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追悔莫及 屈打成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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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武出去有一段时间了。那盏用动物油点的油灯暗了不少,借着这微弱如豆的灯火,淡路君忧心忡忡地守在病得时不时发出呻吟的葵乡叶身边。时间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多少雄心壮志在它的洪流中产生,但这些产物又往往被时间本身所磨灭。就昨天还抱有带葵香叶逃出淡路决心的淡路君,那点决心和希望也正在经受着时间的考验,那种微薄的愿望也和那盏油灯一样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弱。握住葵香叶的双手,瞧着葵香叶的脸蛋,他出了神。
“淡路君。”淡路君出神出得厉害,连葵香叶什么时候醒了也没发觉。葵香叶醒来,见淡路君在发呆,摇了摇他的手,唤了一声诈娇地一笑。
被葵香叶触动,他回过神来。不知是因为灯光还是发热,葵香叶的脸蛋红扑扑的,笑起来叫他心头一热。他温柔地抚葵香叶的头,感觉到额上还是热得烫人的温度,关心道,“你还在发热,怎么样?辛不辛苦?”
“不辛苦。”葵香叶一边说一边挪动自己病得软绵绵的身子爬着要往淡路君的怀里钻。
淡路君知道她喜欢黏人,也就顺她的意,扶起她,坐过去,好让葵香叶躺进他的怀中。一躺到淡路君怀中,葵香叶就满足地笑了,像只乖乖的小猫,在他怀中轻蹭。
被葵香叶蹭痒了,淡路君冷不防“哎呀”了一声,但再低头看葵香叶,葵香叶已经泪眼婆娑地在哭了。
“怎么?想母后了?”淡路君温柔地轻问。葵香叶点了点头,头就埋得更深,继续低声抽泣。
“是的,我也想她了。”淡路君一边淡淡说着一边安抚葵香叶,“我小时候就很喜欢生病,很喜欢哭。因为只要我一生病一哭母后就会像这样抱着我呵护我了。母后的怀抱很温暖,只要知道母后痛爱着我,任凭别人怎样说我没出息,我也不在乎。”
听着淡路君说话,葵香叶的抽泣慢慢停了,扑在淡路君身上静静地倾听。突然感到脖子间被什么砸了一下,葵香叶猛地回头,懵了。淡路君哭了!在葵香叶的印象中,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淡路君的确在哭。可是自从那次之后,她记忆中的淡路君就再也没有哭过了。淡路君在她心中永远都是带着温柔微笑的。就是遇到在不愉快的事情,她的淡路君总是第一时间对她笑,来安慰她,给她勇气和动力。可是如今,淡路君在她面前,哭了。
“不要用这么奇怪的眼神望着我。”淡路君用手抹自己的眼泪,他想对葵香叶笑一个,可是实在太勉强了,最后只是一张又哭又笑的怪脸。眼泪止不住地在洒,他那带着浓烈酸味的话继续,“你应该已经在很多人口中听说过我了。我很久以前就是个病君,是个稍不顺心就哭哭啼啼的喊包。我很讨厌做皇子,真的很讨厌!我总觉得只要我是皇子,那我做的所有事情都是错的,都会是不对的。我甚至想个随便找个什么地方结束自己的生命就好了。我甚至还抱怨过我父皇和母后,为什么要把我生出来……我那时很痛苦,一直都很痛苦。”
“淡路君。”看着淡路君痛苦的表情,葵香叶心中像被什么揪住,喉咙难受得紧。她是皇家的女儿,自然也能体会淡路君那种身不由己的痛苦。相较之下,她还比较幸福。因为她曾在众多人的爱护下无忧无虑地度过一段快乐的童年,但对皇家一脉单传的淡路君来说,那种童年应该也是不存在的吧,他连一个童年的伙伴都没有。认识淡路君的那天,葵香叶就清楚地认知了这一点,可能就是冲着这一点,打和淡路君认识那天起,她就对淡路君心生爱怜。失去亲人爱护的葵香叶和没有朋友苦闷的淡路君,大家刚好都互相填补了对方心灵中的缺口,自然就渐渐互舔伤口地成为了一对璧人。大家都是身不由己,大家都被套在一个名叫皇家的牢笼中,忍受着他们所不能忍受的一切,大家都是责问苍天,为什么要自己会存在的人。流着泪,葵香叶伸手替淡路君擦眼泪。
“不要。”淡路君躲开了葵香叶的手,泪珠随移动挥了出去在空中划过银弧。他澄清道,“我现在并不是在自怨自艾,并不是像以往一样博人同情。我是后悔了,我是真的后悔了。如果……如果我用过去生病和哭的时间来用功的话,我今天就不会失去一切了。现在的我……现在的我,就连保护自己也办不到!连保护你,让你远离痛苦也办不到。”说到最后,眼泪就像断线的珠子一样哗哗地滴到葵香叶脸上。
“不是的,请你不要这样子说。我知道你已经很努力了。我想要的东西你都已经给我了。请你不要这样说,不要……呜——”葵香叶拉住淡路君的衣服,痛哭起来,“你为我做的足够多了!比任何一个爱我的人都多了。足够了,真的已经足够了。能够在你怀里,我已经很幸福了。”
“不是的,你哥哥做得不比我少。”淡路君的泪流尽了,被泪水洗涤过的脸变得沉着而坚定,“而且拥抱你是要付出代价的。”
葵香叶听出淡路君话中的酸味有异样,再次抬头,可是这次入眼的再不是他平时所认识的淡路君了。那是一张成熟得让她感到不安的脸,这种表情果然还是出现在淡路君脸上了,葵香叶不喜欢这种脸,因为她总觉得有着这种脸容的人身上都有血腥味。淡路皇是这样、玄武是这样、就连她所见的那两个麝香士兵的脸也是这样。她发抖了。

“拥抱你的代价,就是要成为淡路国的国王。”淡路君继续道,“可是现在这种代价我已经付不起了。”
“那你要干什么?不要我了吗?随便找个地方丢下我就离开了吗?”葵香叶已经慌张的自己都不知自己在说什么了。只能把心中潜藏的疑虑吐了出来。
“不是的。”那让葵香叶讨厌的表情好像被隐藏起来般消失了,取而代之是那久违的微笑,淡路君带着那种熟悉的微笑继续道,“我只是觉得,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东西,让你这么幸福,你是不是也该相应地为我做些东西作为我的补偿。”
葵香叶两眼一直,之前的感动和伤心都不翼而飞了。红红的脸一抽一抽的,泪也流不出了。苦笑,“你……你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就是为了说这个……”如果不是现在全身病的发软,她还真有抽人耳光的冲动。
淡路君奸狡地一笑,“不然你以为我要说什么。”
葵香叶两条弯弯的幼眉正在打架。回想起来,虽说来淡路后过的确很快乐,但老是被淡路皇、皇后、玄武几个当绣球一样忽悠来忽悠去,就是皇后养的那条小白狗和淡路君的夜刀都没有少忽悠她。越想越气,脸更红了,赌气嘟长嘴,“到最后,连你也要忽悠我吗?”
淡路君回想过往吃吃地笑了,“你的确很好忽悠。”
葵香叶无话可说了,诈着娇地说,“那你这次打算要怎么忽悠我?”
“是这样的。我不想我日后黄泉之下仍然要为保护你不力而内疚。所以希望你无论如何都要好好地活下去。”
一听,葵香叶立马晕死状,绕过了整座乌龟山(他们正身处的山)就为了说这样一番话,“不行,我不答应,你不会死,你也不用内……啊——你要干什么。”葵香叶正在拒绝,身子被淡路君抬了起来。
“啊——啊——”油灯弱得瞧不清人,就背上淡路君托着,葵香叶顿觉身子无依无靠,两只手无力地挥呀挥,怎样也碰不到实物,急得要哭了。
“不答应吗?不答应我就这样把你放下来了。”淡路君在灰暗中这样说着,隐隐有笑意。
“你这不是屈打成招吗?”
“我不管,反正只要你答应了,那就生效了。日后你要是办不到的话,我就要到第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就是了。”淡路君继续开玩笑般道。
“吓?为什么是你进地狱,而不是我?”
“你要进第十九层。”淡路君这次说得倒认真。一边的夜刀站起来叫了,灯光昏暗,就听见一阵马蹄摩擦地面和身子律动时发出的气流声。
“好了,我答应了,先抱住我好不好,我很怕啊。”葵香叶闭着眼答应了。
“好,那就好。”淡路君真的马上把葵香叶再次拥入怀中。
一回到淡路君怀中,葵香叶就抓住不放了,流着泪,“你怎么这么坏,我很怕的,我很害怕的。”
如果是平时的淡路君一定会拼命道歉吧。可是这次却没有说话,眷恋地抱住在怀中哭闹的葵香叶。他双手在做着什么动作,葵香叶看不见,心里在慌张,总之就是死死抓住不放就是了。
“别捉得我这么紧啊,不然我怎么给你戴上这个。”灯火已经近乎不起作用了,就听见淡路君这样说。葵香叶手稍稍一松,淡路君就不知套了个什么东西在她手上。以触感来判断,应该是镯子,而戴在淡路君手上的镯子就只有一只,“契约的手镯?”
“哈哈,你也听母后说过呀。”
所谓的契约之镯其实是当年淡路皇后杜撰出来的。那其实是淡路流行专门用来对付不听话小孩子的一种手铐。那手铐有两圈迷宫一样的活结,解下来很讲求手段,大人解开自然没有问题,可是小孩子嘛……而皇家的这种手铐做工实在精美,某天皇后不知怎么把这东西找了出来,淡路皇、玄武都第一时间把这曾经羞辱过他们的东西毁尸灭迹。结果皇后拿着剩下的圈圈觉得好玩,加以利用,就成了淡路君手上的镯子了。皇后当时恐吓他,这镯子是下了诅咒解不下来的,看你还听不听话,不然就会•#¥%¥#%•#¥。
“你猜猜另外一只现在在哪?”一想起皇后用过同样的手段对付自己,葵香叶苦笑。当时吓得喊爹喊妈,还差点有把手砍掉的冲动。不过听淡路君的语气,当时应该也差不多。“你不要想用同样的手段来对付我,已经不管用了。”
阴谋被戳穿,淡路君苦笑,轻咳两声,威胁道,“总之这镯子已经套到你手上了,要是解开了,你就不再是我的妻子。只要你一天还带着这镯子,你就得遵守刚才的承诺。”
“太狡猾了。”葵香叶抗议。突然听见石门磨动的声音,心中一阵暗喜,“玄武叔叔回来了?”
石门推出了一条缝,一条弱弱的光丝透射进来。油灯已经彻底熄灭,只有那微弱的光线指引方向。光线太暗,葵香叶没能看见淡路君的表情,只知道淡路君顿了一顿。
淡路君把葵香叶放回躺好,温柔的对葵香叶道,“你就在这躺好,其他事情我和玄武叔叔就好了,你只要在这等待就行了。记住我们的承诺。”
“知道了。”葵香叶倦意又来了,想再睡一觉。
石门的缝又宽了。淡路君在夜刀身边走过,给了夜刀一个眼神,夜刀跪坐下来。门缝的越发明亮,射到淡路君手上,他手上提着把闪闪生辉的宝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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