然他祖上这个爵位是世袭的,但按照吴国的规矩要是没有功劳每次继承都要降下一级,所以到了他手上时只是一名三等伯了。要是真正论起尊贵程度,他恐怕连一个子爵也不如。他今天听说青丝坊的花轻舞被楚国太子看中,应邀到楚国表演,传言实际上变向地等于出嫁给楚太子守仁,这一去有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因此青丝坊在一些熟客的请求下,为花轻舞隆重地准备了最后一场谢幕演出。他听到这个消息,特地赶往青丝坊去观看花轻舞的谢幕表演。可他在半路上路过何尚书家新开的一个店铺,这个店铺的主事本来是在他家干活的,因偷了东西被他开除。但没承想这个主事却混进何府,还成了新主事。他看到梁大少,心中不快,故意叫伙计猛然齐敲锣鼓,使梁大少的马儿受了惊,把梁大少从马上掀了下来,在街上奔跑起来,也造成了张老汉的腿被踩伤。但是宰相门前伙计七品官,他现在也敢斥责这个主事,只好忍了一肚子气去追这匹马。现在遇到张老汉,他自然把这一肚子气撒在张老汉的身上。
张老汉也看出这个青年今天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他望着滚了一地的甘蔗和散了架的板车,兀自心疼不已,但还是哀求道:“我这甘蔗车子是摆在路边的,我在这里卖甘蔗已经好几年了,从来未听说过碍了谁的事。刚才是您的马儿受了惊,撞了我的。您看我这腿恐怕被您的马踩断了,您看就这样算了吧。”
“算了?你这个贱民,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我告诉你,不要说你这条腿,就是你这条老命,也没有我的小白的一根汗毛值钱!乐福,给我好好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老头。”这个梁少爷全然不顾围观窍窍私语的人群,耻高气昂地说道。
他旁边的一个家奴喏了一声,举起手中的马鞭就要向张老汉抽去。
就在这时候,人群中挤出了一个黑脸青年,拍手道:“好,好,梁大少爷,真的好威风!”
“谁?好大胆子,竟敢管老子的事!”这个梁少爷恼怒地说。他转过头来一看,见到是这个黑面青年说话,他立即脸色变青,额角也滚出汗珠。他心中想:今天是我的什么日子,怎么这么倒霉?但他还是立即弯腰施礼,哆嗦地说:“寇、寇、寇大人,您怎么在这里?”
“是不是我不该出现在这里?看到了一幕我不该看到的好事?梁大少爷。”黑面青年**着手中的折扇,玩味地问道。
“寇大人,是我错了。”这位梁少爷立即扶起老人,温柔地说:“这位老人家,您老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当您养了一个不孝的儿子,您放心,您的损失我赔,您的腿我也帮您看。”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大把银片子,就如同是不值钱的白铁皮往老人手中塞去。张老汉此时还因为这个锦衣青年态度的突然转变弄得一头雾水。他就听到人群中一阵欢呼:“你们看,他就是大理寺正卿寇羿寇大人。”
“原来他就是铁面判官寇青天,这下这个嚣张霸扈的家伙要倒霉了。”
“寇大人,您一定要处理这个家伙,我们可以为这个老人做证。”
寇羿冲激动的人群摆摆手,人群方才停止了骚动。寇羿这才弯下腰去,卷起张老汉的裤子,看了看他的伤势,对张老汉说道:“老人家,您放心,世间自有公道,不用怕,我会帮您处理好的。”
梁少爷听到气势汹汹的人群说的话语,他头上的汗水流得越发地急了。他早没了刚才的威风,浑身抖如筛糠,站在寇羿的面前仿佛是一只哈巴狗,不住地点头弯腰,连声认错。那个叫寇羿的黑面青年看着他这一副脓包样子,叹了一口气,用扇子在他的头上敲了一下,说:“想当年你的祖上是何等的英武,偏有了你这样的一个脓包后代。如果他九泉之下有灵,一定会被气得在黄泉之中也不得安生。”
“寇大人教训的是。我以后一定改过自新。”这个梁少爷不顾对方和他相若的年纪,却如同一个长辈般地教训自己,一个劲地点头。
“也罢,今天难得我和韩兄、王兄、陈弟一道出来散心,就饶了你这一马,不过这件事怎样了结就不用我教你吧。”
“寇大人,您请放心,我会请大夫把这位老人家的腿治好的。他的损失我也会加倍地赔偿,不,致少十倍百倍地赔偿。”梁少爷又是一个劲地点头,他忽然想起寇羿所说的韩兄、王兄、陈弟,他顺着寇羿的眼角看去,一下子又吓得坐在地下,苍白的脸上露出惊惧的表情,嗫嚅道:“韩大人,王大人,陈大人。”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