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塔妮娅之梦(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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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妮娅,不可以!你不可以过来!在你的生命没有结束之前,不可以过来!这是为了你的幸福……我要你幸福……”
“至少告诉我,你是谁?”塔妮娅在又一次的叫喊中惊醒。
“嗯……怎么又是同样的梦……”天已破晓,让全体风族子民引以为傲的标志——风铃鸟正在窗外摇曳的花枝上婉转啼鸣,细弱而清脆,像微风戏弄风铃而奏响的声音。
又做梦了!塔妮娅对其有着说不出的厌烦——这是对清醒的时候而言;但是为什么,自己在梦中却渴望追寻那永远触摸不到的远方呢?她清楚地记得这种感觉!
难道,自己是在睡梦中寻觅失落已久的那段记忆?不会吧!如果是那样,梦里的那个声音又代表了什么?那声音,像是一个和她差不多年龄的少女发出的,“为了你的幸福,不可以过来?”什么意思?
“塔妮娅,你太贪心了!”她在床上翻了个身,喃喃地告诉自己,“你只是失去了两岁以前的记忆,有必要追回来吗?要珍惜眼前的幸福才对啊!”
※※※
对于塔妮娅,“记忆”是从两岁以后才开始累积的一样东西,而其开端,开始于她的一次睁眼。当时,她感觉像是穿越了长长的暗黑通道,在终于找到一线光明之后,她拼命睁大眼睛,随后,她看到了温暖的炉火、朴素的屋子,还有呵护她到如今的父母及兄长。
至于她从哪里来,那都是听他人说的,自己是毫无印象可言的了。据说,她是在天魔界那场长达十年的内战的最末,被一名闯入风族的土族少年所绑架的人质,那名少年似乎想偷偷穿过风族前往天灵界寻求庇护,却被风族的士兵们所发现,在激战中身负重伤,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少年劫持了一名风族的小女孩,那就是塔妮娅。
少年到死都没有踏上隶属天灵界的土地,他被风族的战士们围攻,流尽了最后的一滴血而亡。据说,他至死都没有心甘情愿地闭上眼睛,黝黑的眼眸带有一抹复杂的光彩,久久不散,至于那究竟代表什么,就不是活着的人们可以理解的了。
这是塔妮娅的来历,而她究竟哪一个家庭,就谁都不得而知了——溃散于战乱中的家庭,不仅在风族,在整个天魔界都不在少数。而塔妮娅本人,也在当时受惊过度,昏迷不醒,丢失了所有的记忆,除了自己的名字。人们只能从她的长相特征,判断她也是风族的女儿,至于她的亲人何在,更是无从查起,或许早已被掩埋在战争的废墟中了也说不定。
后来,她被围攻那名土族少年的其中一名战士带回了家——他的家里,有一个不满十岁的儿子,以及一名因痛失爱女而整日神情恍惚的妻子。接下去的十五年里,塔妮娅从未听养父母提起他们那名亲生女儿的死因,却在他人的窃窃私语中得知,原来在战争的第九年上下,风族被土族所攻陷,那个在短暂的一生中从未见过阳光的女婴,和自己一样被掳为人质,不同的是,她的亲人和族人没能抢救回她。

或许是同病相怜,他们才会收养自己的吧,塔妮娅不止一次作此想法。但是她知道,无论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她所接受的,不仅有亲生父母对亲生子女的爱,更有一种充满柔情的怜。在这个堪称患难家庭中,塔妮娅一直都比养父母的亲生子要受宠。
因此,有关“自己究竟是谁”这种问题,在塔妮娅幸福的生活中其实一直没有占据重要的地位。但为什么,潜意识中她却总也渴求那早已无从追寻的答案呢?那几乎持续了十五年的梦境就是最好的证明。
是自己贪心的关系吧!即拥有现今的幸福生活,同时又渴望找回生活中失落的片段。
“人若过贪,必有其报!塔妮娅,你不可以这样!”耳边,风铃鸟的歌声愈发急促,和风在空中漫步,飞翔过她窗边的风精灵们竞相叩响窗门,仿佛也在催促正在自我反省的塔妮娅。
“起来吧,起来吧,今天是你的好日子!”
塔妮娅听任精灵们的忙碌,反而将头更深地埋入柔软的枕头。她不困,却是在品味少女时代的最后一次放纵。
今天是她即将为人妻的日子。从今往后,她就要遵循养母的教诲,做一个好妻子,那代表全新的幸福,也意味了崭新的生活方式——母亲说的,为人妻就要懂得持家的重要,而一个日上三竿还赖床不起的妻子是不可能合格的,那是女孩的专利。
虽然塔妮娅知道,宠爱她的家人不会因为她小小的懒惰而开始讨厌她,但她到底也有自己一颗纤细的心,她要自己在今后的岁月和以往一样做一个乖女儿,却要告别娇宠的小妹妹的身份,而成为一名小妻子。
当亲朋好友们得知她即将结婚的消息,怀着善意嘲笑她的人不在少数,因为她要嫁给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十五年、没有血缘的兄长——艾利克。
与其说是上天注定的姻缘,倒不如说是注定的结果:塔妮娅太内向了,内向到封闭了自己结交除去兄长以外男性的所有机会;而艾利克又太习惯呵护这个妹妹,久而久之,这种呵护就改变了性质。
无论如何,塔妮娅的新生活,应该从今天开始。
她终于起身了,作为春天里的新娘,她还需要做很多的准备。
含笑拉开窗帘,她在摆放于窗台上的小镜子中看到了自己:一张完美的瓜子脸,衬在一头虽乱、却依旧蓬松秀美的淡蓝色长发,以及那双满含腼腆的兴奋的淡蓝色眼眸下,呈现出的色泽,是一种代表幸福的红色。
现在,她可以彻底忘掉那个梦境了——她的未来,不需要那个梦也能幸福!
窗外,日光渐盛,一切有生命的人与生物也逐渐告别梦的国境。在满心欢喜迎接未来的时刻,塔妮娅没有听到那一声不属于她自己的、像是梦境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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