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回 仇人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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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以为,船到江北已近深夜,清军安扎于江岸的把守都已休息,不想却发现沿江有多处哨卡轮班巡逻薛常亮一行饶了很大的一个圈子,方才在西岸寻到一个隐蔽的江滩登岸。
进入一个小树林,薛常亮等人谋划一番,准备趁着夜色潜入扬州城内。但此地已是扬州管辖地界,清军统领多铎因为恼恨攻城时史可法殊死反抗,使得自己兵马折损无数,故迁怒扬州,下令血腥屠城,即便深夜,城郭外围十步一岗、五步一哨,甚是严密。
薛常亮等人出不了树林子,便索性躲在林子里歇息。薛常亮轻声安排,道:“我等人多眼杂,不便行事,明日清晨,我等出林子后,便分头行动。”
手下人诺诺称是。
第二日清晨,薛常亮等人醒来,正打算起身,按照先前部署按部就班,不想林子里响起“希希梭梭”的声音,几个人便趴在地上,不做声响。
这时,一些灌木丛中冒起一些脑袋,而且越来越多,均起来后朝树林边缘走去。薛常亮等人吃惊不小,原来这不大的林子里居然躲了那么些个人。
薛常亮道:“跟在他们后面。”几个人起身,跟着那一些隐藏者,向林子边走去。
忽闻前方林子口有人吆喝:“他娘的,有种的躲在林子里一辈子别出来呀!”说话间,前面就有人又冲了回来,道:“快藏回去,林子外面都是清狗!”
林子口又传来喊声:“快出来吧!别他妈藏了,这树林子巴掌大个地方,信不信我一把火烧起来,管叫你等都变成烧猪。”
薛常亮觉得声音似曾相识,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一群人登时没了主张,不知到底是出还是进。
紧接着,林子口又传来叫喊:“出来吧,老子不杀你们,只要你们给老子好好干活!老子高兴了还能赏口吃的。”
前面的人听到喊声,便慢慢的朝林子口走过去。
魏孝先一把抽出藏在衣襟内的短剑,薛常亮忙将他摁住,道:“都把兵器卸了。”
魏孝先急道:“没了兵器,还不任人宰割?”
薛常亮道:“外面已经被包围,我等几人奈何不了他们的。”
几个人都将藏在腿部和衣服里面的兵器扔进了灌木丛,跟着其他人一起出了林子。
出了林子外,薛常亮等人看见,林子外面围了几百名清军,见所有人都出来,便围起来。为首的一彪形大汉,骑着高头大马,此人络腮胡须,一脸横肉,且脸上有一道三寸长的刀疤。薛常亮不看不打紧,一看顿时暗暗叫苦,此人不是高岐凤手下屈永胜,还有何人?
屈永胜冲上来便一刀砍倒前方一人,口中骂道:“再他妈给老子躲着。”人群吓得纷纷蹲下来双手抱头,薛常亮等人亦蹲下来,不敢抬头。
屈永胜回马走出围阵,边走边说:“把他们都带上,待会儿,有他们好瞧的。”
清军将人群赶起来,大队人马朝东走去。
这一群人少说也有个七八十人,薛常亮人等混在队伍里,始终不抬头,而清军中只有屈永胜认得薛常亮,此刻走在队伍最前列,料想也未能发现他。
走了约四五里路,薛常亮等人被赶至瓜洲江滩。薛常亮等人一眼望去,江滩上挤满了未曾逃离到长江以南的难民,少说也有三四千人,男女老幼,衣着不等。
屈永胜所带军队与另一支清军汇合,屈永胜大声喊道:“你等都是扬州百姓,平日深受昏官压迫之苦,我大清国杀贪吏,救尔等于水深火热之中,不想,尔等不思报答,却要弃城逃走,真是恩将仇报,叫人不耻也。”

他顿了顿,继而又道:“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你们不想过好日子,那我也不想强求你们。”
说罢,便令手下将人群中人分了一拨出来,将他们用绳索牵起来,拉至江边,并每人后立一持刀的侩子手。屈永胜一声令下,顿时几十颗人头落地,倒在江水里,须臾晨光,江水被重新染红。
薛常亮等人握紧拳头,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魏孝先小声道:“大哥,我们拼了吧,这样下去,便是等死!”
薛常亮道:“等一下,我等挪到队伍靠前方去,若有敌军再来拨人,我等夺了其兵器,再一起上。”
魏孝先等人心领神会,道:“就这么办!”
这时,距离薛常亮不远处,有一婴孩啼哭起来,霎时间,人群中有好几个孩子都哭闹起来,薛常亮寻声望去,见一男子背对自己,使劲地拍着小儿,便口中轻念:“莫哭,快莫要哭了!”
薛常亮赶紧挤过人群,见那人脸面用头巾抱住,便一把拉住那人衣肩,小声喊道:“关良德,你叫我找的好苦。”
那人正是关良德,当日夜里背着小儿一路赶到江边,没有找到船只,却混进了难民之中。
他见是薛常亮,惊得说不出话来,支支吾吾道:“大,大将军,您,您怎么也在这里!”
薛常亮用食指抵住嘴唇,示意其不要说话。
这时候,远方马上的屈永胜听到有孩子哭声,喊道:“妈了个巴子,逃难还带个娃娃,老子最讨厌孩子哭,赶紧都给我找出来。”
话音刚落,清军中有一人从马上跳了下来,带着十几个清兵,挤进人群,道:“都他妈给我让开,让大爷看看,谁家孩子没喂奶,哭得这么欢实。”
此人正是屈永胜手下矮登个。
矮登个走近薛常亮,但并没有注意薛常亮,他的目光聚集在抱着孩子的关良德身上,待来到关良德身旁,便伸出双手,道:“孩儿莫哭,让爷爷抱抱,爷爷带你找娘亲去!”
这时,薛常亮在其身后拍了拍矮登个肩膀,道:“兄弟,还认得我否?”
矮登个回头望,一下认出了是薛常亮,惊得一蹦老高,叫一声:“哎呀妈诶!”还未还来得及多说一个字,只见薛常亮一把捂住矮登个嘴巴,另一手托在其脑后,一个使力,便将其脖子扭断。矮登个霎时便怏倒在地。
这时魏孝先一声大吼:“我弄死你们这帮龟孙!”说罢便与其他几人一脚踹出去。几个清兵没有防备,纷纷倒地,薛常亮等人一个健步跨过去,夺了他们的兵器,将其砍杀。
远处的屈永胜看得真切,喊道:“有人造反啦!快快将其擒拿!”
薛常亮振臂高呼:“乡亲们,我等再不可任由宰割,拿起兵器,我们杀出去,杀呀!”说罢便朝屈永胜方向杀去。
人群一阵骚动,但均不敢向前,却有一年轻后生从人群中跳出,手持一杆扁担,高呼道:“杀了这拨清狗,我们才能有活路!”跟着,随薛常亮等人一同杀过去。
屈永胜听出了薛常亮声音,大呼一声:“是薛常亮,这里有薛常亮的兵马!”说罢,勒马转身,向北逃去。清军一听薛常亮的名号,纷纷跟着屈永胜向北逃窜,也不管身后都是些手无寸铁的难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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