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图鸾梦殊途同志 黑白道英男际会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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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农妇和小乞分在两边搀扶住杨婆婆起身。杨婆婆经那农妇理治,又坐歇了这一时,加之一场飞来横祸不虞受多人相帮,可谓圆满解决,心中也自欢喜,是以这次没费多大力便站起,又试动了动,觉着脚伤处也不甚痛了,尚不及再怎的,剑洲已上前施礼关问道:“老婆婆,您觉得好些了么?可不要紧吧?”
杨婆婆慌忙俯身,诚惶拜谢道:“不打紧的!这位恩公大爷,难为您挺身搭救,还惦记着我这把老骨头。我们这等穷人家,平素苦痛惯了,这点伤算不得什么。”说完更是千恩万谢、感激涕零,拉住小乞便欲对剑洲和楚云飞二人下跪。
剑洲急忙伸手托阻住她祖孙二人,一边的那农妇忙将那瓶药油还向楚云飞,楚云飞却不接道:“不必了,就留给这位婆婆继续擦敷吧。”那农妇便大露感色的把药油转交给小乞收好。杨婆婆又赶忙谢那农妇道:“邻家大嫂,今天险些连累你一起受难,都怪我这老不中用的……”那农妇忙一阻她道:“行了杨婆婆,咱们乡里乡亲的多少年了,你同我还说这些干什么?”完后便转向一侧,自去寻她头前急于救人时丢落在街边的菜筐。
她二人这样说话间,剑洲转目见楚云飞一笑而走,忙跟上轻唤住,然后对他一抱双拳,甚是诚恳敬佩道:“这位好兄弟,看你一番义行,实乃我性情中人。在下很想与你结纳,不知可否同我找个地方沽酒交谈一番?”
楚云飞对他也是一般敬佩,正大感合心的兴同了一声“好!”却忽然想起江涛还在客店紧待,顿又神情一变、大现惋憾道:“噢,公子,实在对不起,我今日实有要事在身,不宜再耽搁。日后若再有机缘相会,必不负公子盛情美意!”
剑洲听他这样说,便不强留道:“那好,还请教兄台大名?”楚云飞微一犹豫,随即便潇洒一笑道:“四海漂泊何为名?萍踪际会君莫问。”
剑洲一听,也朗然笑道:“如此倒是我迂腐落俗了,正所谓人生何处不相逢?好兄弟,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楚云飞当即大声接口道:“咱们后会有期!”说完满面绽放阳光般灿烂笑容,长袖飘展,拱手相别。
剑洲目送着他的轻逸背姿,这才想起自己明日便要远离中原,哪有望同他这一萍会之人再得相见?不觉备生留恋怅意,直注视着他消失在人间方才收回目光,也方才觉见小乞已跟立在自己旁后,正仰头满目热切的紧视着自己,似欲有语。便转过对他温和一笑。
小乞本是如他所察般一直急待和他说话,这下顿然得机,大是鼓兴道:“这位英雄大哥,你可真棒!刚才你就这么轻轻一按的,那匹那么高的大马就连动也不能动一下了!好家伙!我杨小乞这辈子也没见过这样神通的本事!大哥哥,你那使得是什么武功招式?也教给我学学好不好?”
剑洲见他那张脏兮兮的小脸上大放艳羡光色,眉飞色舞的又是夸捧又是比划。不由一笑道:“那也不算什么招式,内功修为到了一定程度的人都能做到。”小乞“噢”了一声,似懂非懂,又大现喜兴羡盼道:“英雄大哥,你就收我做徒弟吧!我真的好想跟你学武功!只要我能有你一半本事,以后就不怕再被人欺负了!”
剑洲和声问道:“怎么以前总有人欺负你么?”小乞顿时用力一点头,喜色全退、大现愤然道:“我和我外婆老幼无靠,任哪个恶人家都斗不过,什么事都得忍气吞声的屈从于他们!”说着又一紧瞪剑洲,目光大烈道:“英雄大哥!等我跟你学好了武功,就去把那些曾经欺负过我们的人统统都杀掉!好好给我外婆报仇出气!”
剑洲微微一笑,轻抚了一下他头顶道:“小兄弟,你说的这是孩子性的气话。习武是为了强身健体、扶危救困,可不是为了要行凶报复的。你现在年纪还小,又身处困境,许多正理都还难以明白。我是个外乡人,到你们这里办点事就走,是不能教你武功的。”
小乞听了,前时所有神色尽皆一扫而光,如僵木般愣了一会儿,再连一个字也不说,转过身步回杨婆婆身边,垂着头道:“外婆,咱们回家去吧,你扭了脚,还得好好歇歇呢。”

剑洲倒未想到他一瞬间便低落如斯,那副感受深切的神态比个饱经沧桑的大人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实不似他这个年龄的小孩所应能有的。又见杨婆婆甚显慈爱地拉起他的手抚拍了两下道:“小乞,你去帮外婆把那些苹果再看着捡捡,哪怕烂了些不能卖了,咱们拾回去自己总还能吃了添添肚子,就这么丢了太可惜啦。”
小乞一点头,行向街中,先寻捡起那只乱翻着的篮子,然后逐次挑拾起那些尚还未稀烂的苹果,在自己破衫上蹭去尘土,放入篮中。剑洲瞬也不瞬的注视着满街阳光下他那瘦小晃动的身姿,想到象他这般大的孩子本该正享无忧无虑的贪耍时光,他却要这样费心的去捡几个丢在街上旁人睬也不会睬的烂苹果裹腹,心中直涌起一股强烈酸恻。
小乞捡完苹果后转回,一手挽篮,一手扶住外婆缓缓向街外步去,逐渐隐没入人群中。
剑洲眼见熟识他二人的那位农妇还在不远处街边,继续叫卖着她收拾回的一筐菜蔬。便步上前去,施礼问道:“这位大婶,请恕在下冒昧,不知可否相告那位杨婆婆她们祖孙二人住在什么地方?”
那农妇急忙还了个礼道:“大爷你太客气了。”因对他本早就敬佩的五体投地,这时不想他主动来寻,又这般有礼,满心更是莫不愿依从,唯恐回答不及道:“你问她们呵?就和我一村的!”说着抬手一指道:“不远,就住在城南那边的马里屯,走不了多会工夫就到啦!”剑洲见她所指正是小乞和他外婆先前离去方向,一时怔然自思。
那农妇见他停身不去,似很怀关意的注视着那方。便又热情絮介道:“要说起小乞那孩子也真够可怜的,生下来没多久他娘就成了寡妇,夫家再没人抱着他跑了回来,可又没多久就又丢下他改嫁跟人远远走了,从此便再没回来看过他一次!他外婆岁数那么大了,一辈子就养活了他娘那一个女儿,却非但指靠不上她孝敬半点,到头来反倒还又得替她养儿子!”说着不由大“嗳”了一声,实心感恻道:“也亏得有这杨婆婆,把小乞这孩子从小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大,才没给冻死饿死。不过也经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那日子过得别提有多苦啦!这孩子后来就跟了他外婆姓,又没多大点便在外四处乞讨帮持家计,名字也就随口起了个叫‘杨乞’,虽然从小游野瞎混惯了,倒是个很知道孝顺的好孩子,每次讨回来东西都先给他外婆吃。本来那杨婆婆家早年还有两亩地,可是孤老无依的,全叫地保给算计强霸去啦;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能留存下她们也种不了,一老一小的哪有什么劳力啊?”
剑洲用心听着,微微颔首。那农妇见他听得认真,无丝毫不耐之态。便又继续兴诉道:“小乞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时常也帮衬帮衬他们。可说出来不怕大爷你笑话,我家里好几个丫头小子呢,自己也是有一顿没一顿的,虽有帮心可力不足呵。他祖孙俩如今唯一的家当就算院里那两棵果树了,虽不是个长久的生计,眼前却也全指着那过活。不过大爷你可不知道,祖孙俩心眼倒有多好,自己都穷得揭不开锅,前两天却还收留了一个昏倒在村头的老乞丐。本来那杨婆婆今天摘了篮苹果,和我一起往这集市里来想卖点钱换口米吃,哪料又偏碰见这等倒霉事!”说到这儿又有些感慨起来,不由连叹了两口气道:“咱穷苦人家不过是要求讨点生计度日,咋就这么难啊!”
剑洲双眉一拧,心中宛若压了块巨石般沉甸甸的,微一思忖,向那农妇道了谢。那农妇忙摆手说不用,不敢再罗嗦相扰,低头随手一整理筐中,正准备继续去卖她的菜,眼前却忽然坠下一物,正落在筐内。那农妇一愕间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大绽白花花的纹银!不由更是震惊得目瞪口呆,急忙抬头一望,剑洲已背了身飘然而去。
那农妇一把抓起那锭银子连唤了他两声,却见他头也不回的抬手背向已轻摆了一下,示意不必再多说。一时紧握住那锭银子在胸前,周心一阵激感涌荡,紧紧凝视着他瞬间便远去的背影,禁不住热泪盈眶道:“好人……真是好人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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