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魔佛同行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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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葬礼
话分两头,郑和失踪之后,船队的所有官兵在附近海域搜寻了三天,没有任何踪迹。
主帅失踪非同小可,倘若让朝廷知道此事,恐怕船队所有的人都要受到牵连。
因此,太监王景弘与马欢、巩珍、麻军三位官员商议后决定谎报朝廷,上奏称郑和在船行到古里国(今印度科泽科德)时由于过度辛劳而染病身故。
为了让事情更加逼真,他们还将船队停泊古里国,请求当地国王赐地安葬郑和。
西洋诸国向来对这位和平使者尊崇备至,而且郑和前两次下西洋,还拜访过古里国王,还赠送国王和王妃大明朝的丝织品、陶器和茶叶,深受他们喜爱。
郑和还与当地商民多次交换货物,平等贸易,购回当地的特产象牙、宝石、珍珠、珊瑚、香料等。这使两国人民都能各取所需,互惠互益。
古里国王对郑和的去世哀痛不已。他将一块皇家用地赐给郑和作为墓地。
他选的这块用地也颇费了一番心思。因为在这块地的不远处便是郑和第二次下西洋时到此访问所并立的碑亭所在。
碑文曰:其国去中国十万余里,民物咸若,熙同风,刻石于兹,永昭万世。
郑和死讯轰动番外诸国,人们都认为这是宿命的安排!美丽的古里不但是郑和第一次航程的终点,也成为他传奇一生的终点!
葬礼当天,人潮涌动。
百名乐师奏着悲伤的乐曲在前面开道,几名口中念念有词巫师紧随其后,跳着奇异的舞蹈。王景弘、马欢、巩珍和麻军抬着郑和的灵柩缓缓的走着异国的街道上。
这浩浩荡荡的送葬队伍经过古里各个街道时,两旁早已默默等候多时的人们目送这位海上英雄的最后一程,大家面色凝重,眼里流露着无限的哀伤。
人群中,一位四十多岁的男子却冷冷地笑着。没有笑声,一顶草帽的遮住了他的大半脸庞,但那上扬着充满浓密胡须的嘴角始终是无法掩饰他心灵最深处的释放。他双臂交叉,埋于胸前的一个三尺余长的包裹里不时地透露着一股诡异的寒气,戴着铁手套的左手轻轻叩击着这包裹的一端,两种金属撞击,发出微弱的“叮叮”的声音,余音颇长。
他便是陈祖义,曾经的海盗王。
没人注意到他的存在,包括他自己。他眼里只有那副棺木。他在人群中缓缓挪动着,朝着灵柩移动的方向……
浓重的葬礼结束后,已是日薄西山之时。
人群已经散去,只剩下这中年男子。他依然笑着,缓缓地朝坟墓走去,眼中升起仇恨的火焰。
他扔掉了头上的帽子,凌乱的头发散在肩上。国字脸,一双三角眼如病虎,两腮与嘴角粗犷的胡须,浓眉至两侧便不安分地向上竖起,天性一副嗜好杀戮的面相。
(二)受阻
“当年伍子胥鞭抽楚王尸,我陈祖义为什么就没他那般走运?”
说道此处,陈祖义心中愤愤不平之气愈发浓烈,咆哮道:“不过,即使是空坟我也要毁!不知道这能不能算得上是死无葬身之地!”
突然他狂笑起来,同时手中的包裹终于打开!
是一把刀,还未出鞘,这诡异的寒气已胜于先前的十倍!
刀出鞘了,一声长吟!刀形宛若新月,刀光所到之处,阴风阵阵!寒气四射!似乎要将周围的一切瞬间冻结之后再碎裂开去。
“谁!”
他正欲挥刀向墓碑,突然感觉到背后不远处站着一个人。
太大意了!心中只想着复仇,略微放松了警惕。
能这样不声无息地靠近他的人定然是高手。倘若刚才对方出手,恐怕他性命堪忧。
“好刀!”那人开口道:“战国末年赵国徐夫人的名刃,形若新月,寒气四射。后来燕国皇帝花重金购买,交由宫中匠师反复淬炼之后,终于成为一把见血封喉的毒刀,其强度也得到大幅提升,足以斩断当时的秦王佩剑——干将莫邪!后来燕国刺客荆柯携寒月刃刺杀秦王,失败被杀,寒月刃不从此不知所踪!”
陈祖义趁机转过身去,只见十步之遥处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站在那里。金色卷发,蓝色眼睛,瘦削的脸庞,一生奇装异服。看来不像是中土人士。
当陈祖义看到那男子手中的短刀时,大吃一惊。刀长一尺二,向外曲凸。刀背随刃而曲,两侧有两条血槽及两条纹波形指甲印花纹,刃异常犀利,柄长三寸至四寸,用两片木料,牛角或兽骨夹制而成,以销钉固定。是苗刀之祖!传说是上古三苗九藜部落联盟首领蚩尤的配刀。
陈祖义说道“彼此彼此!阁下不像是中土人士,怎么会有中土的宝刀‘苗刀之祖’?”
那少年笑着说道:“你不用知道我是谁,我也不想知道你是谁,不过我们有共同的嗜好--爱刀,也有共同的仇人--郑和!”
说完,他指着郑和的坟墓。眼里充斥着仇恨的火焰。
“郑和可能已经葬身大海了,这只是一座空坟而已!”
“我知道!不过和你一样,空坟我也不会放过!”
说完,青年也拔刀了,闪出一股暗青色的光芒。刀光贪婪地吮吸着周围一切生命的能量,随着那青年握刀力度的增大,那刀刃上的青光也越来越亮。
两人对视着,突然同时放声大笑。这是一种莫名的默契。
离坟墓数尺距离,他们并排站着,同时运足功力,挥刀向坟墓砍去。
霎那间,周围尘土飞扬,地上轰鸣声不断,所到之处四分五裂开来,裂痕在不断延伸着,周围花草树木迅速枯萎炸裂开去。两股刀光像惊雷、似闪电,向坟墓呼啸而去。
正当两道刀光即将要触及坟墓时,突然一道金光出现在墓的正前方将它们挡住。
“砰”的一声巨响,两道刀光散去,一股反弹的气流将陈祖义和那少年震得倒退了几步。
待那金光缓缓暗淡下来,一红衣喇嘛立于坟前,眉毛胡须已经花白,满脸皱纹密密麻麻地铺于脸上,活像一道道刀痕。看上去他年岁已过百,而身法如此神出鬼没,功力这般深不可测,两人不由心中一惊。
“秃驴!我劝你你不要多管闲事!”
那少年握紧苗刀之祖,刀刃上青光更加耀眼。
这喇嘛站在原地,一脸祥和之气,双目紧闭,双手合十,对青年的话充耳不闻。
陈祖义和少年彼此看了一眼,再次的默契。
他们移动身法,从四面八方进行攻击。瞬间,刀光四射,戾气游走于空中和地下,沙石翻腾,卷起数尺尘土,朝着那喇嘛呼啸而去。
他们料想双拳难敌四手,不信你这喇嘛有三头六臂,能同时挡住这些攻击。
那喇嘛依旧站在原地。任你何处来,我只一处挡!
他口中念起经文,一道光圈将他与坟墓罩住,又是震耳欲聋的几声巨响,陈祖义和那少年开山劈石的力道顷刻间话于无形。
那少年愤怒到了极点。他腾空跃起,笼罩在他身体周围的青光之气猛然扩散开去,化作一条巨蟒之形,手中的挥舞的苗刀之祖幻影丛生,犹如巨蟒两排锋利的牙齿。是苗疆的刀法--青蛇吐杏!
这少年带着雷霆之击、万钧之力朝那喇嘛扑去。
但是还没接近,那喇嘛身上的金光便将他震飞出数丈之外,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挫败!
两人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挫败!
战又无法取胜,退又不甘心,两人就僵持着站在原地。
古里国的士兵和民众替他们做了决定。他们听见墓地的打斗声,纷纷拿着各种武器从南面和北面赶来。誓要将这些毁墓者撕成碎片。
两人看了看东南方向,东边是万丈悬崖。西边是一片茂密的森林。
“兄弟,看来该离开了!留个姓名,日后好相见!”陈祖义先开口了。
“我叫乌干达,你呢?”少年望了望悬崖问道。
“我叫陈祖义,后会有期!”说完朝森林跑去。
陈祖义奔跑时回头看了一眼那少年。那少年正用惊异的眼神看着他,似乎想说什么,可事态紧急,最终没说出口,他迅速转身朝悬崖跑去……
(三)相遇
日薄西山。那最后一抹残阳依旧挣扎着不愿离开,散放着微弱的余光。
陈祖义跑进了森林。
向前奔跑了一会,见没人追赶,他便放慢了脚步。
一棵棵遮云蔽日的参天古树错落有致地耸立着,不过只说明这里年代久远。因为这些古树看上去总显得死气沉沉的,毫无生机和活力可言。
也许那些生机和活力已经在久远的时光中消耗殆尽,它们旺盛的生命力只是说明它们行尸走肉地立在原地,仅此而已。
听不见任何野兽的声音,周围死一般的静寂。地面是如烧焦般的黑土,没有任何杂草。生命在这里是这般孤独,似乎除了陈祖义,感觉不到任何生灵的存在。
这密不透风的森林不知为何阳光能照射进来。不过只是一道一道间隔着,每隔一段距离便汇聚成一道白色的光墙,明亮的耀眼,限制着前方的视线。
陈祖义继续在这光墙里穿梭,他没心思注意周围这些奇异景观。
对他来说,森林里无非是些毒蛇猛兽而已。以他的功力,还有他手中的宝刀,他根本不会将它们放在眼里。
他心中依旧在怨恨着那坏了他大事的秃驴。他发誓,有朝一日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穿过的最后一道光墙。
周围开始变得更加暗淡了。陈祖义猜想太阳已经下山了。
继续前进,他眼前依然是一棵棵巨大的古树,只不过焦黑的地上却多了一些含苞待放的巨大的白色莲花。传出一阵阵沁人心鼻的芳香。
当陈祖义从这花丛中经过时,一朵朵莲花朝着他缓缓绽放开来,那香味越发浓烈。看得见的花香,丝丝缕缕的白色薄雾从花蕊中悠然地飘出,缠绕在他的周围,如梦如幻,他感觉身体轻飘飘的。
以往,他心里承载着太多沉重的东西,一直都在崩溃的边缘游走,一直在杀戮中寻求解脱。而此刻,这些东西却突然间被一种莫名的力量卸了下来,心里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平静。
渐渐地,他脚步却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耳边传来柔和的声音:睡吧!睡吧……
眼前的意识开始模糊了。
突然,一个人从后面拍了一下陈祖义的肩膀。
趋渐模糊的记忆陡然间清醒过来。陈祖义回头一看,正是刚才那个喇嘛。
“真是冤家路窄!”陈祖义心想道。
他恨不得将眼前这秃驴剁成肉泥。但他已经见识过他的厉害。自知不是对手,于是心里盘算找机会偷袭他。
“想不到这么巧,在这里遇见大师!”陈祖义唯心地笑着说道。

“的确很巧!”
“敢问大师尊姓大名?”
“贫僧法号普闻!”
听到这个名字,宋祖义心中一惊。说道:“你就是宗喀巴!永乐元年(1403),朱棣曾经派大臣四前往西藏请大师上京师传弘佛法,大师派遣上首弟子释迦智进京,朱棣即给他以大慈法王称号。”
“阿弥陀佛!施主见闻广博,贫僧佩服!佩服!”
“大师不在西藏好好待着,怎么到这里来了?”
“贫僧从天竺返回西藏途中,得闻郑施主病故的消息,所以特地前来拜祭!”
“你与郑和是故交?”陈祖义咬牙切齿地问道。
“曾有过一面之缘!”
“那大师现在**何方?”陈祖义口中问道。心中却想着:只见了一面你就为他出头,迟早将这爱管闲事的秃驴乱刀砍死。
“前方!”普闻看着陈祖义步行的方向说道。
“那正好!大家结伴同行!”宋祖义挤出一丝笑容。心里却想着:管你是什么高僧、大师,一路上总能逮着机会送你归西!哪天连你徒弟也给收拾了,与朱棣和郑和有关系的人都该死!”
(四)异象
一僧一盗在这浓茂的森林中穿梭着。一直朝着东边的方向。
莲花依旧一路为他们缓缓绽放,芳香依旧那般浓烈。那花瓣似乎还散发着淡淡的白光,这使得森林不至于完全被黑暗笼罩。
看不出任何天色的变化。没有任何动物的踪迹,依旧那般死寂。一路走着,周围依旧是那番景象。看不见森林的边际,也不知道是否已经迷路。
“大师,现在一定很晚了,我们休息一下再走吧!”陈祖义有些疲惫地说道。
普闻点了点头,闭上双眼,原地打坐。
陈祖义随身带着三块干饼,一壶水,本想吃喝一顿。但是他看着这喇嘛就碍眼,没了胃口。心想着:眼不见,心不烦!待那喇嘛睡熟后便将他做掉。
陈祖义正琢磨着,普闻突然说道:“施主,可以休息一会,但千万不要睡着!”
“哦?”宋祖义心里一惊,心中暗自道:难道自己的心思已经被他看穿了?
“这座森林名叫登德迦兰若!想必施主对这个名字也略有耳闻吧?”
陈祖义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但听到这个名字,他面色变得有些惨白。
登德迦兰若--死亡森林!走进去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出来!
他开始警觉地看着这个森林,这个他曾经还颇有好感的地方。
突然,宋祖义看见那每朵绽放的莲花中都出现一个躺着沉睡的人。
是在沉睡吗?是活人吗?
陈祖义带着疑惑,起身走近了些。
一旦看清,他心头一惊。
不!是死人!是--是一个腐朽的过程!
只见那一具具尸体的皮肤正在被花蕊中的水滴一点点的溶解、腐烂,一点点的支离破碎,血肉模糊,剩下一堆白骨,最后那些人的魂魄还在花中挣扎着,可他被莲花吸附着无法逃脱,那花蕊正一点点的吞噬着他们,顿时间惨叫声不绝于耳……
陈祖义看不下去了,这惨叫声令他产生一种撕心裂肺的痛。他忍不住挥起手中的宝刀朝那些莲花一阵乱砍。叶子、花瓣和花径散落一地。周围顿时一遍狼籍。
“我当你们有多厉害!原来不过如此,哈!哈!哈!”
陈祖义惊魂已定,放声大笑起来。
但接下来,眼前的情景让他,让他难定惊魂。
不知何种神秘的力量将狼迹斑斑的花枝、花叶和花瓣有吸附回去。慢慢地,残损的莲花又恢复最初样子,朵朵含苞未放。接着,花朵又缓缓绽放开去,又出现一具具尸体,溶解、腐烂……
正当陈祖义要抓狂之际,普闻开口说道:“施主不必多虑!它们只有在人睡梦之中才能取人性命!”
陈祖义听到这话才定了定神,坐在一个树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眼不见,心不烦!不想对着这些莲花,他只好抬头看着那郁郁葱葱、遮挡住天际的树叶。
恐惧来源于未知,陈祖义想知道的更多一点。
“看来大师对这里比较了解!”陈祖义问道。
普闻依然危襟正坐,紧闭着双眼说道:“这里流传这一个古老的传说,传说创造之神梵天一睡一醒,这世界便是一个劫数。这一个劫数相当于人间四十三亿两千万年。每劫之始都会从他的肚脐里长出一朵巨大的莲花,这莲花记忆着这世界最初的景象。当梵天醒来之时这世界便会毁灭。于是,梵天便又开始按这莲花中蕴藏的世间最初的景象去重新创造世界。就这样,梵天反复沉睡、苏醒,宇宙不断轮回、更新。可是有一次,地狱之神阿修罗趁梵天熟睡之际,将莲花偷走,他想凭此造一座人间地域,以此集结人间和地狱两界的力量来与天界的梵天抗衡。正当阿修罗即将大功告成之际。梵天这次却突然提前从梦中醒来,他找不到莲花,颇为恼怒。查明究竟之后,梵天大发神威,与阿修罗展开一番恶斗。最终,他抢回了莲花,并且将这个在人间横行的魔鬼赶回了地狱。可梵天万万没想到的是,阿修罗已经将莲花的种子遍撒人间,它们中间一部分的根茎深深扎根于地狱之门里面,从此无法根除。于是它们成为了阿修罗从地狱窥探天地的耳目。正当阿修罗为此洋洋得意之时,梵天也想出了应对的办法。他将这些莲花封在一片遮天蔽日、死寂一般的森林里面。就这样,梵天始终没有让阿修罗的奸计得逞。”
(五)度难
陈祖义对这些传说之类的事情并没有多大兴趣。
勉强听完之后,他进行关键性地提问:“这森林到底有多大?如何才能走出去?”
“朝着一个方向一直走,七天便能走出森林!”
普闻说完,面容依旧,一直都好像是一个局外人似的。
“七天!七天不能睡觉!?”
陈祖义情绪有些失控了。为寻机会报当年一箭之仇,他这几年含辛茹苦地跟踪郑和船队。一直在海上颠簸,没睡过几天安稳觉。现在居然七天不能睡觉!他觉得以他现在的状态能坚持两三天就不错了。
普闻见陈祖义面带难色,于是又说道:“施主只需做到无欲无求,无梦而眠即可!”
陈祖义反驳道:“我乃一介凡夫俗子,无法做到无梦而眠!想必这死于这森林中的众人也证明了,要做到无欲无求恐怕绝非易事!”
“觉悟世间无常。国土危脆。四大苦空。五阴无我。生灭变异。虚伪无主。心是恶源。形为罪薮。如是观察。渐离生死。”(佛说八大人觉经)普闻顿了顿又说道:“但愿这段经文能对施主有所裨益!”
一段破经文能有何用?能让人“戒”梦吗?
不管怎么样,只能试一试了!毕竟折腾得太久了,他太累了。
看了一眼打坐的普闻,陈祖义也闭上眼睛,默默念起经文,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普闻轻轻拍了拍宋祖义的肩膀说道:“施主,该启程了!”
陈祖义睁开惺忪的睡眼,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便和普闻上路了。
一路上他感觉精神状态不错。
真的是无梦而眠!
陈祖义这些年来没少做梦,只要是睡着了,几乎都是噩梦,都是打打杀杀的事情,似乎在梦里他也不想放弃手中的兵器、放弃杀戮。
一路上,依旧是那番一成不变的景象。参天古树,白色巨莲,焦土白光。
在这遮天蔽日的森林里,没有日月星辰,唯一可以判断的时间是--夜晚。
因为只有在夜晚,那囚禁在莲花中的死人就会出现,就会凄惨地再死一次。
起初,陈祖义看到这般惨状,总是有些心惊胆寒。
但渐渐地,那种由人及己的危机感慢慢淡化之后,欣赏那些人的惨状对他来说反而是一种快感,一种怡然自得的快乐。
也许,人性泯灭的人多会如此。
第二日、三日、四日,宋祖义依旧无梦而眠。
虽然白天精力充沛,但心里却总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原来无梦对他来说,也是这般痛苦。原来梦中因仇恨产生的杀戮已经成为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是他在现实中无法实现时的真正的精神慰籍!
第五日、六日,陈祖义的这种感觉越发强烈起来,已经转化为一种积怨的情绪。
他无法隐忍,他需要发泄!于是一路上他不停挥舞手中的刀砍向莲花。尽管这些怪物支离破碎之后,不久又会恢复原貌。
普闻见此情形,劝道:“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希望施主将我上次教你的经文心中再多念几遍。”
陈祖义照做了。没多久,心情果然平静了许多。
普闻又说道:“施主夜晚不要注视这些莲花太久,它会让人心魔丛生!”
陈祖义点了点头。
可是第七天,陈祖义心智已经大乱。不仅挥刀四处乱砍,而且变得癫狂起来,不断乱叫狂吼。
看来,梦中无法释放的仇恨在白日里凸显出来。他的仇恨已经深入骨髓。
普闻有些吃惊。尽管他知道在自己眼前的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但他没想到那句佛经对这恶人这么快就失去了效用。
可见,这个人的心魔已经达到何种可怕的境界。
普闻不得不感叹“医者难医命终之人,佛陀难渡无缘的众生!”他自认以他的道行修为已经无法渡化这个恶人。
眼见陈祖义这般癫狂的状态,恐怕是走不出这个森林的。
普闻最终还是忍不住施以援手。
他明知道这个恶人残杀了无数人性命,今天得救之后也不会悔改,说不定将来还会变本加厉,有更多人遭到他的毒手。但普文依旧不能见死不救。
看来,有时候,佛门中人也免不了迂腐、执着。
“阿弥陀佛!上天有好生之德!”
普闻口中念道:“当舍于懈怠,远离诸愦闹,寂静常知足,是人当解脱!”(大宝积经第91卷)
说完,普闻双手合十,手中一道道金光照射在宋祖义的周围。
这是佛性与魔性一次硬碰硬的较量。陈祖义痛苦地躺在在地上挣扎了许久才渐渐安静下来。
神智清醒后,宋祖义第一次向普闻道谢。
两人继续前行……
终于迎来了最后一个夜晚。
“我们明天就可以走出森林了吧?”宋祖义问道。
普闻点了点头。
从普闻那里得道确切答案后,陈祖义兴奋不已。他决定一夜不睡,等待着出发。
不过,他错了。他白天神智大乱时消耗了太多体力,他太累了。
渐渐地,睡意袭来。他还没念经文,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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