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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娘是若累的母亲,老板娘一直都让若累上很好的学校念书,一直到大学,一直到现在。她不想让若累走进这间酒巴,不想让若累走她以前的路。若累明明有一个深爱她的男人在身边,为何她还要如此痛若,如此撕心裂肺地在这里忍受折磨。痛若,是可以与生俱来的。若累,她可以好好的念书,好好的工作,结婚生子,过着一般人过着的生活,为何她的灵魂却一直在地狱游荡,沉伦。一个酒醉的流氓,把她拉进厢房,老板娘拦着她,可她为何还要陷下去,陷入那无底的深渊。
凯乐终于知道,这个世界上可以以任何的生活方式生存的,像凯乐,像阿恒,像可晓,还有若累。整个世界都在沉伦。我开始疯狂的喜欢上了摇滚,沉重的金属声音,震裂一个人的灵魂。而也没有想到,会有人喜欢上他们的音乐。在学校演唱比赛的时候,整个场面都在爆动,在呐喊,那一张张脸,像梦靥一样啃噬着凯乐,而他们终于流泪了,捧着奖杯三个人抱在一起,终于得到别人认可了。
那一次,也是凯乐最后一次碰吉它。他知道,就算没有他,那个位置也会有人,那个乐队已经不是我要待的地方。一个人之所以要在一个地方停留,是因为他在那个地方有他的价值所在,而那个地方谁在都一样的话,就没有再停留的必要了。
在那段漫长难熬的日子,有一个夜晚,凯乐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是可晓!凯乐最想念她的时候,她就出现了。
可晓全身是白色的衣服,那淡淡的笑容,就像一个堕落的天使,突然出现在凯乐面前。
可乐,我想你了,就来找你了。
两年不见了啊,凯乐紧紧地搂住她,亲了亲她的脸。人迷路的时候,总喜欢回到原点,而凯乐最终还是要回到可晓身边的。这句话就像魔鬼的预言一样应验了。
可晓,我们以后都要在一起,好不好。
那一晚,他们爬墙进了一个很破旧的教堂。那是一个荒废的地方,一直都没有人管理。平时很少人到这里做礼拜,也没有人来这唱颂歌,偶尔双休日的时候会有人来这膜拜,作祷告。夜晚的月光很是清冷,像银色的水一样从窗外泻进来。趁着月光可以看到屋子的摆设。简单的一些桌椅,还有一个耶酥钉在十字架上的像。中国的神和耶酥这个神是不一样的,因为耶酥是存在于史书上了真实的物质,比传说更要传说。
而那一夜,在如此神圣的地方,凯乐和可晓做了男女间最神圣的事。可晓说我们是不是在亵渎神灵。
凯乐和她说了创世纪的故事。原本这个世界是没有善恶的,因为夏娃偷吃了禁果才开始懂得了羞耻。而上帝为了惩罚人类的贪婪,开始让女人有了怀孕的痛若,千千万万代下去。
和可晓在一起那些日子,是欢快的。时间的流逝,并没让他们担心未来。
有一个夜里,凯乐和可晓站在城市的高楼上看星空的时候,遇见了若累。那晚的星辰,比小时候看到的似乎更为接近本质,而他们的故事也更加的接近本质。
若累又比之前看到的那一次要更瘦,可以用嶙峋来形容。她大口大口地在那吸着劣质的烟。冷若冰霜的面孔,就连颧骨都高鄂起来,一直就是个让人心疼的孩子。
凯乐尴尬得不知所措,是若累径直地走到他身边,把他带走。这又算什么呢?记得高考后暑假去爬山,若累就把鱼缸给砸了,说为什么别人就知道鱼离不开水。凯乐算是她的水么?她从来没有依赖过任何人,是她自己要把这个世界抛弃的。
若累告诉凯乐这段日子她去了中国很多地方,全是以前想去却没有去的地方。去了敦煌,去了青藏高原,看了世界之颠的喜玛拉雅山,也到了吐鲁番盆地,到了布达拉宫,幻境中的地方。她终于开始流浪的生活。她懂得荒凉,在中国的那一大片土地,荒废而凄凉着,而她的魂魄也荒废而凄凉着。而凯乐是在那个冰封雪原上的藓苔么?一个人的落寞,也可以与生俱来的。
若累只是紧紧地握着凯乐的手,在这个喧嚣的城市中奔跑。上海的冬天,一副唯美的繁华画面,到处充斥着金钱的味道。
若累带我到郊外的一片大墓地,林林总总的墓碑,多少游荡的阴魂在同一个地方消沉。周围是高大的乔木,黏稠夜色的衬托下愈显森然。若累的心灵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她和凯乐坐在一个很普通的墓碑旁边。那个墓碑很旧,照片已经模糊不清,只看到姓氏和若累的一样,凯乐愕然了一下,突然明白了点什么。
没错,这底下埋着的就是我爸。
第一次听到若累提起她爸,还有那一段心酸的往事。
若累爸以前是一个酒巴的老板,也就是现在若累妈开的那家,若累爸是个放荡的人,除了金钱和,其它的都没拥有。而若累妈只是一个流浪在外打工的女孩子。被若累爸骗到酒巴工作,还生下了若累。若累妈把女儿的名字叫做若泪,是一种无奈的寄托。若累说,她妈妈是一个很漂亮很善良的女人,每次看见外面有流浪的孩子总会给他们吃的,还记得小的时候养了很多流浪狗呢。若累妈一边带着还是婴儿的若累,一边打理酒店,而若累爸浑浑噩噩地一天到晚只知道喝酒,与女人搭讪,与陌生的女人过夜。若累记得很小很小时候的唯一的记忆,就是那次为了哄一个陌生女人打了若累妈一个耳光,骂她贱女人。而后不久,若累爸被人砍死了,血肉横飞,不知是因为哪个女人而死,但可以肯定是因为女人而死。若累妈亲眼看着自己的丈夫的棺材下土,亲手拨土把他埋藏,那是若累第一次看见她妈妈流泪。一个女人,受了多少多少难以言表的耻辱与委屈,都没有流下一滴泪,而在那个男人要离开她的时候,她却流泪了。那个酒巴,名字也就改成了Tears。
凯乐知道,每个人都有一道刻骨铭心的伤痕,可不知道,若累的那一道创伤,刻得到底有多深,深得有多痛。这个世界,如果宙斯是至高无上的神的始祖,那他便是一切罪恶的源泉。就因为嫉妒人类,留下了一个叫潘多拉的盒子,让这个世界充满着邪恶、。这就是世界的本质。

凯乐,我们结婚吧。
第一次看见若累稚气和俏皮的眼神,她是如此的美,倾国倾城,不食人间烟火。凯乐笑了,面对着底下埋藏着无数冤魂的地方笑了。那一瞬间,这里变成了天堂,只有凯乐和若累的天堂。有这么多的死去的人为我们鉴证,鉴证他们的爱情。
那一晚,凯乐和若累在墓地里看了一夜的星星。原来,喜欢看星星的不只可晓,不只凯乐,还有若累。
第二天早上,是墓地的管理员把他叫醒的。凯乐想他的若累的时候,才发现她又离开凯乐了。无论凯乐怎么呼唤,寻找遍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都无法看见她的踪影。若累就要永远离开凯乐了,为何凯乐能在她的世界逗留的时间如此短暂。若累走了,没有人可以束缚她了。
一直到大学毕业,到凯乐在一家大公司里当一个不高不低的职位。见客户,请吃饭与被请吃饭,对上级有所避讳,对下级无所顾忌,被生活同化掉的生活。
阿恒接了他爸妈的酒店,还多开了一间更豪华的。阿恒妈说很想见凯乐,曾要求过我回去帮阿恒。凯乐推辞掉了,因为服无法在这个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城市再停留片刻,到一个陌生的城市,面对陌生的脸孔,独自生活。
阿恒来找凯乐,他还是像个小孩子,稚气地说,凯乐,我来看你了啊,不是因为出差,是专门来看你的啊。
凯乐和他照旧地到了一间小酒巴,谈起了以前。
他还是问凯乐有没有可晓的消息,若累有没有再找过他。
是啊,好久没有再敢去回忆这两个女人,一个从小就一起看星星,另一个在生命刻下烙印想过一辈子。这两个女人,耗尽了凯乐所有的爱情,结局却是谁都没有再出现过。不知道可晓现在会怎么样,会不会已经结婚了,有一个很疼爱她的丈夫,有一个很温馨的家庭。更担心若累,是不是还在城市之间流浪,累了,她会不会停下来,想起一个男人,笑着想把她娶回家。
阿恒比以前成熟了很多,依旧认为人性是善良的,每次有乞丐在他酒店门前停留的时候,他会叫服务员拿很多吃的穿的给那个乞丐,因为他们和若累同样是为生活流浪的人。
听到这些的时候,凯乐很是害怕,害怕若累的生活会不会也如此窘迫,害怕她那柔弱的身躯还能不能撑下去。她一累,就是二十多年。
阿恒,你说若累会不会已经死了?
阿恒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很是紧张,声音有些颤抖,不会的,凯乐,不会的,若累那么坚强,不会的。
那一次,凯乐应该是喝醉了,是阿恒扶他回去的。凯乐醒来的时候,阿恒已经回上海了。他在电话里留言,说,凯乐,若累不会有事的,凯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凯乐脑海中模糊地记得,昨晚阿恒问过他一件事,是关于上大学凯乐和若累送他上火车时,阿恒跟若累说什么,阿恒问凯乐若累告诉他了么。凯乐回答他没有的时候,他笑了,童真得像郁金香的灿烂。
凯乐也一直想知道,到底说了什么。可阿恒不愿说,因为他觉得若累会亲口跟凯乐讲的,既然她没有讲,是她还没有想真正和凯乐分开,会有那一天的。
而凯乐过了很久的平淡日子之后,妈突然打电话来让他回家结婚。凯乐就回去了。
以前,总以为结婚是人这辈子最难决定的事,它需要莫大的勇气与责任,可那一瞬间却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就像出差一样,没有任何的感觉,反而是一大堆同事与上级下属的祝福,带着那些真诚的祝福,凯乐回到了那个从小长大的上海。
当飞机在上海空中盘旋的时候,打开了那些尘封的回忆。两个穿裙子的小孩,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在那个茅屋顶上看火烧云,看星星,天黑的时候,男孩会背着女孩回家。女孩会对那个男孩说,长大了这个肩膀会让很多女孩依靠的,我要砍掉一块,这样就只能让我一个依靠了。也想起了那个最大的书店,可能现在已经有很多书店比它还要大了,不过不会有那个喜欢看《圣经》的老者,还有那个喜欢看小说的叫若累的女孩,也想起了大学的乐队,想起了在那个窄小的酒巴演奏,没有掌声,还有一间叫Tears的酒巴,还有凯乐只去过一次的那一片墓地……
那些回忆想起来都觉得奢侈,淡淡的忧伤,黯黯的色调……
下飞机的时候,来接凯乐的不是父母,而是可晓。凯乐似乎明白了,为什么父母忽然让他回来结婚。可晓比以前更加清纯,一件白色的连衣裙,一尘不染。她的步履像和着爱尔兰般的快乐舞曲,一直都没有变的可晓。
可晓轻轻地走过来,搂着凯乐。
可乐,背我回家。
之后大家都忙碌着婚礼的事,阿恒来了,阿恒爸妈也来了。可晓告诉凯乐,大学毕业后,她就在上海找了份不错的工作,一直就住在我家。我爸妈高兴得不了得,经常说,儿媳妇终于回来了。只是可晓不让爸妈告诉凯乐。而最终无法不想念可乐,就让凯乐爸妈叫他回来了,没想过他们会直接让凯乐回来同她结婚。
对于婚礼,可晓是很乐着的,她唯一的要求只是一定要在那个破旧的教堂举行,因为在那里,她和凯乐就已经是夫妻了,有耶酥的见证。绕了好大的一个圈,最终还是回到了原点。
可晓显得很幸福,总是我和可乐又可以再次走进那个教堂了,以后我们会有好多好多的孩子,谁也不会分开谁。
记得婚礼的那一天,天气很明朗,教堂的钟声也很明朗。教堂前面的小广场,有和平鸽在欢快的盘旋。看着那古堡似的教堂,凯乐知道自己要走的路了。世界永远没预兆,平静的湖面底下暗涌流长。
因为在凯乐和可晓走到耶酥像面前的时候,凯乐接了一个电话:
凯乐,我是若累。我只想告诉你一件事,阿恒当初跟我说的两句话:凯乐是个容易迷路的孩子,若累要好好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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