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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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营的训导秦简,连同半数士兵给挡在后面,也是焦急万分。城头上守兵抛下石头、洒下热油来,逼得汉军不得不暂且退后。眼下似乎只能指望已经进城的张胜能够顺利将城门打开,自己才好进去救援。否则只有眼睁睁地瞧着他陷入苦战,却也半点忙都帮不上。
正在没措置处,忽然斥候急报,说临沂城北方十几里处,来了一支兵马,前锋总有数千人之多,后面还有多少尚且不知。秦简大惊,心想必是金人的大军到了,等那时里外夹攻,恐怕自己这一千多人要全军覆没于此了。顾不得想那么多,喝令不顾一切地猛力攻城,几个士兵一勇当先,爬上了城头去,刷刷刷砍倒守军,缒下绳子来,又有许多人顺着攀缘上去。
爬上城的汉兵先与城头守军血战,肃清了守军之后,这才下城去助张胜巷战,汉军一占优势,张胜空出手来,立刻将大门打开了,城外汉军一拥而入,举刀齐砍。金兵渐渐抵挡不住,有些投降,有些就突围而逃,与城北大军会合去了。
张胜惊魂初定,一**坐在地下,喃喃道:“柳团长不准我打临沂,果然是对了!”城外金人大兵已到,他顾不得包扎伤口,连忙令关起城门来,打开军械库,搬出兵器甲胄,分给诸军将士。临沂果然不愧是一个大城,二营一战之下折损泰半,有生战力五百多人,就是每人取一套刀甲,仍有剩余的器甲无算。
张宏信领兵南下,刚入莒州,便不肯再走,谎称有病在身,停了下来,每日只顾挟伎饮酒,呼蒲作乐。萧阿窊十分不满,但张宏信的官职高过了他,又不能当面抗拒,只得再三请于张宏信,要自己带领一支前锋,先行南下。张宏信乐得随他去,先叫他与叛贼战上一阵,两败俱伤之际自己大兵一挥,岂不可以不战自定了么?张萧二人自来面和心不和,萧阿窊的兵死得越多越好,他张宏信才不在乎呢!于是萧阿窊领着四千人先锋部队兼程奔赴临沂,过了费县不久,便听说叛贼张胜所部正在北上攻沂。他吓了一跳,连忙催促三军趱路,赶去临沂助守。
可没想到他赶到临沂的时候,临沂城已经陷落,沂州防御带着几百残兵逃了出来,一见他便号啕大哭。萧阿窊给他哭得烦心,喝道:“闭嘴!”那防御戛然止声,鼻子一抽一抽,也不知他在伤心甚么。萧阿窊定定神,问道:“攻城叛军,共有几多?”那防御啼泣道:“回指挥大人,叛匪众近二万,下官以数千之军,实在难以力敌啊!”这防御只不过惧怕责罚,夸张敌人数目,萧阿窊却信以为真,心想既然敌势如此之大,与之硬碰绝不是良策。但海州叛匪兵力有限,倾州而出北上攻沂,州内必定空虚。不如绕过临沂,直接从利城镇东向攻打赣榆为好。计议已定,便喝令三军开拔,逶迤往东行去。
柳维烈在朐山收到飞马急报,张胜竟然攻取了临沂,虽然死伤近半,损失可谓惨重,但是夺取临沂对义军而言的意义简直是不可估量的。大喜之下,禁不住豁然跳了起来,急走数步,一时间不知道说甚么好。这个攻沂的主意本是自己想出来的,只不过给尹泰等二人一劝,就放弃了原本的想法;没想到张胜这个莽汉竟然无所顾忌地去做,而且居然也给他成了功。不知道是天意,还是旁的甚么,总之这么一来,义军算是绝地逢生,再现生机了。只是凭张胜现在的数百人战力,若是金兵来攻,大概不一定能守得住,当即令尹泰据守朐山,余广率一营北上赣榆助楚炎守,自己却带领一营兵力西进临沂,设法与张胜会师。

张胜一番血战,攻取了临沂城,满心都是欢喜,一门心思地想着见了柳维烈要如何夸耀自己的战功。秦简提醒他不可莽撞,要小心稽查尚滞留在城内的金人残兵,张胜牛眼一瞪,喝道:“呸!区区几个金兵,老子怕他甚么?”秦简素知他脾气暴躁,不敢再说,只请他让自己带些兵去肃清街巷。张胜不耐烦地挥挥手,道:“给你五十人,快去,快去!”他打发走了苍蝇一般飞来飞去招人讨厌的秦简,便又一头扎进器甲库中去。瞧着那些明晃晃的刀甲,忍不住心花怒放。
秦简率领张胜拨给他的五十人,铁青着脸一面四处巡查,一面心中暗自抱怨柳维烈为何偏偏将他分派做了张胜这个老粗的副手。瞧人家尹楚二位团长,一个沉毅寡言,一个心思细密,无不有大将之风,只有自己这个上司,屁也不懂半个,见着这点蝇头小利便忘记了自己姓甚么,柳团长明明已经禁止他攻打临沂,他偏要私自带兵出战,如今固然是踏着数百人的性命胜利了,万一攻打不下,又给金人大军内外夹攻,岂不连自己在内全要死在城下了?一念及此,秦简背后不由得冒出一阵冷汗。张胜这种长官实在不能再跟,回去之后无论如何也要跟柳维烈恳求,要他将自己转做别职,否则宁可回家种地去了。
一头想着心思,走在前面的兵丁却已经起了一阵骚乱。秦简猛然醒来,喝道:“怎么了?不要慌张!”一个手臂受了轻伤、裹着白布的汉军匆匆跑来,声音发颤的道:“不不不……不好了秦训导,前面的弟兄给金人狙击……”他一句话没说完,秦简已经大惊失色,叫道:“快退,快退!”众军听了号令,纷纷回头退走,一时间自己人相互拥挤,场面一片混乱。
其实他这一退,实在是大大的失着。那所谓狙击汉军的金人,只不过是二十来名残兵败将而已。城破之时,临沂县在乱军中被杀,沂州防御踉跄而逃,同知阿里不孙却改容变装,套了小兵服色,悄悄隐匿起来观察动静。张胜破城之后只顾大掠府库,城里的残兵败将渐渐聚集起来,阿里不孙一一收拢,竟有百来人之多。他带人闯入一户猛安豪门,那猛安早听说了海州的括地之令,早在战战兢兢,见同知大人一来,立刻大哭而迎。阿里不孙向他讨了平民衣服,叫探子化妆出去查探动静。听说张胜如此这般,当即放下了心,嗤笑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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