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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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两个星期对莉迪娅来说过得飞快。她发现里克·贝休恩是个效率极高的助手。莉迪娅的办公室已经焕然一新,变得非常舒适。除了办公必需的用具以及桌椅外,小伙子还订购了画龙点睛之物——鲜花、壁纸、一个收音机和一个单人沙发。莉迪娅发现自己阅读文件时,在这个沙发上度过的时间越来越多了。
如果说她以前还有将时间分配在委员会和她自己事务所的想法的话,那么现在她在委员会的繁重工作已使这种想法完全破灭了。每天委员会都要进行全体成员的例会——六个参议员、他们的助手、两个秘书、一个叫吉格·约翰逊的调查员以及莉迪娅的五个助手。除了里克·贝休恩之外,还有她从事务所带来的一个助理,以及麦克伦派来的三个人。
莉迪娅对吉格·约翰逊的第一印象并不太好。她太年轻,莉迪娅不相信她能提供自己所需要的调查。她个子矮小,身材丰满,一头蓬乱浓密的红发。麦克伦介绍她时,说她是密苏里新闻学院的毕业生,曾在《时代周刊》做过调查员,在来参议院之前,她在美国住房与城市发展部工作。从她的年龄看,她不像是具有如此的经历和背景。所以在第一个星期里,莉迪娅问了她不少问题。吉格的回答以及通过其他渠道所做的侧面了解,证实了麦克伦和吉格所说的话。第二个星期结束时,吉格的工作表现已使莉迪娅完全相信她是一个极其出色的同事。第二周星期五的例会直到晚上六点才结束。会议所讨论的都是一些例行公事,但莉迪娅打破了这样的平静。她提出要就电台记者吉米·麦克南悬而未决的谋杀案展开调查。
“为什么?”有人问道。
“我认为这是可行的,”她答道,“我们至少应该看看它与卡德威尔谋杀案是否存在什么潜在关系,否则就太疏忽了……”
她没有提到她对吉米一案的兴趣是由一家闲话小报《**者》上的一篇文章引起的。吉格·约翰逊把这篇文章放在了她的调查档案里,并向莉迪娅提起过它。当时她的态度与其说是严肃认真的,倒不如说是半开玩笑。莉迪娅当时也没有在意,但昨天晚上,她坐在办公室里的沙发上读完了这篇文章、以及吉格提供的其他资料。当然,文章的作者将麦克南和卡德威尔谋杀案的各个方面都写得耸人听闻,已适应报纸的风格。但当莉迪娅耐心地读完它花哨的句子、以及作者在两起谋杀案之间炮制出来的因果关系时,她意识到这是个有一定道理的推论……两个人被谋杀。其中一个死者电视记者吉米·麦克南是从小被另一个死者卡德威尔参议员抚养大的。
提议将麦克南的谋杀案包括在委员会的调查范围内,确实令莉迪娅很痛苦……她并不愿暴露卡德威尔家庭中非常隐秘的旧伤口。但在度过了一个无眠的夜晚后,她不得不承认两起谋杀案之间很可能有联系。
她的建议令一些参议员显得有些吃惊,他们朝威尔福雷德·麦克伦望去。作为委员会的主席,他坐在椭圆形会议桌顶端一把有着高高靠背的椅子上。他抽出咬在齿间的雪茄,浓密的落腮胡使他显得格外冷峻。他狠狠地盯着莉迪娅。“我看不出有任何必要使我们把委员会的调查范围扩大到卡德威尔参议员的死之外。”
“我并不是在建议这个,”莉迪娅说道,“我们的章程规定我们调查与卡德威尔参议员谋杀案有关的所有情况。如果吉米·麦克南的死能给我们提供一些线索的话,哪怕只有一点点可能,我们也不应该忽略它。”
麦克伦靠在椅背上,咬着湿漉漉的雪茄头。“不,麦克南谋杀案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莉迪娅看了看其他人。哪怕麦克伦将这个问题交与大家讨论,她也不会感到这么失望。但他却专断地把它否决了……她从文件夹中抽出一份民法第66-107号的复印本。委员会就是根据这条法律成立并得到拨款的。“我不想纠缠此事,但我们的章程说我们要……”她直接照文件读道:“……调查科尔·卡德威尔参议员谋杀案的所有方面和细节,运用一切可能的资源、部门和个人,准备并向美国国会和美国人民上交一份完整、公正、精确的报告。”
麦克伦猛地坐直了身子,短粗的手指在桌上敲打着。“我们都知道章程上说了些什么,詹姆斯小姐。但我也曾告诉过你,侦破谋杀案并不是参议院要做的事情。而这一点并没有写在章程里。你的建议就是要打开一罐装满蛆虫的罐头,这只能是浪费纳税人的钱,也许我还可以加上一点——也是浪费我们的时间。如果你这样做了,那当我们传唤证人来作证时,得需要肯尼迪中心才能装得下他们。忘掉其他一切,只记住一点:调查与参议员的死直接有关的事。明白吗?”
莉迪娅望着委员会中最年轻的参议员杰克·马克维奇。在这些人中,她认为马克维奇是最友善的一个。他的唇边浮现出一丝不易察党的微笑,眨了眨眼睛,似乎在鼓励她按自己的观点走下去。
她看着麦克伦。“作为这个委员会的特别顾问,麦克伦参议员,我不能违背良心,忽略可能对我们的调查结果产生影响的一个问题。也许我提出这一点的时机还不成熟。如果是这样,那么我将准备更多、更有说服力的理由,并在将来某个时间向你汇报。”
麦克伦的样子似乎马上要爆发。他满脸通红,呼吸急促,胸部剧烈地起伏着,仿佛里面装了一台蒸汽机。“好的,”他终于开口道,“下星期把你调查麦克南谋杀案的理由拿来,我会听的。还有其他事情吗?”他环视围坐桌旁的人。谁也没说话,于是他宣布散会,下一次会议的时间是下周一三点。
莉迪娅回到办公室时,吉格·约翰逊和里克·贝休恩在那儿等着她。她在沙发上坐下。“我才不会受人摆布在这里当一个傀儡——”
“嗨,”贝休恩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莉迪娅将刚才的事告诉了他们。她讲完后,吉格说道:“我似乎猜到要发生这样的情况。周末我会加班研究麦克南的档案。”
莉迪娅点点头。“谢谢,吉格。东西多吗?”
“相当多。我从报社的资料室找来了不少东西,还有一份杂志文章的名单。明天我就到图书馆去复印。”
“他是不是很为难你?”贝休恩问道。
“麦克伦参议员?是的,不过我想他只是在做他认为正确的事情。我想我应该这样评价他。我终于认识到这不是国会成立的惟一的委员会,卡德威尔谋杀案也不是他惟一关心的问题。”
“我能做些什么?”贝休恩问道。
“回家,过一个愉快的周末,”莉迪娅说道,“我想我们都需要一两天来考虑一下其他事情。必须换换脑子。”
“谢谢,长官,”吉格说道,“你们两个去玩吧,我来做苦力。”
“算了,星期一再说——”
“不,我对这个案子太感兴趣了。况且,我男朋友在和我闹别扭,这个周末反正是没事干……噢,莉迪娅,一个叫福斯特西斯的先生在你开会的时候来过电话。”吉格说道。
“他有没有留下口信?”
“是的。他说他已厌倦了听你说很忙,并且坚持要今晚带你去吃晚饭。”
莉迪娅笑了。“我真的很累——”
“快去吧,”吉格说道,“会让你感觉好起来的。”
“好的,到时候看吧。你们干吗还不走。我会给他回电话,星期一见。”
他们走了,莉迪娅一个人留在办公室里。她心想星期一千万记住要让人把窗户封好。一股冷风似乎持续不断地从窗缝中钻进来,使得整个办公室总是冷冰冰的。她拿过电话接通了克拉伦斯。
“不要对我说不,”刚一听出她的声音,他就这样说道,“晚饭,再加上一点儿音乐。”
“我的心情——”
“我将尽我所能使你振作起来。艾琳·爱德华兹将在卡德威尔中心演奏拉赫马尼诺夫。在这之后……我在勾引你,听不出来吗?”
“克拉伦斯,我——”
“不要和我争论。照现在这个情况,不到年底你就会变得又老又丑。在你还没有失去一切之前,我想要你……七点钟我去接你。我们一起去听音乐会,然后去吃晚饭,然后……”
“好吧,”她说道,“也许拉赫马尼诺夫正是我所需要的。”尽管她知道她所需要的远没有那么高尚。
他们直接开车去了卡德威尔中心。听众并不多。莉迪娅环视四周,没有看见多少熟悉的面孔。杰森·德弗朗斯出现在舞台的一个入口处,和舞台经理激烈地说了些什么,然后就迅速地消失了。
“国会那儿的事情怎么样?”克拉伦斯看完节目单后问道。
“非常忙,有趣但也令人失望。”
“晚饭的时候你得好好跟我说说。”
音乐会很快就结束了。他们来到大厅,穿好外套,准备离开。
“莉迪娅!”她转身看见杰森穿过大厅向他们走来。“真高兴你们能来,”他说道,“你好,克拉伦斯。莉迪娅,我们能不能找几分钟谈谈?”
“我想可以……”
“我是说现在。就要几分钟。”
克拉伦斯耸了耸肩,向她点点头,示意她快去快回。
她跟着杰森来到大厅旁的一个衣帽间。这里已经空无一人。他回头看看大厅。
“什么事,杰森?”
“我不相信我所听说的事情,”他悄声说道,就像在舞台上旁白,“维罗尼卡也不相信。”“什么事情?”她也悄声问道,同时不禁觉得这很好笑。
“把可怜的吉米的死扯到参议院的调查中去。”
“杰森,我……”她停住了,消息传得如此之快使她非常吃惊。“杰森,你是怎么听说这件事的?”
“这并不重要,”他说道,“重要的是你居然会想到要去这样做。”
莉迪娅朝衣帽间敞开的门外望去。克拉伦斯正靠在墙上,大衣搭在胳膊上,脸上现出不耐烦的神情。“我不想无礼,杰森,但委员会的工作确实不关你的事——”
“那么维罗尼卡呢?你是想要告诉我她也不该关心此事吗?上帝,莉迪娅,那可怜女人已经受够了折磨,不需要一个她所信任的朋友再把以前的伤心和痛苦重新翻出来。说实话,我从未想到你会做出那样的——”
“杰森,要我担任这个职位的是维罗尼卡。我在同意前,考虑了很多。现在我决心尽我所能完成这个工作,不管发生什么情况——”
“即使这会伤害维罗尼卡也在所不惜?”
“我相信维罗尼卡知道我最不愿做的事就是伤害她。但如果吉米的死与卡德威尔的死有关系,那么它就肯定会被包括在调查的范围内。我很抱歉,杰森,但如果维罗尼卡想和我谈谈这件事,她随时可以来找我。好了,晚安。”
当她准备离开衣帽间时,杰森用明显不高兴的声音说道:“不要让我们失望,莉迪娅。”这话令她停下了脚步。她转过身望着他。她想说些什么,但又改变了注意,转身走出了衣帽间。她来到克拉伦斯身边,挽住他的胳膊。
“到底怎么回事?”上了汽车,他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真的。或者更精确一点儿,我说不准。我从来没有喜欢过杰森,所以我想这影响了我对他的所作所为的看法。”
“他对你说了些什么?你看上去显然情绪不高。”
她摇了摇头,强迫自己振作起来。“我们去哪儿吃饭?”
“呃,我本来是打算在金狮饭店定个座位,但那里肯定会很吵闹,因为我想听你谈谈你过去两星期在委员会的工作,所以我就在蓝色田野定了位子。我今天想吃牛肉。”
“那儿的人也会很多。”
“但不会像另一个,”他转上宾西法尼亚大道,朝四季宾馆开去。他们要去的饭店就在这家宾馆里,“另外,领班会保证让两个苏格兰人有一张角落里的安静桌子。”
“苏格兰人?”
“一个苏格兰男人和一个苏格兰女人,如果你坚持这么说的话。”
“我坚持,至少将来警察局的记录会更精确。”
晚餐的大部分时间,他们都避免谈起莉迪娅在委员会的工作。他们谈论着音乐、这个季节在华盛顿的音乐活动,以及年底如果莉迪娅有时间,一起去纽约看百老汇歌舞的可能性。
在吃甜点的时候,莉迪娅终于开始讲述自己在过去两星期里的工作经历。克拉伦斯静静地听着。他注意到她的语调里透着一股坚强,这在两个星期前是没有的。那时,她对自己处理这件事的能力充满了怀疑。一方面,克拉伦斯发现她的缺乏信心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这个美丽、聪明的四十岁女人终于显露出她谦卑的一面。但另一方面,这也令他担心。她在参议院调查一个大人物死亡事件的委员会中的工作,不会因为她的谦卑态度而有所改善,就像一场音乐会不会对她的工作有任何帮助一样。工作两星期之后,她身上的变化还是令人高兴的。说实话,他很为她骄傲。她告诉他自己与威尔福雷德·麦克伦的矛盾,参议院中把这个委员会变成一个公关小组的氛围,杰森在衣帽间里对她说的话,以及维罗尼卡似乎对她决定调查吉米·麦克南的案子很不高兴。
“真奇怪,”当她重复杰森当天晚上的话时,克拉伦斯说道,“不要让我们失望。他大自以为是了。”
“克拉伦斯,也许我也有些自以为是,可如果说委员会能取得什么成果的话,那也要靠我和我手下那些人。参议员们把这个委员会看做是要应付的一件事情,而不愿过多介入。我想我不能责怪他们。他们有其他的事要关心。可是见鬼,我已接受了职责,要保证一个彻底、公正的调查。当维罗尼卡说她要说服参议院成立一个委员会并且坚持要我担任特别顾问时,我就是这样理解这件事情的。”
“也许她已改了主意。既然她现在已是参议员,也许她首先关心的事情已经改变——”
“我最好是和维罗尼卡谈谈,看看她现在的想法。”
“这样做很有道理。你警察局的那些朋友怎么样?”
她叹了口气。“恐怕我那些所谓的朋友都相当的不合作。他们拒绝透露关于谋杀的任何事情。下星期我不得不发传票了。克拉伦斯,我们能离开这儿吗?我突然感到很累。”
“当然,但你在回家之前,要先到我的公寓去。”
“哦……我不能……”她抓住他的胳膊,希望他能理解。
“我给你买了一件特殊的礼物,莉迪娅,为了祝贺你新的职务。它在家里——”
“明天怎么样?”
“不。我保证不会耽误你太长时间。”不过,我可是经常撒谎,他心中暗道。
礼物是一个漂亮、讲究的盒式录音机和两个外置的喇叭。“给你的办公室准备的,”他说,“还有这些。”他递给她一个盒子,里面都是她最喜欢的爵士音乐家的磁带。“希望他们能帮助你对付国会里的爵士乐。对不起……拙劣的比喻……”
“克拉伦斯,真得谢谢你,不是为了这些礼物,而是为了你……”
“听我说,你碰巧是这个世界上我最喜欢的女人,虽然当初在钢琴课上你是一个不及格的学生。”
她伸开双臂拥抱着他。不用再说一句话,两人相拥着向卧室走去。“我今晚不走了。”她对他说。虽然一切都已不言而喻,但说出来令她很高兴。当她快要沉沉睡去时,她告诉自己,世界上有些东西无论如何不应被别的事干扰,即使是美国参议院也不行。
室外,一个壮硕的男人坐在一辆肮脏的灰色汽车里。他看着自己腿上的一个记事本。上面记着他们回到公寓的时间,以及莉迪娅说“今晚我不走了”的时间。在仪表盘的下方是一个功率强大的接收器,它与一个藏在克拉伦斯卧室的微型麦克风相连接。他调了调接收器上的旋扭,伸了个懒腰,挠了挠自己的肚皮。他看了看手表。这将是一个漫长的夜晚。他希望在夜晚结束前,他们能醒来说些什么以打破这乏味的漫漫长夜,当然除了情话之外。乏味,这正是他在完成这些任务时最不喜欢的一点。还有彻夜长坐给他的肛门带来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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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丁·休斯快步穿过芝加哥的奥哈拉机场。他乘坐的从戴蒙内来的飞机晚点了,他现在只有二十分钟的时间去搭乘飞往华盛顿的班机。
他在一排公用电话前停下脚步,输入自己的信用卡号码,然后等待电话被接通。他的节目负责人克丽斯塔在WCAP电台拿起了电话。
“我只有一分钟时间,有没有什么我应该知道的事?有电话吗?”
“很多。一个叫吉格·约翰逊的女人打过电话……她是参议院调查卡德威尔谋杀案的委员会的,她说她是委员会特别顾问的首席调查员。她想和你谈谈。”
“别的电话呢?”
“没有太急的。”
“我得走了。我可能会在节目播出前赶到。”
他拎起地上那个小小的皮包。一个人英寸见方、用棕色牛皮纸包着的包裹从未离开过他的腋下。当他向登机口走去时,他把胳膊夹得更紧了。
“我可以把你的包裹放到上面的行李架上。”飞机起飞后,一个空中小姐对他说道。
休斯摇了摇头。“不用,谢谢。我要随身带着它。”
她更仔细地端详着他。“你是昆丁·休斯?”
“是的。”
“我在电视上见过你。”
“你住在华盛顿吗?”
“是的。我也在收音机里听过你的节目。”
“眼睛和耳朵都检查过了。别的部位呢?”
“运转正常。”在说这话时,她并没有微笑。“对不起,我还有其他乘客。”
她故意在余下的飞行过程中对他不理不睬,这果然使他非常恼怒。他喜欢她的外表——中等身材,深棕色的头发,一口微笑时经常露出的雪白的牙齿。臀部有些过于丰满,但离成为一个问题还有好多年的距离。当飞机准备在国家机场降落时,她在他身边停下。“我有两天假期。我想我要庆祝一下。”
“和某个特别的人吗?”
“还没有。”
“晚饭时谈论一下?”
“一个女孩确实必须吃饭。”几分钟后,她回来了,递给他一张纸,上面是她的住址和电话号码……
“我会开车送你回家,”他说道,“恐怕时间对我来讲是个问题。今晚我要做个节目。”
十一点四十五分他到达工作室。他和那个空中小姐买了中国菜,一直在她的小公寓里逗留到他不得不离开。他说他第二天会打电话,但他心里明白自己并不会这样做。

节目结束后,他和节目的嘉宾——乔治·华盛顿大学的一个地质教授——逗留了几分钟。他用眼角余光看见克丽斯塔正在将桌上的材料拿开,包括那个他从戴蒙内拿回来的包裹。整个节目期间,它就放在麦克风的旁边。
“别动那东西。”他说道。
“对不起。里面是什么,炸弹?”
他对教授说声对不起,走到桌边拿起包裹,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克丽斯塔跟在他后面。
“我只是在收拾东西,”她说,“这个包裹有什么重要的,昆丁?”
“没什么……私人的东西。”他扫了一眼写着吉格·约翰逊的口信的纸条,“是不是要我给她回电话?”
“是的,尽快。”
他把纸条放进上衣口袋。“你现在打算做什么?”
“回家上床,就像华盛顿其他好女孩一样。”
“我和你一块去。”
这种轻慢的口气使她感到一阵不快……甚至是愤怒,但同时也感到一阵渴望,不管她愿意与否。而且从某种角度讲,她感到了一丝荣幸。显然,他现在没有心情应付那个和他住在一起的愚蠢的年轻女人……
在他洗澡的时候,她按他喜欢的方式准备了鸡蛋:稍稍炒一下,不加黄油。她注意到那个包裹并不在卧室里。他穿着那件在这里放了多年的浴袍走了出来,胳膊下夹着那个包裹。他舒展四肢躺在床上,等着她把盛鸡蛋的托盘端来。她把托盘端来,然后在他身边躺下。“为什么要急急忙忙去戴蒙内,昆丁?”
他边吃边说:“去看我母亲,她最近感觉不太好……”
“哦?上星期她打电话来的时候,听上去很不错啊。”
“忘了它吧,克丽斯塔……今晚的节目不错,呃?”
她轻轻敲打着他的胳膊。“节目总是很好,你知道的。”
“是的,不错……嗨,我真的累了,克丽斯塔,十一点时叫醒我。明天还有很重要的事……”
她伸手到他的浴袍下抚摩着他,可他却转过了身去。没关系,她可以等待。她把托盘端走,坐在起居室里看电视一直到十一点,然后叫醒了他。他揉揉眼睛,伸了个懒腰,一把将她拉了过来。该死的人,不过这确实值得等待……
一个小时之后,吉格·约翰逊接到了昆丁·休斯的电话。“谢谢你打电话来。”她说道,接着介绍了自己在委员会中的职位,并说想和他谈谈发生在卡德威尔家的宴会上的事情,以及他与这个家庭的关系是否能给谋杀案提供一些线索。
“所有这些问题警察局已经问过了——”
“我知道,但詹姆斯小姐认为——”
“她现在怎么样?”
“很好。休斯先生,我只需要你一个小时的时间。”
“好吧。一起吃晚饭怎么样?”
“我在想——”
“在接下来的六个月里,这是我惟一空闲的时间。”
“呃,如果是这样,我想我不得不加班了。你有什么特别喜欢的餐厅吗?”
“委员会买单吗?”
“我想是的。”
“很好,那就在贝迪托饭店。七点钟见。”
吉格向莉迪娅汇报了她和休斯的谈话情况。“晚饭?你可得当心,他是个有名的浪荡公子。”
“对我来讲这并不大坏,莉迪娅。最近我和……哈罗德……有些问题。”
“还是小心些为妙……你有没有和他提起卡德威尔参议员最后一次的采访录像带?”
“在电话里没有机会,但吃饭时我会跟他说的。你说过在我和休斯谈话前,你会跟我讨论一下吉米·麦克南的谋杀案。”
莉迪娅点点头。“据说吉米和休斯曾经是情人。这并不奇怪,但人们说这是他很少有的非常认真的一次关系。午饭时我会告诉你我所知道的一切。走,我请客。”
当莉迪娅和吉格离开办公室去吃午饭时,昆丁·休斯回到了他在水门饭店的公寓。他把那个棕色的包裹放在壁橱底下一个防火的盒子里,然后把盒子的钥匙放回原处——冰箱后面的一个钉子上。他躺在沙发上,把鞋踢掉,然后开始回忆过去二十四小时中发生的事情。过了一会儿,他坐起身,给他在戴蒙内的母亲去了电话。
“我刚才还在为你担心,”母亲说道,“你说一安全到家就给我打电话的。你知道我讨厌飞机。”
“是的,我知道,妈,不过我很忙。能见到你真高兴。”
“你回来得太少了。”
“呃,是的,也许再过两个月我会有更多的时间。谢谢你为我保管那个包裹。”
“我按你的吩咐做的。我把它放在壁橱的毯子下面,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过。我甚至没再问过你里面装的是什么。这些日子取暖费可真贵。我给锅炉工打了电话,可他说——”
“我得走了,妈。再次谢谢你。我很快会再给你打电话的。”
“你总这么说,可你从没做到过,儿子,除了你需要什么东西的时候。”
“再见,妈。”
他一直睡到五点钟克丽斯塔给他打电话。他洗了澡,刮过胡子,开车去赴他和吉格·约翰逊的约会。他一边开车一边猜想着她长什么样。不错,他是个小人……可至少他喜欢女人,这可比华盛顿大多数男人要好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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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莉迪娅有发传票的权利,但她还是做了最后一次努力,以争取詹金斯在警察局的自愿合作。她给他打了电话,要求和他见面。显然,他当时心情不错,因为他马上就邀请她在方便的时候去他的办公室……
“我能为你做些什么,莉迪娅?”当她在椅子上坐下、咖啡也端上来后,詹金斯问道。咖啡很热,味道也不错。詹金斯和警察局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告诉我你们在卡德威尔谋杀案上的进展。”她慢慢品着咖啡。
“乐意效劳。你瞧,我们已经和所有参加宴会的人进行了谈话,并且作了记录。”
“还有呢?”
“我们已经排除了大约一半人。”
“根据什么?”
“直觉,与死者的关系,对死者的态度,在他被谋杀时有不在场证人的人,如此等等。咖啡怎么样?”
“味道好极了。”
“我们做公仆的就是要使别人高兴……我猜你也许想知道名单上还剩下些什么人。”
“我想是的。”
他高声叫一个秘书给他拿来卡德威尔一案的最新档案。他望着莉迪娅笑了。“你今天穿的衣服真漂亮。我真希望我亲爱的妻子也有一件这样的……”他耸了耸肩。“她已经有点儿中年发福了。我想女人都这样。”
“男人也一样。”莉迪娅答道。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腰,点点头。“可也不完全一样。我看过一个话剧,里面说男人年龄越大越好看,而女人则越长越像男人。”
“那话剧叫什么?”
他耸耸肩。“我从来都记不住名字。”
秘书给他拿来了档案,他从里面拿出六页递给莉迪娅。
“我现在看你介意吗?”莉迪娅问。
“还能是什么时候呢?它们不能离开这个屋子。”
她把文件放在桌上,俯身向前。“为什么我们每次都要来这一套?我不想动用委员会下发传票的权利,但你却在一直逼我这样做。”
“警察局的规定,莉迪娅,这你知道。”
“你不能给我一份复印件?”
他惊跳了一下,用手摸着胸口。“你想干什么,莉迪娅?毁了我的退休金?”
她一言不发,只是坐在那里盯着他。
他把手从胸前移开。“好吧,好吧,我给你一份复印件。”他打开文件夹,递给她一份她手中文件的复印本。显然,他早就准备好了,只是她不能轻易得到罢了。要想在詹金斯这儿取得胜利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我还是想在这里看。”她说。
“悉听尊便。”
她迅速浏览了一下名单,发现了许多熟悉的名字,包括卡德威尔的两个儿子;维罗尼卡·卡德威尔;杰森·德弗朗斯;昆丁·休斯;卡德威尔的助手理查德·马维斯;鲍里斯·斯拉夫奇安;餐厅经理查尔斯;卡德威尔表演艺术中心董事会的成员;威尔福雷德·麦克伦参议员及其夫人;当晚的钢琴师以及克拉伦斯·福斯特西斯。
“有些名字简直莫名其妙。”她说道。
他鼓起一边腮帮,一根手指沿耳朵划着圆圈。“告诉我为什么?”
“克拉伦斯·福斯特西斯、鲍里斯·斯拉夫奇安和那个钢琴师?”
“怎么回事,莉迪娅?你为什么对这些上了年纪的音乐家青睐有加?”
“我并不想说我在想什么,”她说道,“维罗尼卡·卡德威尔呢?她为什么要杀死自己的丈夫?”
“我并没有说名单上的人都有必然的理由要结束他的生命。我所说的是这个名单缩小了调查的范围。在他被杀时,这些人都没有不在现场的证人……好了,现在你已经拿到了名单。下面是什么?”
“所有参加宴会的人的谈话记录。”
“为什么是所有人?我们已经把名单缩减了一半。”
“不错,你们缩减了。可我还没有机会做出同样的结论。”
“这不是我的问题,莉迪娅。你希望警察局来完成你要做的工作。你想要谈话记录?那么自己去找他们谈话吧。”
她叹口气,把裙子往下神了伸以遮住膝盖。他把眼睛从她的腿上移开,盯着她身后的什么东西。“听我说,局长,”她说,“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把我和委员会看做你的敌人。在我看来,如果我们能够彼此分享,就可以节约许多金钱和时间。这是不是很有道理?”
“当然,如果你有东西可以分享的话。你有吗?”
“我希望很快就会有的。我们已经着手调查了。我有一个小小的工作班子。我们会竭尽所能,但你的帮助会使事情简单得多。你为什么不愿意合作呢?”
“因为这种合作只能是单方面的,莉迪娅。更重要的是,我们警察局一直是众矢之的。华盛顿有人被杀了,人们就指望我们能破案。一旦破不了案,人们就说我们是吃闲饭的。可即使是真吃闲饭的也不愿意别人这么叫他。除此之外,这次的被害者还是一位参议员,于是所有的问题又都放大了一百倍。还记得麦克南谋杀案吗?两年了,一条线索也没有。你看见几天前报纸上的文章吗?突然抛出这篇文章的作者简直就是歇洛克·福尔摩斯。他声称卡德威尔和麦克南谋杀案之间有联系。”
她很高兴詹金斯提到了吉米·麦克南。“呃,难道不可能有联系吗?”她问道。“毕竟,卡德威尔参议员从小把她带大——”
“是的,我知道,但这并不意味着两人的谋杀案之间有关系。”
“但也可能真的有关系。无论如何,我们正在追踪这条线索——”
“祝你走运,莉迪娅。根据我听到的情况来看,卡德威尔夫人……对不起,应该说卡德威尔参议员……她对把这两起谋杀案联系在一起可不怎么高兴。她和她丈夫一样,都希望麦克南的案子尽快结束。”
莉迪娅沉思片刻,带着发自内心的疑惑问道:“你是在暗示卡德威尔参议员曾要求停止对吉米·麦克南一案的调查吗?”
“我没有这样说,莉迪娅。我只是说他们两人——参议员和他妻子——对发生的事情都很难过。你能责备他们吗?女儿在公园被一个疯子杀死已经够糟的了,用不着媒体再无休止地纠缠。这使我们看上去相当愚蠢,呃?”
“就像吃闲饭的。”
“不错。麦克南是个很受欢迎的电视记者。尽管她的家庭没有施加压力促成案件的侦破,但许多人这样做了,而且现在仍在努力。”
“你又来了。你还是在暗示参议员和卡德威尔夫人没有配合调查。”
“呃,她并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
“我知道,但她就像亲生女儿一样。”
詹金斯看了看她身后墙上的钟。“对不起,可我得走了。局长半小时后要见我。”
“关于卡德威尔的案子?”
“谁知道呢?满意了?”
“没有。”
“那什么才能让你高兴呢?”
“所有人的谈话记录,还有吉米·麦克南的档案。”
他摇摇头。
“又回到原地了,传票。”
“你想让我对你说实话,莉迪娅?”
“那太令人高兴了。”
“好了,莉迪娅,我有我的工作,就像你一样,只是我的风险更大一些。你和你的委员会可以提出一系列提议,然后宣布没有发现政府或政府官员与卡德威尔的谋杀案有关。而我呢,所有人都在背后盯着我,逼着我们破案。”
莉迪娅知道他说的大部分话都是实情,而且有些同情他。她和委员会只是这个领域里的过客、业余爱好者,而他则要天天生活在这个肮脏的游戏里,直到退休或突然死在任上。
但她知道她不能让同情心影响自己的工作。她将名单的复印件放进自己的公文包。詹金斯看到了她脸上的失望,把两只手手掌向上朝她伸了过来,似乎是在说:别生我的气。
“谢谢你抽时间见我。”她冷冷地说道。
“你想要谈话记录?”
“无论如何我会得到它们的。”
“稍等一分钟。”他旋转吱嘎作响的椅子,拉开一个文件柜说道:“所有的记录都在这儿。太沉了,你拿不了。派人来拿吧。”
她笑了。“谢谢,非常感谢。”
他板起脸,伸出一根食指指着她。“但是我警告你,莉迪娅,你为之工作的委员会,像其他委员会一样,到处是窟窿,足以弄沉一只驱逐舰。如果我给你的东西出现什么漏洞的话,你的麻烦可就大了。现在和将来都不要忘了这一点。”
“我会记住的,”她诚心诚意地说道。他的担心确实有道理。她下决心要确保这些文件的安全,“今天下午我会派人来。”
“好的。”
“麦克南的档案呢?我可以看看吗?”
“可以,但要在这里。没有复印件。”
“很公平。什么时候?”
“来之前打个电话。”他的脸突然痛苦地扭曲了。“见鬼,我的偏头痛。我一定是睡得太少了。”
“吃点阿司匹林。”
“谢谢你,医生。嗨,你知道我在我妻子买的那些杂志上看到什么了吗?”
“不知道,是什么?”
“性生活是治疗偏头痛的最好药方。”
“这我并不想知道。”
“一个像你这样的漂亮姑娘?”
“我并没有偏头痛。”
莉迪娅回到她在参议院的办公室,安排了两个送信人下午陪她到警察局去取资料,然后把它们送到她家里。她开始时本想让里克·贝休恩来处理这件事,并把谈话记录送到办公室。但詹金斯关于泄露消息的警告一直回响在她耳边。在她没有机会读那些记录前,没有理由把它们放在办公室,那里所有人都有机会接触到它们。
她突然意识到整个上午都没有在办公室见到吉格,不禁有些担心。中午一点时,吉格打来了电话,说她一直在图书馆,三点左右回来。莉迪娅问她和昆丁·休斯的晚饭如何,吉格说她回来时会向她汇报所有细节。
莉迪娅从参议院大厦的餐厅叫了午饭。开始时她很不愿意这样做,但后来为了节省时间还是让步了。她给送饭上来的侍者付了小费。她不知道在参议院付小费是否合适,但侍者接钱时的敏捷消除了她的疑虑。
正当莉迪娅要离开办公室,前往赫拉斯·詹金斯的办公室时,吉格回来了。这时已是下午四点。“对不起,我迟到了,”她气喘吁吁他说道,红色的头发一缕缕地贴在脸上,“我干得太入迷了,忘了看表。你要去哪儿?”
莉迪娅告诉了她,然后让她简要谈一谈和休斯的会面情况。
“我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讲完,”吉格说道,“回家后我作了无数条记录。但我迟到是因为这个。”她递给莉迪娅一篇报纸文章的复印件。文章结尾部分的一段被她用红笔圈了起来。
莉迪娅匆匆看了一下被圈起来的部分。
有人问詹金斯局长是否对死者的尸体进行过尸检。他说没有,接着解释说死因非常明显,警察局没有必要进行尸检。
“我不相信,”莉迪娅喃喃道,“谋杀案中,尸检是必须的。”
“显然不是在吉米·麦克南的谋杀案中,”吉格说道,“这让我觉得非常奇怪。所以我把它圈了起来。”
“真高兴你这样做了。我得走了。”
“需要帮助吗?”
“不用,谢谢。”电话铃响了。这时里克·贝休恩正好走了进来。他拿起电话,听完后递给莉迪娅。“维罗尼卡·卡德威尔参议员。”
莉迪娅接过电话。“你好,维罗尼卡。”尽管她们是朋友,但她仍犹豫着是否应该叫“参议员”,但她的名字还是自然地冒了出来。
“你好,莉迪娅。情况怎么样?”
“正在进展中。你怎么样?”
“还不错。我们今晚是否能见见面?”
尽管莉迪娅本打算今天晚上要看那些谈话记录,但她知道自己没有什么选择,只能答应。“好的。”她说道。
“你可以到我家来吗?”
“当然可以。什么时间?”
“我六点钟才能离开这儿。那就七点半吧。我们一起吃晚饭。”
“好的,到时见。”
“今晚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她放下电话后,里克问道。
“不,谢谢你,里克。我要和卡德威尔夫人一起吃晚饭。”
“今天有什么事吗?我在麦克伦参议员那儿忙了一大,都没有机会过来。”
“我本以为你是为我工作的。”
“我也是这样想的。可他说我离开一天你不会在意的。我们今天就怀俄明的大坝工程进行了投票。这边有什么进展吗?”
“呃,我想警察局要开始与我们合作了。”
他的脸上现出一副吃惊与崇拜的神情。“他们给了你什么?”
“哦,不太多,只够我读几个晚上的。”她动身准备离开。“你和吉格锁门?”
“没问题。祝你今晚愉快。”
她坐进别克车,正打算加入滚滚车流时,突然意识到她已对手下人说的太多了。她开始努力回忆自己是否提过警察局把谈话记录给了她。最后她相信自己没有说,这使她感觉好了些。况且,她对自己身边的人相当信任。
她直接去了警察局,两个快递公司的年轻人正在那里等她。四十五分钟后,他们把一箱箱的谈话记录放在了她的起居室,然后离开了。她望着这些箱子,抑制住打开看看的**,先去洗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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