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七夕鹊会风萧萧 侠士一去不复还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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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丐立刻摇了下头道:“江湖险恶、人心难测,我虽已万难再信什么正道良德,但秦家世代忠义、侠名贯耳,不必提许多,单凭当年雪峰山上英勇悲壮、可歌可泣的除魔一役,已足以叫老叫花诚服敬往。但秦家在南,丐帮在北,历代井水不犯河水,无甚恩交可谈,平白还是不要瓜葛承助为好。”
剑洲忙道:“天下武林本为一体,大家都是正道同仁,又何必非分什么南北而生疏避?”见他无大动之意,忙向杨乞示意挤了下眼睛。杨乞先一愕,随即便眼珠子一转会过意来,急忙拽住那老丐一臂粘皮糖似的扭来扭去、死缠硬磨道:“欸呀老丐伯!我就要你和我一起去!求求你别丢下我,京城那么远,我一个人和我外婆人生地不熟的,只能有你在身边才不会发慌!老丐伯,我杨乞从小就只有外婆一个亲人,再没谁亲我疼我了啦!可自从你来了以后,也是对我好对我疼,在我心中,你也已就象我的亲人一样!就算你有什么大事,也别这么快就离开小乞,能多陪陪我就多陪陪我行么?老丐伯,若是你真的不去,那……那我也不去了……”
那老丐开始虽执不愿坚色,可逐渐便显动色,听他说得也具些情理,露出放心不下的难舍之态。小乞紧观其态,又虚显兼真情的缠了一阵,老丐终于勉强点了下头,算做答应。
杨乞顿时兴悦喜叫,老丐大现爱色的看了看他,又垂目自叹道:“老叫花一生气傲,不愿亏欠他人,想不到而今却要接二连三的受人恩惠。这条老命尚不知能否保全,又哪知何日才能还报清这许多恩债。”
剑洲耳力自能听见,正忖话欲有所劝解,只见他已转脸僻目,再无理人之意。便不再逆意多话,转向杨婆婆道:“婆婆,晚辈有要事在身,仅能在此地停留一夜。劳请您今夜就收拾一下,我家里常品皆备,我看您这儿也无长物,随便带点您自认重要的东西就行了,明日一早我便着人来接你们起程,若有遗事等你们到我家中安定下来以后再作处理。”
那杨婆婆这才顾上表示,惊喜致慌的颤身离凳就拜。剑洲忙上前双手扶住,杨婆婆抗不过他,却执意唤命小乞对他等嗑了个响头,激感难禁、老泪横流道:“好心的公子,我已是个大半截身子都埋在土里的人,至多再熬几日的苦也就到头喽,怕不起许多……只是这可怜的孩子日后的路还长,万不想今日竟能得你们收留……我先代他在这里谢过你们啦!他今生今世,也不敢忘记几位贵人的大恩大德!”剑洲连连解慰,志鹏听得直觉一阵鼻酸,急忙避过脸去。
三人后来辞出返在路上,志鹏边走边向剑洲问道:“大哥,你看那老丐是谁?”剑洲微微一笑道:“听过你描述,再经方才亲眼一见,我测他应正是人称‘铁拐大酒丐’的丐帮前辈李遨游。”
志鹏虽早也想到,但听剑洲明白道出,还是微惊道:“竟果真是他?其实我在酒堂里见他喝酒时,就也曾有此猜测,可后来又看他行动时下盘虚浮,又想以他身份该不会流落在此小县,是以怀疑未定。”
剑洲道:“江湖风尘中隐有多少虽身怀绝技却刻意隐形的异人,即使是咱们这些练家子也难识破;并且我看这位李前辈气色似受了很重的内伤,自然身法虚浮,他会昏倒在马里屯村头,想来也是因受人迫害所致。”
志鹏更惊道:“丐帮乃天下第一大帮,在北方声威势雄,这位李前辈不但乃丐帮五大长老之一,还乃当今丐帮帮主卫诚的门中师父,他可是比咱父亲年资还要高的江湖老前辈,我幼年时就曾闻过其名,是何等厉害之人能将他迫害至此,而丐帮又岂会不援不理呢?”
剑洲微微一拧眉道:“这只是我的猜测,恐怕加害他的正是他丐帮内部的人。我离家前曾听闻北方丐帮起了严重的内讧,但具体情形不详。方才那位李老前辈颇显偏激辛愤的言语你也听见了,那话意听起来很象是被他自己帮中兄弟所害,不过他既分明不愿表露身份,那咱们也别明言,何况历来干预别派内务之争都是武林大忌。久闻这‘铁拐大酒丐’乃嗜酒如命的北方一侠,急公好义、嫉恶如仇,你我只要能帮到这样的豪杰,无论明暗都属快事,才不枉我秦家侠义之名。”
志鹏一面点头道:“大哥所言甚是。”一面又回想起,续道:“其人真乃一代豪侠,负伤之下,仍能一气四坛烈酒而面不改色;顺子只是言语稍有冲撞他便要不喜教训,而那小二那般无礼不逊他却毫不计较,想他即便受了再重的内伤,要教训个店小二也是易如反掌,必是因他将那小二视为不会武功的平弱百性才一心容忍,如此豪气侠怀,实令人堪服。”顺子先前在杨乞家时一直只当那老丐是名普通乞丐,后来听了剑洲之话也才有些惊异,这时却是一阵脸红。

三人回到客房后,剑洲即时便坐在桌后疾笔写起信来。顺子方近上想看看须不须什么侍弄,剑洲已心分两用,一边写一边吩咐他道:“小顺子,待会儿你就到街上去寻一辆宽敞稳妥的大马车预订好,明天一早便去接送小乞他们回返京城。我在这信中会向父亲禀明此事详情,你回去后呈给他老人家,请他好生安排照看小乞他们。”
顺子先怔“噢”了一声,随后便大感为难道:“少爷,若这平常这等差事自是交由我做,可这次若让我护送他们回返京城,那我完事之后要找到哪里去跟上你呢?”剑洲头也不抬道:“忠正府就是你的家,你回去后自就要待在家里,还找我干什么?”
顺子大出意料,惊愕变色道:“什么?大少爷,你……你这是什么意思?老爷可是命我跟着你一起走的呀!”
剑洲依然只顾写信,连看也不看他一眼道:“我明天娶妻之后,就要退隐江湖、远走西域了,从此陪妻教子,尽享平凡休闲之乐,你又跟着我干什么?难道我还要个打手护院不成?”
顺子大急之下,一时本就忖不出个仔细辩语,听他还话存轻松开玩笑,更是不知怎样应对道:“可,可老爷的意思,是因我在少爷身边侍从多年,熟悉少爷习惯,所以才让我跟随你,也好有个使唤照应的人……”
剑洲这才停笔抬头一瞟他道:“使唤的人哪里还寻不着?你又照应我什么?”说着故意挽了下袖子,大露笑谑道:“本公子还用得着你来照应么?你倒上来试试,看看咱们俩谁打得过谁?”
志鹏坐在屋中另一侧的椅中,先前听到剑洲之言虽也有些惊愕,但知他必有道理主张,是以也未生大担,这时见状不由得出声一笑。顺子受志鹏感染,也裂嘴傻呵呵一笑,但随即便回省过来,竟扑嗵一声直跪倒在桌前,双目泛红道:“大少爷,我……我做错什么了,你就这样突然的非要借故撵我走不可?”
剑洲笑意退去,直视着他道:“你正当华年,武功进益正快,平素你和阿靖他们一起时,不也经常大谈志向,渴望成为象咱秦家历代那些声名遐迩的先辈一样行侠江湖、快意恩仇,有一番轰轰烈烈、可歌可泣的大做为么?而如今你若跟我远走边城、归隐绝迹,那可就等于是将这一切抱负尽皆抛闪了,你难道就甘心?”
顺子微一露犹豫痛色,转瞬便大是坚定道:“我甘心!大少爷,那些只是我们这些小厮们兴聚一时的血性话。我自幼深受秦家大恩,无以为报,但凡有机都岂能放过?何况我已跟侍少爷多年,即使这次没有老爷的意愿,我也决不忍相离。我小顺子此刻没有一字欺心之言,别说是跟大少爷你远走边城,就是赴汤蹈火,我也心甘情愿!”
剑洲感然道:“小顺子,你的心意勿须多说我也自然明了,可这次你是一片愚忠。老爷时常在外,顾不详家中事情;况且你那私事连我都不曾察觉,更别说他了。其实他老人家当日一提让忠叔侧探一下你是否愿跟我此去之时,我就已生阻意,但因感念父亲一片爱重苦心,未忍当面直接拂逆,后来我的心情又一直很忧乱,也没顾上再思这事。若非阿靖专向我作别话情那夜讲出了你和他二姐二丫的事,我险些就疏忘耽误了你。今儿就算不遇小乞这一档事,我也早在临行前就已立主意,明日我成过大礼后便让你和五少爷一起返回家去。”
顺子惊愣了会神,方省起怨恼道:“阿靖一向是个存得住话的人呵,这次是怎么了,在这紧要关头多起嘴来?他答应过我要一直保密的……”
剑洲忙道:“他倒不是存心,只是那夜我们相对惜别得大是伤感起来,他一时说走了嘴漏了点话出来。”说着又一笑,故意轻松调侃道:“当时他还急于掩盖,只可惜他嘴头上的那点功夫你也是最清楚的了,连我一半都赶不过去呢。还想在我面前蒙混过关,被我不过三言两语便套逼的万难再自圆其说,不得不从实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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