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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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迪娅和克拉伦斯坐在他公寓的沙发上,紧盯着电视机。播音员出现在屏幕上:“今晚的头条新闻:谋杀卡德威尔参议员的凶手已对他的罪行供认不讳。音乐过后请看详细内容。”
热烈而不和谐的进行曲,新闻字幕、防冻液和除臭剂的字幕广告。接着:
“晚上好,我是理查德·波恩。现在向你们报告参议院多数党领袖科尔·卡德威尔冰锥谋杀案的进展情况。今天早上在华盛顿警察局总部所做的声明中,赫拉斯·詹金斯这样说道……”詹金斯出现在屏幕上。在一大群记者的包围下,他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后,正在宣读面前的一份文件:“马克·亚当·卡德威尔——死者科尔·卡德威尔参议员的长子——已承认他是杀死自己父亲的凶手。他目前已被逮捕……”
面对汹涌而来的问题,詹金斯举起了一只手,“目前我能说的只有这么多,女士们先生们。这次谋杀案的侦破是我们整个警局精诚协作的结果。这是一个敏感的案件,所有参与此案的人都决心维护此次调查的公正,并确保被告的权利不受侵犯。”
接下来是播音员:“据可靠消息说,小卡德威尔的供认既细,也很完整,他谋杀父亲的动机源于卡德威尔家族中一个久存在的私人问题。”
接下来是广告。
“克拉伦斯,这不可能——”
“为什么?”
“这太……这太简单,太及时了,简直像是事先准备好的,如果马克杀了他父亲,他为什么要供认?或者为什么非要等现在?不,我不相信。”
“呃,可我相信。案子结束了,你可以回你的事务所,把更的时间留给我……留给我们。如你所知,我可是个非常自私的人。”
她努力挤出一个微笑,伸手抱住了他——就在这时,电话响了。
克拉伦斯拿起电话,耸耸肩,把听筒递给了莉迪娅。
“你好。”她说道。
“吉米·麦克南的事怎么样?”一个女人的声音问道。
“你是谁?”
“不要相信你听到的事情。”
电话挂断了。
莉迪娅把电话内容告诉了克拉伦斯。
“你没听出她的声音?”
“没有。但听起来她似乎是在努力伪装自己的声音,使它显得更低沉些。”
克拉伦斯斜眼看了看她,在唱机上放上了巴赫的舞曲。“别想了,听音乐。”
莉迪娅叹了口气,闭上眼靠在沙发上,任那轻柔的音符充满她的耳鼓,抚慰她内心深处。
过了一会儿,她说道:“克拉伦斯,我累了,精疲力竭,就好像被人拔掉了插头。我想回家,上床睡觉。对不起……”
但她并没有立即离开沙发温暖的怀抱。克拉伦斯俯下身,抚摩着她的头发和前额,“这些深刻、不愉快的思考,”他柔声说道,“已经在你额头上刻满了皱纹。”
“我想这种情况还得持续很长一段时间。”她转身望着他。“我怀疑马克·亚当认罪还只是一首曲子的开始。”
“我不想和你争论,”他说着,帮她穿上外套,“我更愿意和你**,不过你看上去确实很累。你真的不想留下来?”
“谢谢,不……我明早给你打电话。”
在开车回家的路上,她一直在想着那个电话,以及那个不知名的女人提到吉米·麦克南时所说的话。当她坐在浴缸中享受着肌肉放松所带来的快感时,这些念头仍然萦绕在她心头。她擦干身体,穿上一件长可及地的巧克力色浴袍,然后打开了电视。不知不觉间她睡了过去,在十一点新闻开始时才醒了过来。她揉揉眼睛,努力将视线集中在屏幕上。播音员开始说的几句话使她猛地坐了起来。
“女士们先生们,今天,科尔·卡德威尔冰锥谋杀案有了特别的进展。已故参议员的大儿子马克·亚当不仅供认杀死了自己的父亲,而且我们刚刚得到消息,他已承认杀死了记者吉米·麦克南。大家也许还记得,吉米·麦克南不仅是华盛顿最受尊敬的电视记者之一,而且是由卡德威尔家从小抚养大的。稍后我会给大家带来更详细的新闻。”
电话响了。是里克·贝休恩,威尔福雷德·麦克伦参议员的助手。
“你听说了吗?”
“是的。我很吃惊。”
“我想所有人都吃了一惊。麦克伦参议员希望明早九点钟召开委员会全体成员会议。你能来吗?”
“当然。对了,你有吉格的消息吗?”
“她打过电话,说她好多了。她明早会到办公室来。”
“我想她应该再多休息几天。”
“现在她会有很多时间休息了。”
“这是什么意思?”
“卡德威尔谋杀案已经由警察局侦破,委员会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我并不这么想……”
“好的,我好战的女士,随你便吧。明天九点见。”
会议是在离麦克伦参议员办公室不远的一个大会议室里召开的。令莉迪娅吃惊的是,除了委员会的成员和一些工作人员,维罗尼卡·卡德威尔和警察局副局长詹金斯也在场。她告诉维罗尼卡她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她。
“为什么不呢,莉迪娅?你应该为自己感到高兴。看起来你是对的,科尔和吉米的死之间真的有关系……”说完她转过身去。莉迪娅猜想她是想掩饰儿子的事带给她的痛苦。
莉迪娅犹豫了一下,然后在会议室门口赶上了她。“维罗尼卡,我为我说过和想过的一些事道歉,不过现在,我想谈一些别的事情,你肯定会愿意听的——”
“那就看在上帝的份上快说吧。说完就回你的事务所去,不要再打扰我和我的家庭。”
“我不相信马克做了那些事。”
“我真希望这是真的——”
“我明白。”她碰碰维罗尼卡的胳膊。“不要相信这些,维罗尼卡,为了你,也为了你的家庭。你曾要求建立一个委员会查出事情的真相。不要因为马克·亚当说了些可能不是事实的话,就让这个委员会解散。他不是个很正常的人,维罗尼卡,他不负责任。至少你可以……”
“够了,莉迪娅。我不需要你对我儿子做这种业余分析。”她转身走到委员会其他成员身边,剩下莉迪娅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当她回到开会地点时,麦克伦参议员刚刚到,并在会议桌的一头坐下。其他人也陆续就座。莉迪娅远远坐在桌子的另一头,坐在赫拉斯·詹金斯和杰克·马克维奇参议员之间。
麦克伦点燃一支雪茄,打开文件夹,扫视了一眼围坐桌边的人。“很高兴大家都能来到这里开会。在这里,我要特别欢迎维罗尼卡·卡德威尔参议员和赫拉斯·詹金斯副局长。我相信我们都对卡德威尔参议员所经历的痛苦感同身受。现在公众对这件事的猜测已经被澄清,我们所经历的痛苦也将减轻,这是整个事件中惟一的亮点。”他望着桌子另一端的莉迪娅。“现在,我们进入正题。由于警察局的出色工作,两件谋杀案都已被侦破。我向警察局和你——詹金斯副局长——表示祝贺,你们在执法工作上给我们做出了榜样。”
“谢谢。”詹金斯说道。
祝贺你成为傻瓜,莉迪娅心中暗道。
麦克伦继续道:“我和詹金斯局长昨晚谈过,结果是我们认为——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有多么痛苦,维罗尼卡——我们认为疑犯的供词是可信的。是不是这样,局长?”
詹金斯清清嗓子,揉了揉眼睛。“是这样,参议员。”他面色凝重地看着维罗尼卡·卡德威尔。“卡德威尔夫人坐在这里,我真不愿谈论此事,但我想正是这一点告诉我们继承卡德威尔名字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你比其他十个女人加在一起还要有勇气。”他说话时有点儿结巴,显然他拿不准自己的措辞是否合适。
“谢谢,”维罗尼卡说道,“你说的对,这很痛苦,也令人不愉快,但我已经向麦克伦参议员保证过,我不会让个人感情去干扰……法律的公正。我会克服这件事带给我的个人影响,做好我的工作……我很爱我的儿子,而且我告诉你们,我会尽我所能来帮助他,保护他……他是个脑子有问题的年轻人,不管他做了什么……我依然爱他。我相信你们能理解这点。”
詹金斯清清嗓子。“就像我刚才说的,这是个不可思议的女人。”他转向麦克伦。“那个年轻人对两起谋杀案都供认不讳,而他的权利从始至终都受到了绝对的保护,所以不可能——”
“他有律师吗?”莉迪娅问道。
她的问话使所有人都转过头来望着她。詹金斯回答时的语调明显表现出他的不快。“当然。”他说道。
“是谁?”
“他的弟弟。”
“小科尔?”
“不错。他计划在将来必要时还要聘请其他律师,但当我们到那个教派中心去逮捕他哥哥时,他马上就赶到了那里。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被告的权利在整个过程中都受到了绝对的保护,不仅是被一个合格的律师,而且是被他的哥哥。”
詹金斯在发言结尾部分向大家介绍说,马克·亚当不仅已经认罪,而且供认了两起谋杀案中的所有细节。这些细节与警方掌握的情况完全一致。
麦克伦说道:“我建议我们立即结束这个委员会的工作,并就此事发表一个公开声明。”
一片沉寂之后,马克维奇参议员说道:“这是不是有些草率,威尔?毕竟疑犯还没有被起诉,更不要说审判和宣判了。”他看着詹金斯。“我并不想无礼,局长,但因为警察局的某个人说我们被授权调查的谋杀案已经侦破,就解散这个委员会,在我看来,理由似乎并不充分。”
“我不同意,这并不是法庭——”
“麦克伦参议员,”马克维奇继续说道,“达拉斯警察局也侦破了约翰·肯尼迪的谋杀案,是不是?但这并没有阻止国会进一步调查此事。”
麦克伦咬着雪茄头,狠狠瞪着他年轻的同事。“如果有人想再成立一个委员会,那是他们的事情。就我而言,这个委员会的工作已经结束。”
“作为委员会的特别顾问,我同意马克维奇参议员的意见,”莉迪娅说道,“我们所要代表的是美国人民,我们能为他们做的,至少是要将调查继续下去,直到法院宣判为止。到那时,在听完警察局的全部报告、检查完法院的所有审判记录后,我们就能决定政府机构或工作人员是否与此事有关。”
“詹姆斯小姐,你曾坚持认为卡德威尔参议员和吉米·麦克南的谋杀案之间有联系,现在证明你的判断是对的,我想你应该感到很高兴,你的记录上有了这样的胜利,我想我们也许可以回去处理更加紧急的事情。”
“我讨厌这种说法,麦克伦参议员。不是你说话的方式——这根本没有关系——而是你暗示我在寻求个人的胜利。这不是事实,我想你也知道。所以,就像你说的那样,让我们处理更加紧急的事情,而不要极尽讽刺挖苦之能事了。”
“漂亮的演说,詹姆斯小姐。真可惜这儿没有陪审团。”他把目光转到其他人身上。“尽管特别顾问有不同意见,我仍然建议结束委员会的工作。当然,我们必须写一个报告满足委员会的章程。我们可以和詹金斯局长及其手下合作完成这个报告。”
“我认为,”杰克·马克维奇说道,“我们至少应该放慢脚步,与警察局和法院对这个案子的诉讼进程保持一致。我同意没有必要让整个委员会继续存在,但莉迪娅和她手下的工作人员应该再继续工作一段时间。”
在委员会无数次的争论中一直保持中立的一位参议员说道:“我认为马克维奇是正确的。我本人同意解散委员会,但如果我们过早这样做,就会导致公众的猜测和攻击,就像肯尼迪遇刺之后发生的情况,让詹姆斯小姐和她手下的工作人员以本案的发展为基础,准备一个报告。我相信詹金斯局长会与她全力合作的。”
他的话使詹金斯吃了一惊。他看了看四周,特别注意了一下莉迪娅的反应,然后说道:“是的。我总是很愿意与国会合作的。”莉迪娅扬扬眉毛,把笔记本塞进了公文包。
詹金斯在会议室外拦住了她,提议请她喝杯咖啡。
“不,谢谢。”她说着看了看手表。
“走吧,有些事我想和你谈谈。”
他开车带她来到附近的一家咖啡馆。两人在一个被隔开的座位上坐下。
“好了,局长,什么事?”
“我今天早晨说的都是真心话。”
“好。还有呢?”
詹金斯耸耸肩,喝了口咖啡,望着杯子说道:“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莉迪娅,我并不想为难你。既然我现在已经解决了这件事,你有权利去做你应该做的事。我是说,写一篇报告交给美国人民。”
他的话中是否有一丝调侃?“这正是我要做的。”莉迪娅说道。
詹金斯将杯中的咖啡一饮而尽,向后靠在椅背上。“在诉讼过程中,会涉及到一些不宜公开的事情。希望你明白我的意思。我是指私人的、家庭的问题。重要的是你会听到其中一些事情,然后把它们写在你的报告里。”
“你是在告诉我不要这样做吗?”
“我只是在建议。我认为揭露家庭丑闻不会有任何收获,即使对美国人民来说也是如此。”莉迪娅用纸巾擦擦嘴,伸手抓住了公文包的提手。
“镇定,”詹金斯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说道。他俯身向前,抓住了她的手腕,“是什么使你这么恼火?你的行为似乎表明你在期待一个完全不同的结局,而事情没有按你想象的发展,就使你对整个世界都发狂了……”他环视了一下咖啡馆,然后俯身说道:“如果你想听什么花边新闻,莉迪娅,我可以告诉你。说实话,我以前并不认为你会对这种事情感兴趣。”不要上钩,她对自己说。把游戏继续下去。她深吸一口气,装出一个微笑,又回到座位中央。“好的,我已经镇定下来了。”她继续微笑着,这在他脸上带来了相应的反应。
“这和你的报告没有任何关系,”他说道,“不过我想就是加在报告上也不会伤害任何人。卡德威尔参议员反正是要死的。”

她歪起了脑袋。“你这是什么意思?”
“呃,你知道在他们家的要求下,他的验尸结果没有公布。他得了癌症。”
“有多严重?”
“晚期。验尸官说他可能还有六个月的时间。”
“卡德威尔参议员本人知道自己患癌症吗?”与其说她是在问詹金斯,还不如说她是在问自己。
他耸耸肩。“可能吧。这并没有什么关系,是不是?”
“也许。”她沉思了几分钟,然后说道:“一旦涉及到验尸,卡德威尔一家似乎就要有所动作,这真有意思。”
“为什么这么说?他们家不愿自己成为闲话专栏的谈资,我看不出这有什么奇怪的。”
“我并不是指参议员的尸检,赫拉斯。我是指吉米·麦克南从未进行过的尸检。”她抬起头。詹金斯没有任何反应,于是她继续说道:“为什么当时没有对吉米进行尸检?”
詹金斯示意女招待拿他们的账单来。
“为什么科尔·卡德威尔要阻止对吉米·麦克南进行尸检?”
“谁说他阻止了?”詹金斯问道,接过女招待递给他的账单。
“我,还有其他一些人。怎么了?”
他摇摇头。“是的,卡德威尔曾给警察局施加压力,不要进行尸检。你问为什么?按照他们的说法,尊敬的卡德威尔参议员和麦克南小姐发生关系已经很长时间了。谁知道呢,也许他甚至让她怀了孕。但这又怎么样?他们已经死了。如果民选官员在死后或离职后,仍然举足轻重,那报纸上就没地方登其他新闻了……”
他开车把她送回参议院大楼。“忘了吉米·麦克南的事,莉迪娅。那确实已经过去了。好好写你的报告,然后鞠躬谢幕,回去挣你的大钱。如果我能帮什么忙,给我打电话。就像我说过的那样,我总是很愿意与国会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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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昆丁·休斯的节目正在进行中。克丽斯塔注意到他在与嘉宾交谈时,显得比平时都更紧张。
这是很痛苦的一天,不过过去几天也好不到哪儿去。她在水门饭店休斯的房间和他呆了整整一个星期,今天才返回自己的公寓。去喂猫,并且换换衣服。和休斯在一起的头几天过得很愉快;说实话,那是她记忆中休斯情绪最高的几天。当然,在他们刚刚相识的日子里,他总是很放松,也是个很好的伴侣。那些在戴蒙内的日子给了克丽斯塔一辈子中最美妙的回忆……
当她还是个孩子时,她的父亲就抛弃了这个家庭。母亲是个没受过教育却非常勤奋的女人。她竭尽所能供养着克丽斯塔和她的两个妹妹,但生活的重重压力最终使这个女人垮掉了。在精神医院住了六个月后,她回到家里,收拾东西和一个她刚刚认识的卡车司机走了。因为她们没有什么亲戚,所以三个琼斯家的孩子就被安置在了一家孤儿院。
对孤儿院生活的回忆经常会使克丽斯塔黯然泪下,不寒而栗。后来,她找到了一个工作,并在当地的社区大学读书;她一直是个如饥似渴的学生,对课程,尤其是与传媒有关的课程深感兴趣。
休斯那时已是戴蒙内最成功、最知名的播音员。一天,他到克丽斯塔所在的大学做演讲。用老话来说,克丽斯塔对他是一见钟情。他的自信,他吸引听众的才能以及他高高的身材、英俊的外貌,都令她痴迷不已。课后,当他们在一起讨论时,他灰色的眼睛似乎要令她燃烧起来。他就是力量,他就是权威。
没遇到休斯前,克丽斯塔对她自己外表如何、衣着如何并不特别在意。但经过大学的那一晚后,她开始有意识地使自己看起来更漂亮些。在那时,她就知道自己颇具魅力,有着丰满的高身材,足以吸引街上男人们的目光。她把自己打扮好后,就来到休斯工作的广播电台,要求见他。令她吃惊的是,她马上就被领进了他的办公室。
休斯当场就雇用她担任了自己的节目负责人,因为原来的节目负责人就要到另一个城市去结婚。薪水不高,但克丽斯塔并不介意。这份工作给她带来了许多额外的好处,能在电台、电视台的内部世界工作更她备感骄傲。当然,还能天天看见昆丁·休斯。
当她在戴蒙内接受休斯的工作时,她还是个处女。这种状态只持续了两天。他们很快就住在了一起,但休斯坚持她另外租一套公寓,用他的后来说,这是为了面子的缘故。她并没有提出异议,只是盼望着有一天,他们能一起住在郊区的一所房子里,住在离他母亲不远的地方。
克丽斯塔认为——或者说假设——休斯有一天会说我们结婚吧。休斯在遇到她之前结过婚,又在他们同居期间离了婚。克丽斯塔知道给他压力会是一个错误,所以她说的很少,只是偶尔流露一些暗示,希望他会有反应。但是他没有。他偶尔还会去见别的女人,而且有一天甚至宣布他要和其中的一个结婚,这令她大为震惊。那一次她一个星期没有去电台上班,大部分时间都躺在公寓的床上。最后,休斯来看她,并且说他需要一个节目负责人,如果她要辞职的话,他会去找另一个人来。
虽然做起来很难,但她还是回到了电台。休斯对她很好,给她大幅度长了工资,而且似乎很理解她不时的旷工行为。当然,对他这些小小的纵容,她也并不是没有回报。
这么多年来,情况一直是这样。休斯不断更换着身边的女人,与其中几个结婚,但和大多数女人只是睡觉而已,他在传媒界的地位也是越来越高,直到他来到华盛顿。而克丽斯塔在这期间一直守候在他身边。这倒并不是说他不在的时候,她就过着清心寡欲的生活。她也和其他男人约会,但总是觉得他们身上少些什么——或者是她少些什么……她知道这是不对的,但是……她惟一的同性密友曾对她说过,她这样和休斯呆在一起是在糟蹋自己的生命。克丽斯塔不得不同意她的意见,但理智是理智,情感是情感。虽然没有什么好的理由,但她总相信,有一天休斯会认识到没有和她结婚是犯了个大错误。她真是个典型的女人——即使是在性解放的年代……
她从回忆中清醒过来,望着将工作室和控制室隔开的玻璃上自己的影子。她知道自己又回到了以前不修边幅的样子。特别是在过去的一年间。现在,她头发蓬乱,蓝毛衣的前胸上有一块咖啡留下的污迹,满是褶皱的裙子上全是猫毛。她没有化装,左手上还有一条黑色的墨水渍。那还是两天前留下来的。上帝,克丽斯塔,你简直太邋遏了……她想从皮包里拿出一片安定,但又抑制住了这种**。她知道药片已经在她生活中占据了过于重要的地位。得到它们简直是大容易了。她身边总是备有各式各样的药片,它们能使她振奋起来,也能帮她镇定下来。休斯偶尔也服用一些其他药片,主要是用来促进他的性机能。它们对克丽斯塔已没有任何作用,但当休斯劝她一起服用时,她从没有和他争论过。
还有酒精。虽然她很明白药片加酒精是件多么危险的事,但她最近还是喝得更多了。就在两天前,她还喝得酩酊大醉,第二天头痛不已。
广告过后,从通话器中传来了休斯的声音:“来点儿咖啡怎么样?”克丽斯塔端来两个杯子,把它们送到了工作室。
“谢谢,宝贝。”休斯说道。
她点点头,回到控制室,一直在那儿呆到节目结束。
“我得去喂我的猫。”当他们在控制室准备离开时,克丽斯塔说道。
“它们会活下去的。”
“把我在公寓门口放下,十分钟就够了,这会让我感觉好些。”
“好的。”他说道,一边飞快地拆开信件,然后把它们扔到已经满了的废纸篓里。
他们来到水门饭店,在地下车库停好车,然后乘电梯来到他住的那一层。
“我给你弄点儿什么喝的?”进门后,她问道。
“不,谢谢。”他说着,脱掉袜子,躺在了沙发上。
“我去给自己弄杯喝的。”她说道。
“你喝得太多了。”他说道。
“没有,不多,”(是的,我是喝得太多了。)“你真的不要一杯?”
他没有回答。她来到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加冰的杜松子酒,然后端着酒杯回到起居室,在他身边坐下。休斯直直地盯着房间的另一端。
“你在想什么?”
“在想你。”
他的话令她很开心。她碰碰他的胳膊。“这话真好听。我希望是好的想法。”
他继续直直地盯着前方,然后他说道:“我想你现在应该继续往前走了,克丽斯塔。”刚开始她并没有明白他的话。他转过身,看着她的眼睛:“你听到我的话了吗?我说,你现在应该继续往前走了。”
她发出一声紧张的笑声,飞快地喝了口酒。“往前走?……你在说什么?从哪儿走?从我的公寓?……从这里?……”她当然清楚他在说什么,只是过于恐惧而不愿承认。他仍然盯着她的眼睛。虽然她竭力想转开目光,但那双眼睛像磁石一样使她的努力成为了泡影。“我是说真正地往前走,”他说道,“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克丽斯塔。我想你应该摆脱这种情况,离开华盛顿。你在这一行里很容易找到工作。我只要打个电话就可以安排好一切。”
她的胃一阵痉挛。每当他们要发生争执时,她都会有这种习惯性反应:所有神经末梢都被调动起来,似乎要把她从各个方向撕裂。她想哭、想大喊、想打他、想搂住他的脖子。可她什么都做不了。
她来到厨房,把酒杯倒满;然后紧紧抓住桌子的边角,想使自己不再发抖。她仰头灌下一口酒,抓过皮包,往嘴里扔了一安定。
“你在干什么?”休斯在起居室喊道。
她走到他身后,把颤抖的手放在沙发背上。
“见鬼,快坐下。”他说着扭头看着她。
她在咖啡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他斜眼看着她。“我们曾经有过很好的日子,克丽斯塔。每个人都要在人生的某个阶段继续往前走的。”他坐在沙发上,拉住她的手。她把手挣脱。她知道自己这时的样子,很像母亲……
“镇定,”休斯说道,“我会保证让你得到一份很好的工作我也会保证你离开时,口袋里会有足够的钱——”
“你真是个可怕的人。”她轻轻说道。
“你说什么?”
“我爱你,上帝,难道你不知道吗?”
他一只手放在沙发靠背上,一条腿跷起来晃荡着。“爱。那是孩子们的事,克丽斯塔。你该长大了。”“在我爱上你时,我确实是个孩子。”她的声音哽咽了。“那是因为这爱,我一直守在你身边——”
“那是你的问题。我从来没让你那么做。我没对你许诺过任何事情。这是你选择的。我再说一遍,该长大了,克丽斯塔。”
她站起身,把杯中的酒泼在他脸上。
“好的,你这个混蛋,我是长大了。”
他愣了片刻才从震惊中清醒。他摇摇头,迅速站起身,从口袋里掏出手绢擦过脸,然后穿过房间,猛地用一只手扼住她的脖子,另一只手狠狠打了她一个耳光。他扳着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你疯了,克丽斯塔。我早就告诉过你。你疯了,需要帮助。你想从我这里得到帮助吗,克丽斯塔?你想让我把你送到什么地方,以便他们能照顾你吗?”当然,他很清楚地知道她母亲的事。这时她只剩下了恐惧。她屈服了,请求他的原谅,向他哀求不要说她疯了。最后他放开了她的头发。她一动不动瘫倒在地毯上,而他则消失在卧室的门里。
出来的时候,他已换上了一身新衣服。“我要出去一会儿。回来的时候,我希望你已离开这里。回家去,把自己灌醉,吞些你那该死的药片,然后再睡上几天。等你回到电台的时候,我会把一切都安排好的,一个新工作,一个新城市,一个新生活。克丽斯塔,像你这样的人,问题就在于你们不知好歹。我做这些都是为你着想,而你要么是太笨,要么就是疯了,竟不理解这一点。”他走出公寓,砰地一声关上了门……克丽斯塔·琼斯站在能俯瞰华盛顿的大窗户前。她已经在这儿站了很久。她头脑一片混乱。呼吸急促,多年来一直存在的心痛占据了她的整个身心。
她离开窗口来到卧室,径直走到休斯的壁橱前,跪下身找到了她要找的东西——那个防火的储物盒。她迅速来到厨房,在冰箱后摸索着。她找到钥匙,回到卧室,用钥匙打开了那个盒子。里面装满了文件、一些现金和珠宝。这些都不是她感兴趣的。她拿出一个用棕色牛皮纸包着的包裹,然后合上盖子、锁上盒子、把钥匙放回了原处。她穿上外套,扫视一眼房间,然后离开了公寓。
她招手叫了出租车,回到了自己的小公寓。一路上那个包裹都躺在她的膝盖上,就像是个有生命的小东西。回到公寓后,她把门锁好,脱下外套,打开了灯。她的心跳得厉害,她从水龙头接了杯水,又吃了一片安定。水池里除了用过的碗碟外,还有一只已经喝光的杜松子酒瓶。她在碗柜里找到了一瓶白兰地,把剩下的酒都倒在酒杯里,然后拿着杯子回到了起居室。那个棕色的包裹就放在她的电话机旁。她找到一张写着一个电话号码的纸,按那个号码拨了电话。铃响了十五次后,她才挂上了电话。
莉迪姬·詹姆斯刚刚离开公寓去赴小科尔·卡德威尔的约会。她听到了电话铃声,犹豫着是否回去接电话。她没有回去。“如果是重要事情,他们会再打回来的。”她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朝自己的车走去。克丽斯塔·琼斯挂上了电话。一只猫跳上她的膝盖,喵喵叫着。它在她胸前拱着、舔着,一副知足常乐的模样。
克丽斯塔望着它笑了。“好了,好了,宝贝,”她一边说着,一边拍着猫的脑袋,“好了,妈妈爱你。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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