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雪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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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姬和自己的丈夫,或者说是双修仙侣已经共同生活了几百年,但雪姬对自己丈夫还是充满了好奇。
丈夫本姓柳,名静云,凡间富家子也,人称柳生。某日,被人称其为“柳生静云”,深恶之,乃更其名为柳杨絮,人皆斥之,言其不孝。及升仙界,依仙俗弃姓,即名杨絮真人。
杨絮生有异相,开口能言。柳家焚香上告。巡察使下界探察。见杨絮身附青焰一簇,仙脉天成,知其能修上品仙诀。仙使甚喜,赐下修仙法门法宝,命杨絮习练,以待飞升。
杨絮却也作怪。若似旁人有此机缘,仙脉辅以仙法法宝,至多数十年即可成就仙体,上天做个仙民。而杨絮自淬炼身体,打破生死关后,即终日周游名山大川,访道交友,彰显仙迹,享受凡民供奉。所过列国皆称其为“仙师”。又卖弄文字,吟诗作赋,文名一时无两,人称“诗仙”。年过半百,又发少年狂。广纳姬妾,皆世间绝色而慕其名者,大家闺秀、小家碧玉、青楼名伎、江湖侠女,乃至修真子弟,竟是来者不拒。
其身份最贵者,为一国长公主,自幼颂读杨絮诗文,尝言世间除杨絮外无男子。待杨絮游至彼国,公主年三十有奇矣。两人暗通款曲。时彼国内乱,祸起宫墙,公主亦身陷其中。杨絮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小计略呈,折敌数十万。仙法轻施,群小服摄。遂立公主为王。世间有“冲冠一怒为红颜”之语。百多年后,杨絮飞升,女王禅位相随,一时传为佳话。
杨絮迷恋红尘,仙界知其名者皆道“小儿胡闹”,巡察使百年三催,奈何杨絮疲顽。
杨絮混迹凡间近二百年,父母家人服食“驻颜丹”,容貌不改,而血脉渐衰。杨絮不得已而飞升。携家带口并亲朋好友,三五百人陆地升腾,可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杨絮飞升,自有仙吏接引,纳杨絮入民籍。赐仙山一座,仙诀仙石若干,令其自耕自食。指婚雪姬,言明待杨絮了断尘缘,即可成婚。雪姬亦仙民也。
雪姬生于仙界,对飞升仙人颇多好奇。杨絮气概昂藏,对雪姬以礼代之;众姬容言可喜,与雪姬姊妹相称。
雪姬见杨絮修为低劣,甚为不解,待相熟后求杨絮青焰一观,大讶之。
杨絮青焰本为上品仙脉。凡民兆亿,而先天身负仙脉者颇不多见。以之修仙诀,事半功倍,经万年可成金仙。
不知何故,杨絮竟将青焰炼成本名法宝一枚,内辟储物空间,放置垃圾无数,低品仙石、下等飞剑、丹药玉符、修真法门不一而足,令人匪夷所思。
青焰既已炼成本命法宝,仙脉已然毁了大半,雪姬告知杨絮,杨絮呆了半晌,道:“又没人告诉我知道。”又叹道:“由他去吧,留个纪念。”
雪姬既已指婚与杨絮,遂许婚后与杨絮双修,以己之仙脉与杨絮共享,杨絮深谢之。
杨絮与雪姬论道,得知凡人升天,得仙气滋养,虽可延寿数百年,但凡人无仙脉不可以修仙,仙界无元气不可以修真,终不及仙人寿至万载。杨絮怅然若失。
次日,杨絮爱妾如笑语之雪姬,谓杨絮终夜悲泣,不知何故。雪姬无言。
雪姬与杨絮众姬妾交好,知如笑宠冠后房,颇为不解。
如笑原为长公主敌国之郡主侍卫,武勇智慧不及郡主多矣,面貌姣好,而郡主美甚。郡主颇恋杨絮,然杨絮终不假辞色。
先是,杨絮立长公主为女王,国内叛逆奔逃四方,列国皆畏杨絮之能,而郡主独纳之。
郡主亦修真,系出名门。师门与杨絮交好,责之以郡主。郡主例数长公主不是,内有“峨眉不肯让人,狐媚偏能惑众”之语,遂不听。
长公主闻之,发兵二十万,拜杨絮为将,往伐郡主。杨絮自嘲“祸水”,言己祸国殃民,随侍之人颇有闻之。
郡主国中大恐,欲修表乞降。郡主怒斥群臣,说国主曰:群臣可降,独国主不可降。国主以为然。发兵十万,令郡主将之。

郡主大喜曰:“吾事成矣。”众人皆不解。
两军对峙,郡主屡赠书信器物与杨絮,杨絮皆不纳。言郡主以一己之私祸及母国,愚不可及,不可与之共语。郡主大怒,发兵击之。
郡主有师门丹药,令军士服之,可以以一当十。杨絮掐指一算,知其根本。施遁术往盗之,得丹药数万。挥军逆之,以众凌寡,郡主大败。
眼见郡主成俘,如笑浴血杀至。杨絮见如笑,如中雷击,体似筛糠。如笑救回郡主,力竭堕马。杨絮解袍覆其身体,抚其胸泣曰:我之过也。
杨絮待如笑若上宾,如笑视杨絮为仇寇。杨絮无可奈何,问计于姬妾。众姬皆白眼视之,谓之“活该”。杨絮大怒,十日不食。
众姬素知杨絮之能,嗤笑而已。阴见郡主,言道欲随杨絮,先嫁如笑可也。郡主然之。
两国罢兵,郡主入嫁敌国。国民不知其情,只道郡主以身饲虎。遂呼郡主为圣女,立长生牌位。而阴以针刺纸人,上书杨絮之名。
如笑,郡主家生奴婢,本名不知其谁。杨絮纳之,解衣衣之,推食食之,赐名“含笑”。
同房之时,杨絮徘徊不进,如是者三。众人不解,杨絮叹曰:“唯恐亵之。”
如笑不耐,于房内掷板凳,中杨絮额头。怒喝曰:“战又不战,退又不退,却是何故!”杨絮抚包而喜曰:“终非其人也。”乃更其名为“如笑”。欣然入室,共效于飞。
如笑其人颇勇悍,动辄对杨絮饱以老拳,而杨絮甘之若饴。众姬皆道“吾等的大救星来了”。不论长幼尊卑,遂以姊视如笑。
如笑娇痴善笑,为众人所喜。升入仙界既久,一日杨絮指点众姬曰:“汝等美则美矣,久不食人间烟火,快没了人味儿了。”众姬不依,媚态百出,以搏杨絮一笑。
如笑闻之,奋然而起,身披重裘,往来奔驰数百里,又以巨斧开山百丈,香汗淋漓,投身入絮怀曰:“嗅之。”杨絮笑而叹之:“傻瓜。”众姬皆默,谓己用情不如如笑多矣。
雪姬既知如笑受宠,而未扶正,芳心窃喜,自谓杨絮虚位以待己。一日夸杨絮“少年老成,懂仙界规矩”。杨絮茫然道:“没人告诉我有这规矩啊?”雪姬不忿,驾云而去,百年不登杨门。
百年后,杨氏众姬道术小成,御剑飞临大雪山,往视雪姬。雪姬亦善待之,享以琼浆仙果,众姬喜,以如笑为首,大骂杨絮。雪姬感其知音,复赠以仙石美玉。众姬大喜,再骂之。雪姬无语。
长公主私谓雪姬:“杨絮本有结发,幼年早逝,吾等皆不知其名也。”
又以杨絮诗二首馈雪姬。其一曰“美人卷珠帘,深坐蹙蛾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雪姬观之大恸。其二有“云想衣裳花想容”句,雪姬复又大喜。悲喜之下,雪姬道心倒退数百年而不自知。遂许众姬同返杨门。
逾百年,杨絮姬妾中有逝去者,众人洒泪相送,杨絮呕血数口。余者亦知时日无多,终日与杨絮欢好,尝十数人大被同寝。雪姬虽叹其荒淫,然终不语。
再后,郡主逝去。如笑欲自戕,众姬止之。如笑泣曰:“吾非为旧主殉葬也,实不忍见夫君常悲。”众姬以为然,谓长痛不如短痛,欲效之。杨絮大惊,急止之曰:“汝等欲割我心乎?”众人相拥大哭。
再逾百年,众姬皆逝,杨絮闭关静修,渐入无喜无忧之境。雪姬喜曰:“汝今方才成仙矣。”遂与杨絮双修,互有精进。
数百年间,杨絮雪姬坐看云起,好一对得道仙侣。奈何世事无常,仙界也是一样。杨絮千年寿诞,贪图口腹之欲,误食伪劣仙丹,一命呜呼。雪姬洒几滴神仙泪,飘然而去,不知所踪。
从此仙界少一对仙侣,而凡间千秋万载,仍流传着杨大仙“斗酒诗百篇,一笑醉红颜”的美丽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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