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跑官(7):妇人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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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书记已消逝在浓浓的夜色里,我不能再目送他,一扭头,快步走向路边的鲜花店。我要买带刺的玫瑰。因为时间太迟,沿路几个鲜花店已关门,门板上挂着“鲜花已卖完,明日君再来”的告示牌。真倒霉!为啥玫瑰抢手得如昙花一现?为何人们不爱昙花爱玫瑰?没有鲜花送美人我将如何是好?脑海里的三个问号如三个大大的铁钩,把我吊在了云里雾中。我急得抓耳挠腮。
“草莓草莓,大地草莓!”忽然,一个推着平板车的水果小商贩,一路吆喝着兜售他的草莓。现在的人真能,他声音录制在电喇叭里,循环着吆喝,方便又省口舌。由此让我联想到戏台上演员的假唱,有些家户用录音假哭丧。啥都可以以假乱真呀!一联想我就联想到鲜花来,联想到玫瑰花来。现在的假花比真的还真。大富翁李嘉诚不就是靠假花发的吗?于是,我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还好,“**一夏生活广场”还没关门。我跑进商场,买了一束带刺的塑料玫瑰花。然后,马不停蹄地赶到“爱情角”。这时,已是夜阑人静,108号座空无一人。当然也没见“天王盖地虎”。他留言说他昨晚等到月明星稀,也许他还没来?我站在108号椅上左顾右盼,希望在我顾盼之中,他如一仙女蹁蹁而来。“天王盖地虎”到底何许人也,是男是女,我是不知道的。内心中,我希望他是个漂亮的妹妹。
我等呀盼呀,直等到草地的小虫儿睡了,盼到露水归宿、月儿西沉、星星瞌睡,仍未等来盼到“天王盖地虎”。也许他昨晚来的迟、今晚来的早,正好我们彼此错过?这就是缘分吗?我迈着失望的脚步走在夜色里,我有些绝望了。我暗骂自己太痴情。不就是为了得到一个创作上的知音吗?是呀是呀,对我来说神圣无比。我曾梦想事业与爱情双丰收,“爱我的人已经飞走了”,我只求事业与双丰收了!现如今,官员作家一抓一把,我为何不能步其后尘?
今夜又是个不眠之夜,我又在浮想联翩中踏着墙上钟表的钞针分针时针捱到天亮的。我梦想了我的,痛骂了“天王盖地虎”。他是神秘,还是耍弄我?张良有耐心为老人一次次拾鞋穿鞋,唐僧经过九九八十一难到西天取经,我可没恁大的耐心。时间不等人呀!想成就我的《孙子兵法》、《真经》只有等过了人事这一关再说。扶正的事儿可真是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经过一番思想斗争,我决定与“天王盖地虎”冷处理,先不管他,不看他的留言,不再去约会。
心无旁鹜才能集中精力谋取官职。我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星月,回想起今天跑官的个个细节来。我忽然发现我做得并不是滴水不漏。比如,送李副局长购物卡时为啥不早点明说,太遮掩就有点故弄玄虚、欲盖弥彰、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只有不断总结经验教训才能不断提高。下一步的局长堡垒与组织堡垒之攻一定要慎之又慎。小诸葛、关关破、张一飞他们办的如何?我不放心起来。请客抹嘴的事儿好办,张三岳李四海呢?这两货不是省油的灯!今天两次的差点撞车已向我宣言,他们也在紧锣密鼓!
我想问问他们的进展情况,一看时间已到下半夜,此时一惊一乍打电话,会让他们乱了军心。再说,才一天时间,也太急啦。如果紧追不放,会让他们误以为我不放心。于是,我忍了忍,没打。罢罢罢,让他们八仙过海去吧!于是,我赶紧想对付局长的法子。“攘外必先安内”,这是“蒋该死”的消极抗日之花招。我觉得我借用正合适。我只能先攻下局长,再攻组织部。局长不想把你扶正,组织部也干瞪眼。两点之间,直线最近。可人事轨迹往往是曲线!
我们局长姓傅。虽说官场上流行“吃菜吃素的,穿衣穿布的,当官当副的”,可谁都不想居人之下。就是居人之下,也想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傅局长还是傅副局长时,就有当一把手的雄心壮志。他的前任局长姓郑,他说郑傅不合,正如鸡跟猴不到头似的,与郑局长貌合心不合,而且在暗地里拆局长的台、挑局长的刺。他笼络着张王李赵“四大金刚”,把郑局长架空了。
后来,他找到我要我帮他写一本学术著作,这样就会给郑局长一重型炮弹。他给我的稿酬是“副处长”。我从傅局长身上看到了我的仕途希望,就点灯熬油为他写了一本50万字的《斗官要术》。傅副局长终于以“工作能力强,有魄力,有威信”为由升为正局长。郑局长像斗败的公鸡灰溜溜钻进了他家那个“别野鸡笼”,提前休息。傅副局长扶正后,只允许同志们叫他局长,不允许叫他傅局长。同志们私下里开他玩笑说干脆改姓复姓“皇帝”算了。
我想,局长对我的态度应该是“熟人多吃二两豆腐”那种,我毕竟为他当局长立过汗马功劳。但,局长是官场上的老手,念不念旧情还不一定。如果他觉得我有恩于他,为啥不早向我透露消息?为啥不提前向我打招呼,点拔一下在跑官中注意的事项?他没说,一句没向我说。如何来攻破他?我几乎看不出他有啥爱好,不打牌、不养狗、不藏字画。唯一的爱好,就是“男人本色”。严格说有点女人迷。
据金莲的小道消息说,他有一妻二妾。狡兔三窟,金屋藏娇。他管理仨女人的方法独特,把一星期的时间一划为四,一三是结发妻子的,二四归大秘,即大家称之为的“二嫂”,五六是小秘,既“三嫂”的,星期天是他自己的。仨女人都心照不宣,形成了三角鼎立之势。三点决定一个平面,因此,他的后院永远不起火。他还规定,如果他在电话里说“你好”就表示此时接电话不方便。仨女人严格遵守,谁也不会撞车,相安无事。
看来突破口只能在女人身上。不过,我还得先探探局长的口风,摸摸他的态度。我想好了,正准备睡去,以确保有个好“脸面”见局长,免得他看你疲惫不堪心里起疑或心疼你,不料,人民广场上的晨钟响起。我揉了揉眼,赶紧爬了起来。然后,踏着晨曦,在院子里伸伸手、踢踢腿、脖子扭扭、扭扭,做起了晨练。半个小时后,随着一身大汗,流跑一身的疲倦。两个煎鸡蛋一杯豆浆下肚,我的精神更加焕发。我西装革履后,直奔单位而去。
八点半了,局长还没来。九点了,局长还没来。我坐不住了,打电话问局长秘书小姚,他支吾说不知道。我又往局长的“别野”里挂电话,是他家的保姆接的电话。我问局长在不在家,她答不在。我让局长夫人喜鹊接电话,保姆说太太正在打牌。我坚持让她去叫,别不过我,只好去叫。“谁呀,一大早就行局长,烦不烦!”局长太太不阴不阳地在电话里问。我赶紧解释说我是小刘,问局长在不在,有要事汇报。她一听更不耐烦了,先问我又打谁的小报告呀,又嚷我连句人话都不会说,说局长活得好好的,啥“在不在”?!是不是巴望局长早点去西天,好顶他的局长之位呀?!我哭笑不得,只好说了声对不起,把电话挂断了。
我坐在办公室迷瞪了半天,才又给小姚挂了个电话。这回我没问局长身在何方,只请他来我办公室一趟,说有个公文写作方面的事儿请教。我虽然被机关里的人称为是大作家,可我不是机关里的大笔杆子。小姚是写公文的高手,一笔独秀。当然,我嘴上说是向他请教,其实就是想打听局长的下落。他一来我办公室,我就抱拳恭维:“笔杆子驾到,篷筚生辉,荣幸之致!”小姚望着我说:“熊样,酸不酸,别损我了。有话快说,有屁就放!说吧,叫我干啥?
按说皇上身边官三品,可他至今是个科级。他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整整乐哈哈,与同志们打成一片,对我们处长级领导不远不近,相处融洽。我说请教只是个幌子,他看出来,一针见血地挑破了。我厚脸皮似的笑笑,说:“一秘,大秘,我的公文真的不能与你相提并论,我给你提鞋掖把也提不上。以后可得多扶扶哟。老哥再退步,咋还有脸在单位里混?!”他笑了,说:“别大秘小秘的,好像我是个女的!作文我不敢当你老师,不过,透露一点局长的行踪还是可以办到的。”他说罢,向我鬼笑着。
看来他是个高人呀,我的一举一动都被他识破。既然把话挑明,我也不再回避,直截了当地问:“姚秘书,我想找一下局长,可是都不知道他去哪儿了。你别说你不知道吧?”我这是将他。领导的行踪,可以不告诉副职,但不可以不告诉秘书。秘书是他的保镖,也是他的导演。在秘书眼里,领导有时就像个演员。领导在台上讲的再动听,都是秘书笔下生花的结果。他神秘地笑了笑,学着范伟说:“一般人我不告诉他。”说罢,趴在我耳边说:“他在‘追梦假日活动中心’,他怕有人跑官找他,故意回避。”

原来他像个出高考题的老师,自我关了禁闭。这是做秀?还是真的避人耳目?我不得而知。但我想知道的是他对我扶正的态度。他可以不赞成我扶正,但不能阻止我!得此天机,谢过姚秘,我打的直奔位于郊区的“追梦假日活动中心”。我是动一番心思去找他的,我不能让他看出我官瘾太大。领导身边有个官瘾十足的人,无疑于安了个炸弹。况且他是唯官而生的人,在他面前只能让你发“既生瑜何生亮”的感叹。
我真幸运,正好在游泳池里把他逮个正着。他正与“三嫂”小凤仙在鸳鸯戏水呢!我认识小凤仙,多次碰到局长和她手拉手。听说她是一个在校的研究生。这个时候,我不能没眼色地闯进去。不是局长那臃肿的将军肚怕我看,而是小凤仙那优美的曲线条怕我看。不是小凤仙怕我看她,而且局长怕我看小凤仙。我识趣地在外边等候。两个小时以后,局长携小凤仙出了游泳馆。看到我傻站在门口,局长先是吃了一惊,然后问道:“你咋在这儿?”
我不能实话实说,胡诌着回答:“在机关闷得慌,出来散散心,让温泉冲刷疲劳与烦恼,好轻装上阵,开笔写《斗官要术一听,又是《斗官要术》,感了兴趣。他给小凤仙使了个眼色,大概是让她回避一下的意思。小凤仙很乖挥一挥手,莞尔一笑,走了。望着她婀娜的身姿,我差点出了神。局长三声咳嗽提醒了我。咳罢,他亲切地说:“小刘,谈谈你的想法?”
《斗官要术》可不像现在的小说,写了一,再写二、三,一直写下去,就是官场那点破事儿,无非权钱交易、权色交易、贪污受贿、官官相斗,有啥好续的?!当然,当着局长的面我不能说,我还得说能写,拿宋丹丹的话说是相当地能写。这是我对付局长的一个秘密武器。于是,我现编现说:“局长,现在既讲与日俱增,又讲解放思想。现在的形势日新月异,官场不断出现新情况,官人们的官念、心态都随之而变。我认为,有必要对原先的《斗官要术》加以充实完善。”
局长看了看我,点头说:“好!好!太好啦!正合我意!”然后,拍拍我的肩说:“小刘呀,你是个有钻研精神的人,全局都应向你好好学习呢!”不会又打官腔吧?我见多了,这是鞭打快牛,又是让马儿跑给马儿的一把草。不过,我这是周瑜打黄盖。他让我写,我得提条件。我欲言又止地说:“局长,小时候我妈就给我说,活到老学到老,还有三分没学到。上小学的时候,老师就让我们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在你手下,我也是牢记你的教导,努力进取。可,可我……”
我把后半句专门咽在肚里。我是想说“可我干了五年副处,还是个副处!”这话当然有报怨他的意思。也许他猜出了我的心思,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说:“年轻人,要学会成熟。啊?只要好好干,群众眼睛是雪亮的,领导也会看在眼睛,记在心里。放心吧,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要着吃不香!”这是一点不实用的官话,我希望他的话具体化、有所指。我撅着嘴说:“局长,工作我不怕,俺是农村人还怕干活?就怕开的是诳花,只开花不结果。”
“小刘,你的心思我不用猜。我知道,你很在乎这次的人事变动,想扶正。但我不能向你明确表态。你想,恁多人盯着,我不能违犯组织纪律吧?再说,局里好多同志都想进步,我得一碗水端平吧?要想公道打个颠倒,你要是局长你咋想?你要是别人咋想?手心手背都是肉,我总不能让人捣我脊梁骨吧?我为啥跑到这里来?你当我来是吃喝玩乐呀?我是怕人来找我!”局长一本正经地说。我知道他这是官话,将心比心他也只能这样说。总不能谁一说他就答应谁吧?但我有信心。有人说一个官员不、一个女人不变心都是因为诱惑不够,如果诱惑到了一定程度,官员就、女人就会变心。
我是向局长许下承诺后出了“追梦假日活动中心”的。一是回去好好干工作,只工作不要官。二是回去后好好构思《斗官要术(二)》,争取早日拿出初稿。说出这话我就有些后悔,写书是费劲儿的事。胡编乱造还可以,这剪一片报纸,那下载一篇文章,一拼凑就行了。要是写出高水平的书来,不下死功夫是不行的。现在正在跑官,哪还顾得上书的事儿?如果不给我扶正我写不写?看来,我还是幼稚呀!
回到办公室,我想找金莲合计一下,看如何来对付局长的几个女人。正要打电话,忽然又想到她这几天正“跑部钱前”,在组织部那边做工作,就放手了。我准备让上官帮我。她比较厚道,不会跑风漏气的,她办事我放心。刚拔了一半号码,金莲来我办公室了。这两天我们没联系,但她对我的进展一清二楚。她一进屋就表扬我做得“稳、准、狠”。她向我通报了这两天她的进展情况。
她说她通过小李子,已请了主管部长的客,部长乐意帮这个忙,组织部就是批发与零售帽子的,给谁不是给呀?部长还说关键要过群众基础关、局领导推荐关。金莲说罢,让我重点突破,别搞无用功。我很感激,点头答应。她眼睛辣地看着我,我知道是啥意思,但这两天没心事想哪儿事。她一撅嘴,连亲我一口都没亲,一扭走了。我很报歉,赶紧给她发了个信息说对不起。她回信息说:“河里缺鳖啦?!哼!”
哎,女人之见!我一声长叹后,把信息删除。随即我给上官挂了电话,让她来我办公室一趟。接到我的电话,她当然高兴得跟屁豆似的。我知道,她想当副处,想有求于我。前几天请我吃饭也说得再明白不过。我帮她,可以,但现在还不是时候。要是时候,得学金莲,走一石二鸟之路。也就是说她和我捆梆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除此没有好办法。“处长大人,找小女子有何指示?”她进了屋娇滴滴地问。
“我说二小姐,人家焦头烂额的,你还……”,说实在的,现在谈情说爱,就是,我也没兴趣,不扶正,我吃不香,睡不好。看她天真的样子,我假装生气地说。她吃了一惊,瞪着大睛问我是咋回事儿。我说半句留半句地告诉她,我要扶正,局长这里是拦路虎。我扶不了正,你也别想当副处。要想搬掉我升官路上的拦路虎,必须同心合力。她问怎么个合力法,我就告诉她,要想把局长搞定,必先卖使着他的一妻二妾。女人嘛,除了爱听好听话,就是爱财。
我让她和我一起出马,三个女人一个码头一个码头拜。礼物除了一筐筐甜言蜜语,夸她们长得富态,有品味外,就是以钱铺路。女人爱金银首饰,我就送金银手饰。作为局长的女人,戒指、耳坠、手镯、脚链这些她们都有,最后我们决定送她们一人一根腰链。现在时兴腰链,就像本命年系红腰带一样,说系腰链不是显贵摆阔,是拴老公的。现在男人太花心,不拴他不行。于是,我让上官去老凤祥金店订做了三根腰带,分别镶“刘”、“一”、“手”字。刘一手是我的官名。有人解读我的名字是“有一手”,说我干啥都有两把刷子。有的认为我就是当官的料儿,“一手一手”,就是一把手的意思,说我前途无量。我只笑不答,心想“叫我的名儿,让别人说去吧!”
我和上官依计而行,两天时间,就把三根金腰带送了出去。正房夫人喜鹊拿着金腰带在腰间试了试,笑着说:“粗啦粗啦!”我没弄清她说的是她的腰粗了,还是送了腰带粗了。我没追问,反正她系上后没取下来。“二嫂”苏小妹拿着腰带试着金两,喜滋滋地说:“嗯,份量不轻呢!”我赶紧说:“千里送鹅毛,礼轻仁义重!”“三嫂”小凤仙拿着金腰带像耍蛇一样,在桌子上盘着圈儿,一声不吭。盘够了,问:“它比美女蛇还厉害吗?”我和上官都一头雾水。小凤仙哈哈大笑,然后说:“再美不过夕阳红,再毒还是女人心!”我更迷糊了。
不过,迷糊中不忘历史使命,央求大夫人小夫人多给我美言几句。她们答应说,保证吹好枕头风。小凤仙到底小,最逗。她嬉笑着学倪萍天气预报:“我是东北风转西南风,今儿刮明儿刮后儿还刮!”我们满怀信心地告别了三个女人,并试目以待着。又等了两天,局长回来了。他一回来,先把我叫了去,问《斗官要术(二)》构思得如何。还没等我回答,他批评说:“你小子,啊,玩的不瓤呀?不汇报一声就有女人了。说,那女人是谁?”我莫明其妙。心想,一定是三个女人向他汇报了,他说的我的女人一定是上官。我赶紧说:“我没,没女人,那是上,上官。”局长瞪我一眼:“上官?叫她来!”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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