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辰节(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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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话时代完结后的第一千九百八十八年,夏季。
结婚已满三周年的塔妮娅早就习惯了比歌唱在每一个清晨的风铃鸟更早起身,而这一天却有些不同:她和艾利克居然是被他们那将兴奋化作活力的小儿子给吵醒的!
“爸爸!妈妈!快点起来!天亮了呀!是生辰节了!”
塔妮娅首先睁开睡眼,发现她那年仅两岁的儿子纳迪已经爬上了床,顽皮地拱到了她的怀里!
“妈妈,快起来!生辰节!纳迪要看杂耍!”
这孩子!塔妮娅微笑了:他没有忘记父母承诺他的事情呀!生辰节!这是他们一家三口出门游玩的日子,纳迪第一次隆重的出门!
如果没有这个孩子,恐怕他们一家都不会有出门“玩乐”的心情:不知是不是流年不利,木匠出身的艾利克已经好久找不到像样的工作,全家人的生活全靠他外出干零活,以及塔妮娅在做家事、照顾孩子及老人中挤出来的空余时间内替他人做手工来维持,虽然一家人不至于挨饿,却哪里又有游玩的兴致?幸好有个孩子,不然他们恐怕早把“生辰节”这档子事情给忘掉了!
为了生计,他们夫妇俩很少同时在家里陪着爱子玩耍,因为心怀负疚,所以他们应承纳迪去参加今年的生辰节。
“爸爸,妈妈,起来了……”纳迪软软的童音在催促。
那声音对于塔妮娅是一种莫大的幸福,只要有这个孩子,她就有克服一切困苦的决心、勇气和动力!她的胸膛被一种暖洋洋的柔情所填满。
“是的,纳迪,我们去参加生辰节!妈妈起来了!快,去叫醒你那个懒爸爸!”她每一天都在为了更好的生活而努力,但是今天,她必须做一个百分百的母亲,不能让孩子失望!并且……塔妮娅心中沉睡许久的少女情怀也在蠢蠢欲动:生辰节,她有多久没有去了?上一次和艾利克两人前去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那还是当她称呼他为“哥哥”的时代呢!
“养家”的生活,使得他们没有过多的时间去风花雪月,这不免心思细腻的塔妮娅偶感伤怀;但是,同舟共济的日子也让他们在原有的爱情基础上培养出了一份沉着的默契,他们是彼此最好的搭档。再加上无论对儿辈还是孙辈都疼爱有加的父母,以及缠绕于膝下的儿子,塔妮娅一直认定自己是整个天界最幸福的女人。
“塔妮娅,我要你幸福!你不可以过来!”像是接应塔妮娅内心的独白,某个缭绕在她梦境中十几年不散的少女的声音,再度回荡于塔妮娅记忆的山谷!
塔妮娅蓦然一惊!她想起来了,原来她昨晚又做了少女时代常做的那个梦!自成婚以来,她很少再回顾同一个梦境,而昨晚的那一场梦,却分外清晰!她回想起,自己怎样在睡梦中追逐远方的某个空间,直觉告诉她,那里有她失落的那段经历!但是,少女的声音由那个方向传来,化作束缚她双脚的无形绳索……
如果她真的能够寻获包含自己身世的记忆,为什么那不知名的少女总要苦苦阻拦?
“妈妈,快点,快点!”纳迪又在催促,“妈妈比爸爸还慢!”
塔妮娅的神志立即回到了她所熟悉的生活中,放弃了追逐茫然而无头绪的过往。
她只要拥有现在,就足够幸福了。
※※※
风族是天魔界五族中最靠近特兰迪广场的部族,而塔妮娅的家,又正巧处于风族与天灵界圣之森林的边境。
这对于“生辰节”这个特殊的日子,无异于提供了他们一家以特别的便利:生辰节虽为天界最为重大的节日,却因为特兰迪广场的面积以及相对的路程,并非每一个天界子民都可以参加。住得远的人们若想赶赴这一年一度的盛会而免除数日至数月的赶路,就一定得拜托懂得“瞬间移动”的魔法师了。
尽管路程不远,塔妮娅一家却还是没有赶上最初的祭典仪式,原因是纳迪虽然很兴奋,却毕竟还是一个脚程有限的孩童。
值得庆幸的是,他们到底没有错过纳迪心心念念的杂耍。生辰节是各种人群挣钱的大好日子,魔术、驯兽、特技……数不清的观赏项目,就如同各类小贩出售的零食一样琳琅满目。
纳迪毕竟还是不懂生活艰辛的孩子,也没有抵挡诱惑的能力,在观看杂耍之余,他还没有忘记向父母要求那些平日里连看见的机会都很少的零食。好在塔妮娅并非无备而来,她早已为这一天而节省了一部分的生活费。
当纳迪骑在父亲的肩头,口中含着糖果,为魔术师从一根树枝里所释放出的五颜六色的焰火而着迷的时候,塔妮娅所留意的,却是他们身旁一个不起眼的小摊。
那是一座小小的帐篷,近乎笨拙的搭建表示出此间主人的不谙此道,也或许,她们没有那个能力——帐篷的主人是一名年龄与塔妮娅相仿的女子,以及一个至少比纳迪大一到两岁的女孩。

塔妮娅不知自己为什么会如此着魔,是因为自己认出了那名女子的身份吗?
女子身着的银白色裙装,胸前以银线绣有一轮弯月,这是月族占卜师才被允许的装扮。
她向着帐篷前行两步,又停住了。
“啊,妈妈!”察觉到母亲离开身边的纳迪叫了出来。
这一叫,让艾利克也注意到了一边的帐篷以及其中的女子。当然,他也是知道对方身份的。
“去吧!”艾利克对踌躇不决的妻子温柔地说。不用说明,他更了解塔妮娅的想法。
“可是……”塔妮娅有些窘迫,“我们没有钱呀!”
“请进吧!我妈妈说了,今天都不收费!”帐篷中的小女孩忽然探出脑袋,清清脆脆地喊。
“可是……”塔妮娅始终抱有些迟疑,身子却违背了意志,按照心中最真实的本意在前进。
“去吧!如果真的对你解开身世有帮助,我都会很高兴!”艾利克其实也是很好奇的,“如果找到你的亲人,我要亲自感谢他们,将你带来了人间,带给了我!”
“……哥哥!”这是塔妮娅羞涩时候一定会出口的两个字。
一家三口一起步入乏人问津的小帐篷。
外面的世界,依旧按照自己的规律热火朝天。
※※※
塔妮娅向占卜师简要说明了自己的身世。
事实上,在进入这个近乎神秘的空间之前,还有另外一个原因让她犹豫:传闻中,对于月族现任的这名占卜师的评价并不尽人意,原因就在于她有着未婚生女的经历。这应该是不争的事实,因为拥有典型月族人特点的银发、绿眼的占卜师身边,那个女孩有着灿烂的金发,以及晴空般碧蓝的双眼,那是天灵界日族的特征——据说,月族占卜师所在的家族为了保持血统,代代皆与同族人成婚。
而当占卜师开始为塔妮娅而占卜的时候,塔妮娅却开始为对方的气质所着迷!被占卜师呼唤而来的月光精灵舞蹈于昏暗的空间,却将占卜师不施脂粉的洁净脸庞给渲染上庄重的光彩,塔妮娅觉得自己能够感受到对方安详背后的那种忍辱负重、坚定的勇气!她的眼眶不由得有些湿润!
不久之后,占卜师再度开启月光精灵界的空间,将辅佐她占卜的精灵们送走。她身旁的小女儿,却在此刻磕磕绊绊地念出一个咒语,一个类似气泡的浅蓝色小结界从女孩手中产生,包住最后一个尚未离去的精灵。
“不可以!”占卜师轻声呵责。
“可是,人家想和她玩!”女孩噘起嘴,却还是乖乖地破除了结界,目送精灵的消失。
“嗯,请问……”塔妮娅期待地开口,“我究竟有没有找回以往记忆的一天?有没有可能和亲人重逢?”
占卜师没有立即作答,额前的刘海却在微微颤动。
“到底怎么样?请说吧,无论怎样我都会接受。”
“有的时候,无欲是最幸福的!”占卜师的话语更接近于劝慰,“你目前的生活就很幸福,没有必要再去追寻生命中失落的部分,让它停留在混沌中,是谜,也是福;而刻意的寻求,就会使它化作扰乱未来的唯一因素。”
“嗯?”塔妮娅没有听明白,她回望艾利克,后者也是满脸的浑然不解。
“其实,占卜师是不应该将太过明确的未来告知他人的,但是……”占卜师的神色代表了担忧与关怀的混合,“不久的将来,你有可能会面临一场法事,如果想要维持一生的幸福,那就无论如何要避免它!”
塔妮娅的心猛烈撞击着胸口。
“请问……”她还想知道得更多一些,却见占卜师缓缓抬手。
“对不起,我不方便透露更多了,总之,是放弃还是继续追寻真相,决定权都在你的手中。”话语中有送客的意味。
“谢谢光临!”占卜师的小女儿已经机灵地掀起了帐篷的门帘。
※※※
在塔妮娅一家离去后,占卜师在叹息中将女儿抱到自己的腿上。
“你记住,世上有些人,即使将未来的可能性对他全盘托出,他都可能会不顾一切地前往喔!所以,身为占卜师,在占卜的时候必须抑制自己的感情,不能够沉浸到别人的悲剧或喜剧中去,明不明白?”
小女孩瞪大似懂非懂的眼睛,仍旧懂事地点了点头。
※※※
各位应该看出来了,这对母女就是安妮利亚和伽尔幽。在这里提供一些她们在当年的资料:安妮利亚时年22岁,刚刚接任占卜师一职两年;伽尔幽四岁,距离她成为“被选中的人”之一(黑魔神肆虐的那一年)尚有12年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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