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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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回韩子芳出走终南山三路军激战史家庄
韩子芳最早是在渭南阳尹镇杨大升团、兴市镇驻军任子扬旅当兵,后来想投靖**第一路第八支队党跛子(即党玉琨)部吃粮。这个想法结果让康老六给知道了,康老六就急急忙忙去找韩子芳,叫了他的小名:“平阳,你这娃瓜得实实的,在咱兴市镇当兵多好,本乡本土的,人熟好办事,将来升官也有希望。那党跛子有啥好,跛摇日胯的,说话结结巴巴,把牙都能绊掉,是成不了气候的,跟上喔号货迟早是要倒霉的,到那时候,哭眼泪都来不及。”韩子芳性格倔强,认准了的事情,十头牛也拉不回来,他却不那么认为,人常说本地人不敬本地神,我跟姓党的去了凤翔,说不定还能弄个团长干干。康老六气得直骂娘,说:“你这怂怎么是块石头滴水不进,党跛子私心重,不是个干大事的人,跟上他只能是一条道走到黑。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兴市镇驻军旅长、旅部书记都是咱本地人,乡里乡亲的,肯定会提拔你。”韩子芳面有为难之色,说:“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我既应了党跛子,就不能反悔,即使泡狗屎,也要硬吞下去。”康老六看韩子芳是铁了心的要随党跛子去凤翔,只得说:“平阳,望你珍重自己,切莫误了终身。”韩子芳一步三回头地告别了康老六。康老六把那一天记得特别清楚:韩子芳走的时候,已经是日头偏西了,南天门外一户姓张的人家的年轻媳妇抱了个吃奶娃,吃奶娃的头势是乡下常见的那种油糕碟碟,……
韩子芳后来跟着党跛子去了凤翔,事实证明了康老六当初的预言是正确的。一天,天不怕地不怕的韩子芳出了军营,到凤翔城里逛悠,在一家小饭馆前,可能是老马家或者是老孙家牛羊肉泡馍馆,碰见两个兵痞调戏一个大约二十出头的年轻少妇,这少妇长得虽没有沉鱼落雁之貌,但身段苗条,瓜子型的脸蛋还算白净。一个个子高一点的兵痞唱着走了调的淫词滥调:
妹妹你似南行一只雁,
凄凄凉凉真孤单,
你看人家男男女女成双对,
哥与妹像那牛郎织女鹊桥会,
妹妹呀,
你说哥说的对不对?
……
另一个低个胖子**着摸了少妇的脸蛋,说:“好妹妹,你让哥哥爱一下……”接着就一把将少妇搂在了怀里,胡亲乱吻起来。少妇羞红了脸蛋,喘着粗气,婆呀妈呀地喊着救命。
韩子芳便觉得怒气直冲脑门,一把抓住低个兵痞的袄领,凌空提起,扬起巴掌就是十几个响亮的耳光,手一送扔了出去,眼冒金花的兵痞口鼻流血,一下子卧在了地上。另一个大个子兵痞不高兴了,骂道:“什么东西,敢坏爷们的好事,识相的就闻早滚,老子是党旅长的部下。”韩子芳最恨这些扰民的兵痞,说:“我打的就是党旅长的部下。”抬腿就是一脚,正中那高个兵痞的**,那家伙捂住了x,半天叫不出声来。围观的人们喝彩,像这样的瞎怂早应该受到教训了,否则凤翔城里的百姓将永无宁日。
韩子芳一个人下了馆子,喝了闷酒,摇摇晃晃地走了。他一路上都在骂党跛子治军无方,贪财敛宝,爱钱不顾眉眼,是个没有远见的山大王,跟上这种货迟早是要倒霉的。子芳后悔了,当初就应该听康家六哥的话,人常说“良鸟择木为巢”,不如早做打算吧。男子汉做事当断即断,切莫像婆娘家办事拖泥带水,说走就要走,明天就离开凤翔去终南山那地方天高皇帝远,一定能成大事。
茫茫的夜色中,满天的星斗还在闪烁。韩子芳带着手下的几十号弟兄摸索着出了凤翔城,和东湖的美景说了再见,在漫天的夜色中向终南山行进。有两个弟兄在悄悄地议论党跛子的不是,一个说:“姓党的真不是个东西,贪于女色,又盗卖古董,敛取了不少钱财。”另一个说:“那跛驴把脸不当事,也不关心弟兄们的死活,只顾自己升官发财。”两人一唱一和,说咱韩哥和那跛驴有着本质上的区别,以后跟上咱韩哥好好干,像水泊梁山上的好汉们,打富济贫,替天行道,大口的喝酒,大块的吃肉,等将来天下太平了,解甲归田,回到咱们的故乡洛河湾畔,娶上一房眉眼长得亲的媳妇,男耕女织,再添个大胖小子,到时候给咱儿子讲,想当年你大(爸)跟上你韩伯出了西府凤翔城,奔赴终南山占山为王,那光景与活神仙没有什么两样。韩子芳听了两个弟兄的闲谝,不由得笑了,说:“哥们,这种想法不错,太感动人了。如果到了那一天,我就在我们南姚村的涝池边支几口大锅,蒸咱们家乡的椽头蒸馍,白虚白虚的,夹上稀油辣子肥肉片,再泼上一缸子酽茶,令那些地主老财们也流口水。”两个谝得正欢的弟兄抹了一把嘴角溢出的口水,说:“韩哥,你别说了,大白蒸馍把人都要想死了,恨不得现在就吃,当初我们出来吃粮,只想着能吃个包谷面馍添饱肚子,就没想过大白蒸馍,那玩意不是咱穷人吃了,像县衙里的老爷们才配吃。”几十号人边走边谝,不知不觉间离开了凤翔城已经很远了,在第二天日头端的时候,已到了终南山区的阳平镇附近。
阳平镇是秦岭山中的一个小镇点,只有稀稀疏疏的七八户人家。这地方虽不太显眼,但扼秦岭南北交通要冲,地理位置特别重要,南来北往的商贩不在少数,偶尔也有达官贵人由此经过,显摆阔气,令人眼馋。韩子芳是个灵醒人,看上了这块风水宝地,就决定在此安营扎寨、招兵买马,如果碰见官家富商,就对不起了,揩点油给点赞助费也是应该的,否则,这阳平镇就是他们生命的归宿,明年的今日就是他们的祭日。韩子芳张贴了招兵布告,谁想吃香的喝辣的,就到终南山中找韩子芳,决不会亏待你。树大招风的韩子芳迎来了络绎不绝的应征者,有吃有喝的谁还愿意在一棵树上吊死,不愿呆在家里忍受饥饿的煎熬,很快就拥众一千多人,来来往往的都知道阳平镇有个韩司令,是天底下第一条响当当的好汉,看不惯为富不仁的瞎怂,专为穷人撑腰。

杨虎城的第三路部队在马嵬血战中,预备队五营营长孙蔚如手臂受伤,便到凤翔治病。靖**总司令于右任与第一路司令李夺对麻振武擅作主张、贻误战机给予了严厉批评,麻振武嘴里嘀嘀咕咕地唠叨个不停,心里颇不服气,这个反复无常的小人依然如故。
马嵬血战之后。直军虽然复夺了马嵬阵地,却并不以恢复原防地为满足,认为驻在武功的靖**第三路始终是他们最大的威胁,于是以阎治堂的直军第二十师为主力,加上郭金榜的第二旅、镇嵩军的第五路柴云升部,配合强大的炮兵团,这个炮兵团有山野炮四十多门,向杨虎城部武功东原既设阵地,发动大规模的进攻。在此之前,杨虎城就感到武功离敌军太近,为了安全起见,把总司令部迁至凤翔第一路李夺的防地,于右任与靖**顾问李元鼎、茹欲立一同前往。杨虎城部既无炮兵,武器又不太好,仅以步枪刺刀和人数众多装备精良的敌军相拼,凭的是官兵们的杀敌热情,在残酷激烈的战斗中,坚持不后退。
后来的激烈战斗是在一个叫史家庄的地方打响的。史家庄,又名史家疙瘩,是武功原上的一个平常的小村庄,小的在地图上是找不见的,它的得名,可能是由于庄子里史姓村民偏多的缘故吧。史家疙瘩位于杨部阵地最右翼,系第二营任子扬部的周子健连防守。周子健连驻防史家疙瘩以前,营长任子扬就一再叮咛,史家疙瘩虽小,但战略地位相当重要,并以三国故事里马谡失街亭的历史典故相规劝,说敌人肯定是要从这里撕开口子突破武功阵地,切莫大意轻敌,做到人在阵地在,誓与阵地共存亡。
周子健得了任子扬营长的命令,连夜晚行军至目的地史家疙瘩,疏散了村庄内的老百姓,将他们转移到安全地带,在庄子里做了严密的布防。
进攻史家疙瘩阵地的是镇嵩军柴云升部,柴云升部一心想抢头功,他得了刘镇华的命令,此战许胜不许败,要打出镇嵩军的威风,在直系军队面前显摆显摆,好给他这个新任的督军长长脸,不能让陕西人小看咱河南人。柴云升用了他的第五路全部兵力,五个装备精良的精锐营全用上了,虽说久闻杨虎城的威名,但他根本就没有把杨部的那些破鸟枪放在眼里。志在必得的柴云升率部昼夜围攻史家疙瘩阵地好几天,反复争夺,战事异常激烈。
打退了柴云升部一拨又一拨的强攻,周子健以一个连的兵力与柴旅相抵抗,他告诫官兵:“此役是一场恶战,气战者败,谋战者胜,不是用枪打敌人,而是用脑子打敌人。”周连的“拼命三郎”石排长不明白,反问:“如果用脑子打敌人,那么枪弹是用来观赏的?”周子健细细解释,说:“用我们的长处打敌人的短处,柴云升自持人多装备好,狂得很,把我们就没在眼里磨,我们坚守阵地拖住他们,等敌人的弱点暴露出来,一举击中要害,这在兵法上叫‘骄兵必败,哀兵必胜’。”“拼命三郎”一拍脑壳,冲着周子健就是一拳,说:“连长,我不如你,还是你能带兵,以后可要好好教兄弟学兵法,用脑子打敌人是个创造,了不起!”说完,就哈哈一笑,震得树上的叶子发颤。
在周子健连苦战史家疙瘩的时候,杨部的王镇华、杨明斋两个连赶往驰援,运动至柴云升部的左、右两翼虚张声势。柴云升生性多疑,疑杨虎城派了大批援军救援史家疙瘩阵地,就立即急令五个营且战且退,可惜的是,在激战中,王镇华、杨明斋二位连长先后负伤,不得不在击退敌人五营之精锐后撤出战斗,以致未能完成作战任务。赶往支援史家疙瘩阵地的还有第一路麻振武部,麻振武与柴云升部一触即溃,不作任何抵抗,就擅自下了撤退命令,被柴云升部一路掩杀,伤亡惨重,麻振武本人也差点作了俘虏。柴云升笑话麻振武部是乌合之众,很不经打。
麻振武部未能很好地配合杨虎城的第三路军协同作战,就溃不成军,导致了整个战线几乎全由杨虎城部单独防守。敌军持其优势兵力,用近百门山野炮不停轰击,以数倍于杨部的兵力迭次组织强攻。在半个多月的昼夜苦战中,阵地岿然不动,敌军不能越雷池半步,形成了对峙状态。
然而就在决定胜负的紧要关头,直系甘肃督军陆洪涛为报铁佛寺截械一箭之仇,派兵入侵陕境,占领麟游,直奔武功而来;驻守陕南的直军管金聚第十五混成旅,也开拔到宝鸡,与靖**对峙。靖**由此陷入四面重围,形势顿显严峻。而在久战之余,兵员的补充、械弹的供给,都成了眼前急需解决的重要问题,杨虎城忍痛决定放弃武功阵地,向西突围至凤翔,与李夺的第一路军会合。
各部向西突围转进时,周子健连仍在史家疙瘩掩护撤退,战事更为惨烈。最后,子弹打光了,就用刺刀拼;刺刀拼坏了,甚至用镢头、铁锨和敌人拼杀,就这样坚持了三天三夜,掩护大军从容撤退。
五月初的时候,杨虎城部经由扶凤、岐山的桃园抵达凤翔,终于与李夺部会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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