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亦真亦假前后事 如梦如幻袖里游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接上回,庄秋水因忧虑红云陨落之厄,遂话里话外探听与之相关的“紫霄宫让位”诸事,岂料后世盛传的种种和红云的亲历见闻居然出入极大,甚至南辕北辙
别的不说,单就“让位”之说,便令人啼笑皆非。原来这成圣有定数不假,却根本与鸿钧无关,他也不曾分过甚大道之机。老君、元始、通天、接引、准提、女娲六人成圣,实乃天数。因他六人各应了天道基础中的五行与三才之道。老君得水,元始得土,通天得火,接引得金,准提得木,女娲得人,各师各法,殊途同归,俱成就混沌大罗天道。红云的让位是单纯的让座位,而非让圣位。并且鲲鹏与老好人竟然交情匪浅,让位接引也是他主动为之,与后世“元始欺人,威逼退位”之类的说法大相径庭。这么一来,红云紫霄宫的一番动作却不曾招灾惹祸,反而因舍了一个没用的蒲团,与圣人结了善缘。可谓是赚大了!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听罢红云的解说,庄秋水不禁感慨,后世之人真是把“以人为本”发挥到了极致,愣把六圣成道之功牵扯到人族身上。说什么教化人族,立教成圣。除了女娲还靠谱,其余完全是附会啊。为什么?女娲是最后成圣的!天地间不存在人族的时候,老君等五行圣人就已然得道了!这算什么?自恋吗?这不是耽误他们这些穿越人士吗?幸亏提前受了红云点拨,否则他还准备去“点化”圣人成道,挣功德呢!那不是找死吗?!听说圣人个顶个的小心眼,不把他这“胡言妄人”形神俱灭才怪。庄秋水长出一口气,偷偷搽了搽额头冷汗。
空来风,未必无因。虽然后世流传的鸿蒙紫气事件,纯属子虚乌有,可老好人的下场呢?众口一词——红云遭围殴,陨落!究竟为什么?庄秋水只觉心底疑云不减反增。
正当庄秋水苦苦思索,困惑不已的时候,脚下云头蓦然一顿,险些将他甩落,若非红云扶他一把,他怕是要开天仙做“自由落体运动”的先河。
怎么,遇到洪荒特产妖精打架了?是牛元帅和敖广那种“腕儿”互掐吗?会殃及池鱼吗?庄秋水的第一反应就是遇到放对或群殴的现场秀了,这在此时的洪荒无日无之。他本人虽未参加过,却也看惯了这类“动作大片”。可并没有厮杀声啊?放眼四顾,惟有天在上,空荡荡,半个鬼影也无。庄秋水不禁奇怪地看向骤然煞住火烧云的红云,却见这位便宜义兄冲他诡异一笑,朝他们来的方向伸手一指。庄秋水循他指点处望去,忍不住吃了一惊——那只助他明悟妙理,脱劫化形的五彩蝴蝶居然追了上来。
这蝴蝶不愧为洪荒异种,太古生灵,竟然不惧九天罡风滥滚,更兼飞行奇速,只眨眼功夫就轻巧巧地落在庄秋水的肩头。庄秋水斜睨这位不请自来的“无赖恩人”,不禁摇头苦笑,他非是薄情寡性,不愿提携,却是前途未卜,不想这自在灵魂卷入红云那莫测漩涡。这本该是他一个人的赌博啊!
红云见庄秋水一脸无奈,不知所措的模样不禁笑道:“这小东西倒是机灵,与贤弟却也算一番缘法,不若成全了它吧。”说着便诵念起一篇经文,正是他自创秘法《庆云逍遥经》中的化形篇。老好人阅历深厚,见惯了众生情态,心念一转便推测出这蝴蝶不依不饶地追来为的是索求化形脱劫之法。凡是稍具灵智的生物莫不对此类法门垂涎不已,典型的例子就是之前的庄某人。
蝴蝶立在庄秋水肩上聆听红云的一字一句,默诵半晌后,猛然展翅掴了庄秋水一记耳光,又在红云头顶盘旋舞蹈三圈,便投入云层不见了踪迹。可怜的庄同学摸着自己火辣辣的脸颊,欲哭无泪,他招谁惹谁了?莫非这就是所谓的“人品问题”!还好牙没掉。
红云见了蝴蝶做出这等赌气孩子似的行径已然莞尔,看到庄秋水露出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更是不禁乐出声来,直惹得小庄对他怒目而视才稍敛笑容道:“这小东西也是性情中人,善我者善之,恶我者恶之,单纯的可爱,正隐合赤子之道。贤弟以为如何?”
庄秋水虽恼他满面揶揄的欠揍样,却无言反驳,只得叹道:“兄长所言甚是。”
红云见他囧样不禁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驾起祥云带着庄秋水一道远去。正是:孰善孰恶两难分,你怨我来我爱真。幽幽此心谁能鉴?平生知我是何人?
仙家岁月最贱,不知不觉庄秋水就随红云修炼云游了数百个年头,不止道行法力跻身金仙,足迹更是踏遍了小半个洪荒。
却说这一日,兄弟二人来到了东海之滨,正自天高海阔,心神畅爽之际,猛听得空中一派笙簧,仙乐齐奏,抬头望去却见半天云彩尽散,万里晴空,一道弥天极地的光柱自日头中心直插东海。通衢大道似的光柱里一千金甲力士各执钺戟幡幢为先导,三千彩衣仙女各持花篮净瓶作殿后,簇拥着一台六螭骖驾的珠帘凤辇沿着长得不见首尾的红毡徐徐降下。历数大荒,能有这等排场的,舍太一之妻羲和其谁?

如此皇家气派着实撼人心胆,庄秋水这“土包子”只顾贪看天后出行盛况,却忽略了乐天派红云那整日价言笑晏晏的脸上反常地现出一片怅然。
直到仪仗队伍消失在天海交接处,庄秋水才回过神来,再看红云已然恢复平日“笑面虎”的状态,不待他提问便解释道:“这是羲和往汤谷会那天廷的十个皇子。”
庄秋水早对红云这“肚里蛔虫”似的善解人意见怪不怪,闻言只是点头,心中闪过游历洪荒听来的传言:羲和有孕之时,恰逢巫支祁作乱,率五湖四海大军攻伐天廷。天后被这绝世凶妖凝炼的三昧真水击伤,寒毒入体,大伤胎气,是以所诞十子皆先天不足,罹患阴厥之症。幸得东王公与西王母夫妇仗义相助,一个以不死药替十位皇子易筋洗髓,改善体质,一个借出仙府汤谷,用扶桑树下甘渊之水为他们拔除寒毒,才不致夭折。不过这十位皇子倒落下了个古怪病根,若不隔三差五到汤谷泡澡,就浑身难受,狂躁不已。是以一年倒有十个月赖在东王公的府邸。没奈何,爱子心切的东皇太一咬牙拿出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先天灵宝昊天镜,同东王公交换了植有绝世灵根扶桑木的极品别墅汤谷。此事轰动一时。妖族天帝用一件攻守合一的神兵换了一间“澡堂子”,这至今是巫族最爱讲的笑话。
且不说这庄宅男八卦痞发作,满心恶意地瞎琢磨。单表红云老祖抬头间,恰望见濒海的招摇山顶一株三千年一开,名唤“弹指红颜”的仙树绽放如火,蓦然心中一动。掐指计算后,不禁大喜,拎小猫似的一把揪住庄秋水的后脖领子,提将起来向西疾飞。
庄秋水被红云突发性歇斯底里一般的“暴行”惊呆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就听得红云喃喃自语道:“好险,好险,老道却是糊涂了,几乎误了大事。倘使这遭错过,岂不又要空等个九千载。镇元兄啊,镇元兄,你蒙蔽天机,却是白费心机。老道可是一天天记着呢。你既然不老实,那就别怪我嘴不留情,嚼光你的果子。”
呃。正待询问的庄秋水险些咬着舌头,这匪气冲天的话竟出自老好人之口,这是天变地异的征兆吗?等等,镇元,九千载,莫非……
不必莫非了,因为他们在红云法力超常爆发的情况下,已然刹那跨越数百万里,抵达了目的地。迎面一通石碑,上书:万寿山福地,五庄观洞天!确定无疑,这正是红云的莫逆之交,与世同君镇元子的道场,而老好人口中的“果子”就是亦名草还丹的人参果!
只是道观楼阁前的甬道上,那写着“地仙祖脉”四字的牌楼下,拦路站着四十八个或老或少,态度不怎么友好的仙人。望着他们那含义复杂的古怪眼神,庄秋水着实怀疑红云走错了地方。却见老好人颇有几分“横眉冷对千夫指”的从容,笑吟吟地说道:“孩儿们可好啊,贫道又来打秋风喽!”
红云一反常态的惫懒模样,老气横秋的诡异口气,把个小庄雷到呆若木鸡。
那四十八尊“门神”显然也被刺激得不轻,立即动作起来,各自往空中抛出一根绿莹莹的青藤,眨眼盘绞成一面纵横二十四道的大网。此网迎风就长,转瞬遮天蔽日,孔眼间更是充满青色雷霆,发出滚滚轰鸣,裹挟浩荡声势劈面罩向红云二人。
“好家伙,这次的乙木神雷网可比上回的小天罡阵有意思多了。”巨网虽来势猛恶,红云却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袍服,正了正道冠,这才赶苍蝇似的朝天挥了挥手。那网立时如煮烂的面条般有气无力地跌落尘埃。他这般举重若轻,制敌于谈笑间的风度可把小庄眼馋坏了,不禁在脑中YY起自己威风八面的镜头。
正当猪脚陷入习惯性神游的白痴状态时,一把浑厚低沉的磁性男声忽然漫天回响:“恶客又至,吾这做东道的惟有亲自出手了!”
“镇……”庄秋水“粉丝”尖叫般的声音瞬间卡在了嗓子眼里,因为一股沛然不可阻挡的恐怖吸力已将他同红云扯进了一片不见五指的诡秘空间。正是:九千春秋草还丹,三朝未满好解馋。尊客若欲食此物,还请将吾大袖穿。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