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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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完)
京裏送來了大把大把的銀子,文倉背後有靠山,他的罪也不是終身流放,衛天剛只好放人,邊罵文倉不事先給
自己透個底邊拉來趙伯昌代替,與雲照水寫那想起來就恨的牙根癢癢的地理志。
趙伯昌自知地理方面不如文倉,盡力給雲照水幫忙。今天只需從雲照水那核對植物數目,趙伯昌一早就出了
門,到了雲照水那間土屋時,秦蔚潭剛好要去上工,沖他必恭必敬喊了聲趙大哥,趙伯昌別扭地點了點頭。大
難後
的秦蔚潭變得離譜,好象一下子收了網,趙伯昌望著他離開還是不敢相信這老實樣子是不是裝的,可又看不出
一點
異樣。
他收回目光時突然咦了一聲,窗前整齊地擺放著一排木頭雕成的小人,仔細看都是一個模樣,趙伯昌拿了一個
瞅了瞅,又舉到那個埋頭書寫的人旁邊,道:“抬頭。”
雲照水不明所以地抬起頭,趙伯昌一對比,咂嘴道:“雕的還滿像的嘛……”
原來是指這個,雲照水微笑,秦蔚潭學琴時手指太過僵硬,這是他為了活動手指而想出的辦法,雕的也不是自
己,而是他心裏一直思念的人。
很快趙伯昌又發現了新鮮東西,桌上擺著個罐子,他一辨認,笑道:“你還真有情調,種棵蘿蔔當花卉。”
“這個說起來話就長了……”雲照水欲哭無淚,本以為是會是棵大樹,誰知道那棵苗竟然長成了個蘿蔔。
“這些都是蔚潭的寶貝。”秦蔚潭心性一變,整個屋子都跟著生機盎然起來。
尋常的蘿蔔苗雲照水怎麼會認不出來,他和趙伯昌圍著那棵蘿蔔研究了一番,趙伯昌實在想不起來什麼時候給
過他蘿蔔種子,定是混在其他種子裏帶到秣州的。
“看來這裏只能種蘿蔔羅。”趙伯昌感歎。這棵蘿蔔與秣州長的不一樣,也不是京城那邊種的本來模樣,換了
環境也長成了別的形態。
“倒不如運些各種蘿蔔種子過來,也可以與這裏的混栽,說不定能培育出更好的。”這話聽起來荒唐,兩人眼
前皆是一亮,准備試試。
雲照水希望的蔭澤一方的樹蔭沒長成,但正因為這棵苗讓秣州這塊貧瘠的土地成了蘿蔔盛產地,每次運往京城
都被搶購一空,這已是很久以後的事了。
秦蔚潭有時候幫雲照水去還都統那裏的地理志相關書籍,劉師爺曾經把他帶進書房,看似漫不經心地問:“雲
照水平時教你些什麼?”
“琴棋書畫之類。”都是修身養性的東西,經過雲照水的教導,秦蔚潭言談舉止也多了涵養,越來越帶著些讀
書人的氣質,與以前專橫的少年判若兩人。
“沒有教別的?”劉師爺在書架上抽出一本擺到桌上,“比如這個。”
那是一本書頁泛黃的兵法。
秦蔚潭眼睛只掃了一眼便抬起頭,笑著搖晃腦袋:“沒有。”
“要不要拿回去看?”劉師爺沖他擠眼。
“不需要。”秦蔚潭謝過他的好意,邁著雅步身體發飄地走了出去。
他就這樣用心學著雲照水教給他的一切,再不與其抵觸對抗。雲照水把自己會的悉心傳授給他,只限修養身
心,別的卻一概不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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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就這樣慢慢過了五個春秋,皇帝還是沒等到那下半部地理志。
天祈三十五年春,皇帝韓烽駕崩。不久,二十一歲的太子韓業登基,改年號為隆佑。
隆佑帝繼位後大赦天下,還特地派了身邊的小太監來接秣州的秦蔚潭。
劉師爺押對了寶,等送行的時候見小太監背著行囊,後面只跟著挂著笑臉的秦蔚潭。

“雲照水呢?”衛天剛問。
也不送送他,畢竟也要親眼看著把這瘟神送走才塌實。
“他會送我的。”秦蔚潭彎著月牙眼,笑得一本正經。
夕陽西下,雲照水此時正站在高坡上遠眺,趙伯昌怕他一時不適應,一刻不離地跟著他。熟悉的人影在山路間
忽隱忽現,越來越遠。
他終於離開了,自己能放手了。
秦蔚潭走之前,雲照水再次鄭重提醒他要記住自己許下的承諾。
這樣就可以了吧……
還有什麼放心不下的呢?
雲照水緩緩道:“趙大哥,你幫我個忙好麼?”
“什麼忙?”
“家裏的桌上有個木盒,你幫我交給衛都統……不要讓劉師爺知道。”
“好。”趙伯昌不知道是什麼東西雲照水自己還不肯拿過去,還要瞞著劉師爺。
遠處的人影還沒有消失,趙伯昌臨走的時候卻不忘提醒默默相送的人:“那地理志可還沒完成呢。”
雲照水輕笑,釋去眼底的最後一抹哀傷,沖他點了點頭。
土屋裏面除了秦蔚潭帶走的東西幾乎就空了,趙伯昌拿了那個木盒很好奇,禁不住打開來看看到底是什麼。
掀開蓋子,裏面端端正正擺著個文書,封皮正中是個奏字,原來是份奏折。
照水要托都統給皇上呈奏折?
下面好象還有東西,趙伯昌突然眼睛大瞪,甩開奏折,底下是前兩天還在一直寫的地理志。
當他哆哆嗦嗦翻開最後一本,最後一頁時,腦袋轟的一下。
地理志已經完了,已經寫完了……
什麼時候完的?我怎麼不知道?!
“照水!照水!……”他忙不迭的奪門而出。照水不是說還沒寫完麼?怎麼就完了呢?
我怎麼這麼馬虎,真的就相信了!
“照水!你好傻!”再次奔跑著返回高坡的人四處哭喊,那裏空蕩蕩的,再也找不到那個方才還對自己微笑的
人。
好不容易已經擺脫了呀,你為什麼還是想不開!
一陣陣的晚風將他的叫喊聲送到了遠處,消散在昏暗的天地間。
可惜那個人卻再也聽不見了……
“我累了,歇歇吧。”秦蔚潭走太遠的路身體就會疲憊,那小太監自然什麼都順著他。
秦蔚潭身體瘦高卻挺得筆直,回過頭遙遙望著那處高坡眯起了眼,就那麼一動不動地執拗盯著,像是要一定確
定什麼,黑亮的深眸閃爍著莫名的瘋狂。
又像是在與誰對峙,進行最後的廝殺……
直到黑暗取代了落日的余輝,瞳孔猛然一緊,全身興奮地不住顫抖,他突然抓住心髒,抑制住那裏不受使控地
狂跳,要迸裂開了!
落下來了,那個輕白色的身影。
對了,他今天穿著一件白色的粗布衣裳,白的紮眼。
那是他!
像只斷了翅膀的蝴蝶,永遠墜入了深淵,永遠!。
他死了,死了!秦蔚潭一遍遍地跟自己確認著。
哈哈哈,我終於解脫了!像沖破牢籠的野獸,他想笑,想不顧一切地放肆地大笑!
沒有人能再約束我了,我自由了!
──你若是死了,我就毀約!
我為什麼還要守著那個空空的諾言?
你太蠢了……。
內心在歡呼,人卻站在原地沒有對外界分享出絲毫雀躍。
五年,足能讓他的喜怒不形於色。
天漸漸暗了下來,澎湃的心也跟著平複了尋常的跳動。
“走吧。”秦蔚潭轉過身,一副溫厚善良模樣,身邊的小太監生生打了個寒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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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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