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图鸾梦殊途同志 黑白道英男际会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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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这边街中的酒堂内,江涛也不料那老丐竟真能一口气又喝下四坛烈酒,待他离去后怔思了一阵,瞟见自己搁在桌上的那锭纹银,这才省思起先前那店小二的话,自己这锭银子己不够付帐。他本是想随便用点酒菜打发时间,随身只带了这一锭原以为足够的银子,这时不觉面上便微露出些羞窘之色,正思上楼再去取。那小二却早也留意此事,这时已连瞅了几眼他桌上那锭银子,又直观视向他,一见他神色,更是满目警疑的仔细注意。
却说那店小二倒非存心如此毫不知隐忌的显露对客无礼之态,而是因所处行规中不但要尽心尽力伺奉好客人,还有暗防客人赖帐之职,否则每逢有人赖帐,他等能讨回也势必得罪客人,要受店主责骂,讨不回更是要受责骂,还得罚赔去自己的一定月酬,是以特别留意关重于此,早成习惯,时常不知不觉便大显出来。而江涛这时自也能见测到那小二心思,又见他紧盯着自己的那副眼神就似看防自己要溜逃一样,不由更觉尴尬,又本不是个喜话作释之人,一时倒不愿再动。
忽听一人朗声道:“这位朋友,你助人义行,在下看着很是喜敬。请恕我冒昧相请,今日的帐就全算在我这里。”
江涛一看,正是先前入店坐于自己不远处的那位英姿少年。他因见志鹏在店外持礼义护那名受店家嫌厌的老乞丐,本已对他心生好感,但素不喜与陌生人交识,又见他外姿气度似大家公子,更不愿牵扯,正忙欲推阻,志鹏却已掏出一小钱囊扬手直掷上那掌柜的所处柜台上,随后便甚是有礼的双手抱拳向他一拱,大现真挚豪气道:“江兄弟,你怜贫济困,侠义本色,在下实在嘉佩难禁,想敬你一杯,还请万勿推却!”说着便持壶倒酒,却“咦”的一声一怔,原来先前边观边饮,未留意中已将壶中酒喝得近空。
江涛虽惯性冷漠,其实却是个人敬他一尺他敬人一丈之人,眼看志鹏这般谦礼相重,早觉不能拒其盛情,这时见状,急忙说了声“不敢”道:“蒙公子相请,还是应我先敬公子一杯。”说着随手便先将面前自己酒壶向他轻掌一推,然后端起自己满着的酒杯礼敬向他。
那只酒壶立刻便象长了翅膀和眼睛般凌空穿过隔桌,向志鹏稳稳直飞过去。志鹏轻笑一声道:“江兄弟是想试试在下的功夫么?”说着顺手执起一根筷子一接,那只已飞来的酒壶顿然半点不偏不斜的正落在那根狭细的筷子上,竟如壶底生胶粘在了上面般稳当。
江涛适才这一举动不过是见志鹏无酒急措而发,其实旁的什么也没有想,闻到他言,不由微微一愣道:“我没有试你呵?”只见他也未在意的就那么持筷承壶,朝桌上空杯中疾速一倒斟满,随后便甩筷将酒壶朝自己送回。
那酒壶顿又如前次飞过时一般稳稳飞落回江涛桌上,边壶盖都未曾颤响半分。方才紧观着江涛的那个小二两只眼睛都快掉出来般随着那酒壶转来转去,最后几如傻了般直目结舌。周旁看到的众人也是比先前见那老丐时更惊震数倍,只觉今日真不知走的是什么运,接二连三的见着这等奇人罕事!
志鹏早在一入店时便已对江涛心生关注,他自身本性沉稳,除了亲熟之人,平常不大喜深交热狂张扬性格的人,对江涛那种泠漠又侠义的处事风范愈看愈喜、甚感投性,又加凑着些酒兴,大生欲与结交的热豪之情,这时喜兴正高,哪在乎旁人眼光?只顾忙对江涛回举酒杯道:“江兄弟,请!”说完与他相饮而尽,放杯大露嘉色的含笑道:“江兄弟,你好俊的身手。不知在下拙功能否令你看得过去,可还堪与结交么?”江涛闻言,顾不得也不知应如何解释自己并无试其武功之心,急忙道:“公子言重了,何须对我这初遇平常之人如此客气?”
志鹏已见识到他不凡武功,更添相惜之意,又听他话说的谦逊,心中喜欢的已势难克抑,索性移席而过,直坐到他面前道:“现在该我敬你了。”说着便大声吩咐那小二道:“给我们也上一坛王公酒来,再换两个大杯!”
那小二这才如梦大醒,急忙一迭声应了,一边赶向柜后提酒,一边对那掌柜的惊目啧舌道:“我的妈呀掌柜的,我该不是花了眼了吧?他们刚才使得那都是什么戏法啊?”那掌柜的也是甚感惊异,可一见他那副神情,又不免有点好笑道:“看你那傻头愣脑的样,真真小孩子家没见识。行了,你自管好生干你的差使,少胡思乱想别的。”那小二便不敢再多言,急忙提了酒送上,又奉上两个大酒碗,恭恭敬敬替他二人斟满。
志鹏端酒直敬向江涛道:“江兄弟,来,干!”江涛忙也举碗与他一碰,相饮而尽。志鹏当下又亲手为他斟满一碗,然后给自己也倒上,又举酒相敬道:“我再敬你一碗!”武林男儿,相投豪饮本属常事,何况两三碗酒并不算多,只是江涛其实并不擅饮酒,头前只为耗时才自己要了一壶酒,不过是浅酌慢饮了几小杯;这时难却志鹏盛情厚意,又自要一口而干的疾喝下了那一大碗,双颊立时便热红起来,胃内实有些翻腾不胜。
志鹏却只顾畅兴,毫不觉察,只当他如自己酒量一般热情请喝。江涛对他功夫本也早暗怀佩意,又觉他气度不凡,显然出身大家,却能始终如此谦和亲切的对待自己这风尘平流,更不愿违意,当下轻道了声:“多谢公子。”忍住不适,端起酒又一口喝干。

志鹏放下碗,倍感亲近的望着他,含笑相叙道:“江兄弟,实不相瞒,我自幼便在家习武,自认也是寒暑不辍、刻苦勤奋;如今**,虽也非狂妄之人,不曾自骄自大,但暗自私心却也常自喜还算不差。不想今日与你一见,方深悟‘人外有人,山外有山’的至理意味。你方才只是小显身手,我却也看得出,你功力必在我之上;而你年龄看去与我一般,实令我省愧自惭……”
江涛心头一急,禁不住忙道:“公子,你这是太自谦了……”志鹏“嗳”的一笑道:“江兄弟不必好意相慰,这没什么。方才你那一手是轻描淡写的随意便可发,我却需暗凝心神功力,孰高孰低勿须多言便能自明。你如此了得武功,却能毫无半点恃强而威之心,对那素不相识的老幼乞丐二人百般惠助容耐,这一副宽怀仁心、侠品逊德,当世难得,我很是钦佩。”
江涛这时已是与他面对面近处,清楚见到他那副甚显真挚诚恳的言态,心内实是感荡之余,又有些羞窘道:“公子,我哪如你过誉的这般?其实我并非有你说的什么宽怀仁心,只是觉着那小叫花和……和我小时候的穷困处境有点相象……牵动了点恻隐之心而已……”他本从不喜与陌生人多话,更别说是自提身世,但因一再蒙志鹏真情嘉重,又加已生了不少酒兴,不由话意便多腾了起来道:“别的孩子在他这个年龄,正是备受父母宠爱、有求必应的时候,他却只能做个连鞋都穿不上的小乞丐,为想孝敬他那位老丐伯而讨酒喝。还有那位老丐,也不过就是贪满些酒欲,又算什么非份之想呢?只是因为穷,就连有点享用一顿酒食的愿望都不能够么?我觉得他们不该被拒绝,但是这里毕竟是做生意的酒店,不是救济堂,挣的也是小本辛苦钱,没道理强求店家平白损利施惠。而我只须付些银钱便可让他们两下都得满解难,又损耗不到半点自身什么。此番行径连举手之劳都谈不上,公子却口口声声以侠义这等高德相赞,实令我惶愧难承。”
志鹏先是听得连连颔首,最后又直摇头,更是大现感色挚意道:“我乃一番真诚相赞,自认字字符实,江兄弟可当安然受之。不用再说许多,单凭你适才这席左右体顾平弱他人的话便可足见你一腔侠品义德。真正该感到惶愧的应是我,我先是觉怪那店家重利吝啬、不愿助人,后来又对那小丐心生嫌意,觉他轻放疏理,贪进少度,受人恩惠还不知收控;而听君一席话,真让我对己这般苛嫌别人微末之过的狭隘心胸深感惭愧,我自叹难及江兄弟万一,江兄弟若还过谦,又让我如何自处?”
江涛又是一阵急切道:“公子万勿再出这等话!你尚在进店前便已帮护过那老丐,这会却只誉他人而不提己德。我乃是曾亲身感历过与那老幼乞丐二人类似的贫困处境才能动心相助,公子若依我看似出身大家,历来显贵之人都是非骄即傲,目中无人,你却非但无半点如此行迹,还能对一流落老丐义礼相护,对我这平常之极之人更是礼敬有嘉,品德才真当人敬佩……”
志鹏“哈哈”一笑,豪声道:“江兄弟!咱们俩也就别再你推我让的了,倒失我江湖男儿本色!来,喝酒!”说着又与他斟满。
江涛当下忙又举碗与他喝干,这一下胃内更是一股热烈酒气直翻,忙咬牙一忍,眼见志鹏还要再斟,忙伸手轻轻一阻,微露窘色道:“公子,我酒量极是有限,实在不能再喝了。”
志鹏这才微露愕色的凝观了他一眼,忙退手道:“那好,江兄弟万勿勉强。”江涛见他毫不执兴强劝,足见知顾他人、又大现谦良之品,好感更甚。只见他目光一热,笑意欣欣道:“江兄弟,我平素其实并非多话喜交之人,但今日与你这不期一遇,却大感投合,自己都说不清究竟为何,只觉对你言语不尽。我有一心意,很想能与你深交为友……”
江涛下意识便甚感合意,但自己身份却是万不会忘的,正又一犹豫,忽见店门上白影一闪,楚云飞已飘然而入。顿时旁情俱忘,紧凝着他步回店中。
志鹏正说得兴头,却见他神情忽异,似已走神离思、忘顾己言的双目直投向自己身后。不由随他目光转过一看,只见一白衣人轻姿步向上楼楼梯。尚不及再多顾,江涛已霍然站起,对他匆匆却甚是重礼的一抱双拳道:“蒙公子厚意相待,在下甚怀感激。只是现实有些要事在身,请恕无礼就辞。”
志鹏大感意外唐突,虽万分不愿,但武林中人萍云际会,瞬息聚散乃平常之事,相强反无意趣,见他辞意坚紧,便也忙起身还礼道:“江兄弟,那咱们就此别过。”说完拿起桌上那绽纹银,不觉大露憾色的双手捧着送还到他面前。
江涛不想他还周顾着这等细事,足见挚情,不由也大露憾色感意的凝视了他一眼,双手接过纹银离席而去。
志鹏看着他疾行上楼梯,留恋斯须,自此也无再留之意,又担念起顺子探察结果,便自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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