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谁言刎颈真和睦 大道初啼果自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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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书说到庄秋水和拜兄红云被五庄观镇压大仙一袖子裹了,落入黑暗虚无的小千世界
红云与“损友”镇元子的“孽缘”不知纠缠了多少岁月,对其袖里乾坤的神通自然是司空见惯,却怕不知底细的庄秋水忧虑惊怖,行为无状,正待为其解说一二。却见这位“神经极其大条”的义弟竟在施施然地剥着一只柑橘,感应到他的目光后,更从怀里掏出一个苹果丢给他,美其名曰“有福同享”。
红云见庄秋水这般处变不惊,着实欣慰:“我这秋水义弟平日虽不着调,危机关头却颇有大将之风,当真令人佩服。”
列位看官要问了:以之前的蛛丝马迹推断,这猪脚并非那胆子大到长毛的牛人,此番被困,何以镇定若斯?
原因有二。其一,据庄秋水了解这镇元大仙的看家本领便如其人,十分厚道,只困人不伤人。其二,镇元子并无恶意。你道他如何得知?莫不是忘了前文交代过的:这小庄同学天生便能隐约感应几分生灵的善恶心思。当初正是察觉到红云心底由衷的善意,他才义无反顾地与其搅和在一起。
果然不出所料,未待一只柑橘吃完,二人便已被放落在一棵青枝馥郁,绿叶阴森的大树跟前。
只见那千余尺高下,七八丈围圆的参天巨木下立着一位俊颜貌,美髭髯的中年道士,你看他怎生打扮:银丝麈尾宝珠拴,蛟筋玉绦束腰间。紫金仙冠镶日月,无忧鹤氅画山川。
有道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瞧瞧人家镇元大仙那身拉风的行头,再看看自己兄弟二人的“穷酸”模样,唉,同样是人,差距咋就那么大呢!
庄秋水还不及进入习惯性的出神状态,便被一场始料不及,令人喷饭的“辩论”雷得外焦里嫩。
反方红云:“镇元啊,镇元,每次都弄这种把戏,你烦不烦啊?不就吃你两果子,至于耍这么多心眼,玩这么多花招吗?”
正方镇元子:“红云啊,红云,汝且自好生算算,从吾得了这宗至宝,结成的果子十停倒有七八停祭了汝的五脏庙。试问这是尔之仙木,还是吾之灵根?”
反方红云:“呸,当年若不是你硬充前辈,临阵放水,那黄钟李早在我手,怎会便宜了瑶琼那丫头?”
正方镇元子:“站着说话不腰疼,易地而处,吾就不信汝能干出那以大欺小之事。”
反方红云:“好吧,便不提这黄钟李,可那蟠桃……”
……
这二人许是道貌岸然的君子面具戴得太久,急需发泄,此番“撕破面皮”,恰似洪水决堤,一发不可收拾。一时间,开天以来的种种奇闻异事,滚滚灌入庄秋水的耳内,个中匪夷所思之处,着实叫他眼界大开。
若论身手不知孰高孰低,比起嘴皮子功夫,红云显然远非镇元子之敌,不片刻就被驳斥得体无完肤,只得东拉西扯,不断转移话题,以求摆脱困境,可无论如何高声强辩,都占不到半点上风,难以扳回一城。
“咄,道爷我就想知道,为甚你镇元子总要多此一举,扯上那些小辈与我为难?”左支右绌的红云终于将早已离题万里的荒诞“对掐”拉回正轨。
“为甚?当然是利人利己!若无汝这‘饕餮恶客’,吾那群榆木徒弟哪会这般拼命修炼?若非须得‘过关斩将’才能大快朵颐,以尔那怠惰性子,恐怕早就荒废道行了!”镇元“名嘴”不愧是地仙之祖,这等“玩人”的恶趣味也能解释得冠冕堂皇,放到二十一世纪,绝对也是位领军人物。
红云被与世同君惊天地,泣鬼神的强词夺理气得体如筛糠,憋了半晌,却不知如何回击,长出几口大气,绷着老脸,冷眼以对,倒与那赌气女子烂甩脸子差相仿佛。
红云性子谐谑,这数百年下来,也不知出了多少幺蛾子,把个小庄作弄得简直没了脾气。如今“恶人自有恶人磨”,轮到老好人被镇元子噎到不行,某个极不厚道的庄姓金仙自然暗爽不已。

这厢庄秋水还抱着“坐山观虎斗”的心理稳坐钓鱼台,那边红云老祖却兀地来了招“祸水东引”,下巴微微朝小庄一抬,呛声道:“喏,那个幸灾乐祸的小子,就是本道爷‘新’认的兄弟,你这专好提携‘后学末进’的‘老前辈’总得表示表示吧。”
镇元子闻言不禁惊诧,他还以为庄秋水是红云脑袋瓜开窍收下的弟子呢,谁知竟是异姓兄弟。一个小小金仙,何德何能?当下双目神光四溢,将小庄细细打量,同时默运元神,暗算天机。结果叫他甚为震惊——面前这神朗气清的青年道人,命数居然一片混沌,以他洪荒顶尖的道行也窥不得端的。不过这等情绪转瞬即逝。能和红云结拜的,便应有此本事。那家伙虽行为怪诞,眼力却是不差!正是:猪脚从来命不乖,懵懂亦有贵人抬。可怜大仙空逞力,几番颠倒费疑猜。
与世同君那挑大白菜似的一通端详可把个小庄唬得够呛,真是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被这法力无边的地仙始祖看透根底。由于太过紧张,庄秋水竟然陷入了大脑空白的状态,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人参果树,嘴巴死鱼似的张着,若再配上一丝涎水,活像是犯了老年痴呆。
红云看惯了他不时闹出的洋相,对这光景早没了感觉。镇元大仙却不曾见过这出,哪知庄秋水有这一手绝活啊?只当是他修为“太低”,受不住自己眼中的索地神光,元灵一时被昧,当下运起一门名唤休戚一把抓的清心明性之术,低喝一声:“呔!”
修为到了金仙,纵是焦雷耳畔也只当老天放屁,可镇元子声调不高的一招断喝,却令庄秋水犹锤挝顶,一时脑壳嗡嗡作响,继而仿佛醍醐灌顶,神智为之一清。缓过神来的庄秋水立马察觉到自己的失礼行为,当即亡羊补牢地奉承道:“小弟庄秋水见过镇元兄长。适才秋水只顾欣赏灵根圣果,冷落了兄长,失礼之处万望海涵。”当下捡好听的盛赞了人参果树一通。其实,刚才由于担心身份暴露,庄秋水压根就没去细看那盛名卓著的第一灵根,这说话间,怕出纰漏,才偷眼睨看一番。正见得:萧萧天柱好一根,乙木精灵竖凡尘。枝头遍结道胎果,九千大梦做一春。这人参果树不愧为稀世珍宝,当真说不尽的神奇,道不完的玄妙。庄秋水见此,愈发有了底气,“谄媚”之词也说得理直气壮。
这人参果树乃是镇元子最最得意之物,庄秋水的马屁拍得恰到好处,自然叫这地仙之祖,与世同君心情大爽,只是嘴上照例得客气几句。二人来往一番攀谈,倒是越说越热乎,却把个红云看得直撇嘴,终于忍不住打断道:“寒暄到此为止。镇元,别净耍些‘虚招子’,还是实打实地给我兄弟二人端上几个草还丹来得正经。”
镇元大仙闻言不禁白了红云一眼,举拂尘指点果树道:“汝这‘活猢狲’猴急个甚,往年果子泰半治了尔肚里馋虫,吾亦无有存货。如今时辰不到,果生未熟,哪里吃得?”
红云定睛一看,那些高挂枝头的“小娃娃”果然不到火候,虽说四体俱全,却是七窍未通,正是半生不熟的。老好人失了眼力,自觉丢脸,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这对“损友”正扯皮间,猛听得震天价的哭号之声凭空响起,恰似无数婴孩呱呱坠地,诧异朝那果树望去,却叫一片如水清光晃花二目。
镇元大仙对人参果树最是宝贝不过,见此异象,如何忍得,当即全力运起索地神光,双眸射出无量毫芒。凝神看处,却见庄秋水一掌轻抵树干,兀自满面恍惚地喃喃低语,清光正是源于其身。而灵根枝头那三十只人参果居然提前成熟,恰似三朝未满,嗷嗷待哺的孩童啼哭不止。正是:水本利物润众生,我得寂寞忘天成。一朝悟道人参果,了此前途是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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