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如果欲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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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细点(小心)啊,这地上可满处(到处)都是钉子咧;特别是要注意板子高头(上面)。”田爹嘱咐着,并不时的在前面,用脚把一些挡在路中间的横条,给拔到了一边去。
“这就是料库啊?日!”亦书失望地嚷着。
字为也好不到哪儿去,情绪十分的低落,眼睛都有点发黑,人都困得快不行了。到处都是金子在闪,仿佛进入了幻境。
这料库也着实令人沮丧,就那么乱七八糟的一大片,高高低低的堆放在一起。八叉着,一堆乱,躺在十三层建筑的工地后面,大大小小、长长短短的全是板子、木头料子,宽的、窄的,厚的、薄的,一起厮杀着,纠缠在杂草丛中。上面简简单单地,只是盖了一层油布,有一边没一边的,并且已经风化了,破旧得面目全非,经风一吹,竟也有了那春柳飞絮的景象。也有被雨给淋下地去的,便是那死鱼般的鳞片,拌进泥土里,毫无任何的生气可言,倒似乎确实有些熏鼻的味道,尿骚,或者鱼臭。
“干什么干什么,你们是干什么的?啊!”一个粗犷而严厉的声音,从楼上砸下来,“是干什么的,你们?”
三个人同时回过头去,却是什么也都看不见。整栋在建大楼,气势蛮横地横陈在眼前,自己却是如此的渺小。没有任何希冀可言,只能傻傻地等待着,寻找着声源,却终究是徒劳。绿色的安全网罩住了整栋大楼,什么也看不见,但从里向外,也许能看个清清楚楚吧。
“喔,老韩……是新来的,找块板子搭铺呢。”又是一个声音,也看不见人,但却大概知道他就在三楼及其附近,或者四楼或者五楼。
只不过这回的声音,显然是扯着嗓子喊出来的,明显的有些钟气不足,自然是比不得那老韩的了。
“是猫爹,呵呵……”亦书十分肯定地说着。
“田哥,冒得事了……你就帮他们俩搞一下啊,我还正忙着咧……房间就到这边二楼上来找,随便哪个都可以的,只要冒得人住就行……”声音低了许多,但仍然是在使劲地喊着。
“田哥”,字为看了田爹一眼,没听见他回答,嘴都没动一下。只是仍旧愣愣地,游离着眼睛,到处在搜寻着自己中意的板子。
“田兄,冒得事了……”转向亦书,字为使了一个诡秘的眼神,浅笑中,潜藏着深长的意味。
“要死是不?”亦书厉色正声的说着,“脚上可只长了肉,钉子有眼睛咧,渴了就要喝点红色的饮料!”
“你小弟莫说大哥我,眼睛得有些正气了,钉子才不敢鬼鬼祟祟地。”
有说有笑的,一会儿的工夫,三个人分别都相中了自己的床板,由于每块板子上都布满了生锈的钉子,或长或短,或直或曲,上下左右的,全纠缠在一起。便只好相互帮扶着,先给拉出来再说。费了好半天的力气,才终于给搞了下来,却早已经是气喘吁吁的了。
怕给弄伤了身体,田爹搬来一个水泥碴子,逐一地把每块板子上的钉子给捶回了头。叫它们嚣张不得,乖乖地窝在原来的地方,丝毫不能逞凶了。才一前一后的,背着上了楼去,这却是一个艰难的过程。
田爹走在最前面,并且不时的回过头来,等一等。愣着,嘱咐他们要小心。
亦书和字为都受不了了,累得满头满脸的都是淋漓的汗水,并且那些可恶的沙子,不时的洒落了一些,混和着咸湿的汗珠,在颈窝、脊背、耳根,甚至胸膛里,磨擦地滚动着,到处都是的,真有贝壳孕珠时,那怀沙的惨痛。
“我日,你要是有等的工夫,就直接驮上去了,哪怕是在上面歇一会儿再下来,也能帮我们背一下。”亦书累得快要往地上趴了,弓着背,却越来越弓,板子不断地往下压去,倾斜着,与地面所成的角度越来越小,便只得干脆把底下的一端搁在地下,撑着,是一个陡然峻峭的跷跷板,以人体弓起来的脊背,作为中轴的支点。
经这么一说,田爹倒还真的一个人,径直的走了。把他们两个落下老远,一会儿的工夫,就转过楼梯口去,上楼不见了。
字为走在最后面,自然因为亦书的这么一停,也只得跟着停下来。
“停下来搞么鬼啊,快点走啦!都已经压在背上了,不怕累还不嫌重吗?”字为抱怨着。
“走个××啊,不慌。歇会儿,再歇会儿……”亦书才缓过劲来,就开始呲牙裂嘴的笑着。
“日!要歇也应该放下来歇啊,那有挑着担子休息的道理。”还刚刚说完,就听着“啪”的一声,板子从字为的背上斜拉着摔倒在地上。拍下去了,紧接着,却扬起一层层的灰尘,在干燥的空气中弥散开去。
“王八,脱下你的贝壳来吧!”字为有气无力的叫嚷着,“那样累不累啊。”
“给××气,你不晓得等下一个人,又是好难得挪到背上啊!你去了贝壳,还不是一只王……”
然而也实在撑不住了,话还未落,只听得又是“啪”的一声巨响,那板子也轰然倒地了。不,应该是倒在了另外的一些板子上面,接着就是哗啦啦的接连响着,震动太大,有两块板子也滑落了下来。
“晕,你的个蠢伢,要那样重咧!”字为开始数落了,“说不定又要被压住了咧,或者被钉子给挂住了。”
“你以为谁都像你啊,傻不拉×的。你看到哪个压住了?眼睛是长到冒气的啊?”
“喔,田爹下来了……”
“这么快啊!”亦书招招手,“也不晓得在上面先歇一下,过来吹会儿风啊?噫!巧×××哦,草都在动,怎么就是没有看见风摆一下咧……热死了人的!”
“那叫弱不禁风,你以为啊!”狠狠地白了亦书一眼,得意洋洋的笑着,指了指那十三层大楼的顶端,“云还能飘浮在空中移动咧,要不你也去试一下?”
“滚,搞得好像你什么都懂得一样的。苍蝇是在响应死亡的号召而盘旋,蚊子的‘嗡嗡’直叫,因为生机的涌动。你脸也不晓得红一下,裤子不开裆,还真能让尿憋死人啊!”
说着,亦书便叉开五指,仿佛手中捏着一把扇子,悠闲而自在地扇着,但不知是否真的有风,他毕竟不是铁扇公主。
“来,你帮下小朱。这块我来背。”田爹张开双臂,一上劲,就叫那板子,乖乖地骑上了他的背。汗水不断地从他额上流下来,横淌过宽阔的脸,至鼻梁后,直滚到颈项,再逐一地滴到地上。
位子选得都还不错,三楼。通风,有水龙头,除了他们三个,另外好像还有一张床的样子,但只见断砖搭成的墩子,却没有床板。其实这地方的人较少,不像一楼和二楼,感觉到处都挂着帐子,拥挤,而且更显得肮脏不堪。这里安静、方便,地上也比较的干净,稍微打扫一下,就更好了。字为面露喜色,甚至有些惊叹田爹的感觉了。便赶紧地摆弄着床板,各自去楼下搬了些断砖来,那泡沫砖没有浸过水,还当真如泡沫一般,即使是整块的,也轻得很。只是挂蚊帐时有些棘手,空空的四壁,不好钉钉子,而且也没有钉子可钉。左右转了一圈,什么都没有,便只好再到料库去,各自抽了四截细小一点的木头回来,再又去抱了些泡沫砖来,把那木头插进方孔里去,却是再合适不过的了。字为和亦把两张板子拼在一起,偌大的一床帐子,足够他们两人用了,只是那棉货太厚,晚上肯定热得很。
只是上下楼有些不便,刚才还差点摔倒了呢。从一楼到二楼的地面还没有填好,到处都是凹凹凸凸的,特别是在通往一楼楼梯口的那一段,整个儿的就是一个巨大的坑。一些脏水落在里面,无法排出,一动也不动的,全是死水一沟。好在用竹板临时搭建了一个简易的渡桥,直接接到通往二楼楼梯的转口。但走在上面去,却是摇摇晃晃的,有点恐怖。
亦书第一天晚上就想出去溜达。
理由很简单,还没有正式上班,趁着能够动两下时,赶紧出去蹦蹦。倘是以后,那就只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字为有些不顾忌。明天就要上班了,得留些力气,精力分散得太多,容易耗尽。坐个长途汽车,就已经差不多使人癫到鬼门关了。
左右为难,互相说服,关键就得看田爹的一句话了。然而可惜得很,他只是非常认真的吸着烟,去还是不去,与他都很相宜,一副听之任之的随便精神,看着他俩争论着。但最后还是一齐出动了,吃过晚饭后,字为感觉还早,况且睡的地方又没有灯。睡得着还好,倘是熬着睡不住,那可就是闷得要命了。
铁门外是另一番天地,对面的酒店最惹眼,全是灯红酒绿的人们。难怪上午时那腔子一说到世界大酒店,就那么神采奕奕的,仿佛旧上海的外国租界一样,非同一般的神圣。而且还对猫爹油然而生三分好意,果真不是虚名所传,大凡自由进出租界的人,能等闲视之吗?景仰得道的主子,但还不能小窥了升天的鸡犬,龙宫里除了有蟹兵,还有统领它们的虾将呢。
和谐大道上车来人往,川流不息。世界大酒店里,果然一片辉煌,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一眼就看见了满桌的酒席,更是满桌的肚子。迎宾小姐的笑总是第一道风景,然而这仅仅只是对于他们两个而言,其实那是算不得什么稀奇的,并且出入的人,一般也都很少去关注她们,顶多只是进出时觉得方便了一些,毕竟有她们在,自己是不需要伸手去拉门,或者鼓足手劲去推门的。然而有她们在,也的确常常会对那些准备随便进出的人造成一些压力,初次进出的人,常常会有些歉意的,自己走走也就行了,闹得上夹道欢迎吗?进进出出中,只有那些强自严肃并且不笑的人,才是资深的食客,他们对这种礼仪是很不在乎的。然而又常有不更事理者,只是懵懂得很,才会惴惴不安,并总是心虚得很,而特别是面对着她们那青春的笑颜,吓得自己赶紧赔上一脸尴尬的讪笑来。然而此时的迎宾小姐,也常常有出人意料之外的判断标准,大凡严肃的人,则是真正的阔,因为他们通常都是作东的主子,而那些对自己满脸笑意的,却只是些不起眼的吃客罢了,跟着混吃混喝的家伙,有几个不是对什么都要感恩戴德的?
每个服务员都着一色的衣服,手托瓷碟,在各个桌子之间,来回地穿梭着,井然的秩序,也是一种雅静的感观享受。字为只是瞥了一眼,也就没有当真去看什么了,默默地离去。亦书正在看别的地方,等一转过身来,不由得大为惊叹,给了字为一拳,又认真地探过头去,审视了一番,突然叫道,“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大摇大摆,大起大落,日他×的啊,那才是逍遥咧!”

那酒店门前的车子,就够得他们去用心地考察一番了。什么单位的都有,什么人都有,什么车都有,什么应酬都有,什么报销也都该会有吧。那到底是什么没有呢?
“我们课本上只说有公费接待那一项吧?但光那一项,都得从财政预算里节约呢?你看看这,……”亦书模模糊糊地说了一大堆,却只是说得字为莫名其妙地,也就没有继续深入了。各自又都转过眼睛去,然而那车子也确实是多,各式各样的轿车,级别不一,似一群赌徒,作着乌合之势,横亘着,绵延着,一直伸到人行横道边上。
“我日他娘!老子要搞他一脚——”
“毕剥毕剥毕剥……”
字为呆了,亦书也被吓了一跳,以为像要哄孩子一样的,连忙伸手上去按住刚才被踢中的地方,却不想又响得更尖锐了。这才想起,是防盗警报,**×啊,不就是踢它一脚吗,叫个么×啊叫的。一时无措,然而只恨那警报怎么还不停下来,慌忙四下里看去。却并不见得有人过来,便一起赶紧跑开,再也不敢回过头去了,都出了一头的大汗,身上也热得很。
田爹早停下来没走了,一口气跑到他的身边去,生怕有人追过来,还不时地回过头去,看一眼。前面广场上扭秧歌的男女老少,竟让他乐得合不拢嘴。但亦书和字为却还想去别的地方看看,也确实有些惮怕了,刚才的警报声还在耳边回响着呢!催了田爹好几次,见他没有应答,就商量着,他们决定自己转过去看看。
田爹究竟有些不放心,又只得跟了过去,却什么也没有说。
“刚才幸亏跑得快,不然就××了,”亦书笑着,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
“还说呢,冒得事做你尽××瞎搞!”字为擦一把汗,也回过头去看看。
“田爹,你还记得那小成的个儿生不?哈哈哈……”
“嗯,么样咧?”
“不是说去年在武汉来玩,手痒不过,摸了下别人的车子吗?小×日的,不摸还冒得事的,一摸就赔了别个600多!”亦书兴奋地说着,倒十分庆幸起自己来了。
“为么事咧?”字为有些不解。
“为么事?不就是手痒咧,看到别人的车子停在那里,伸手就去搞了一下。那车子哭起来了,那开车子的人跑出来,硬是拽住不放人,说什么进口的反光镜被搞垮了,赔了600多。”田爹若无其事的说着,既无愤然,也没遗憾,“回去后,垸里人就编了个顺口溜,‘摸一摸,去了你娘的600多;怕你不听话,逮住了也要一百八。’”
“哈哈哈,个×日的,活该倒霉!么不晓得跑咧?”亦书窃笑着,却更加地得意了。
“你笑个×咧!刚才幸亏没被逮住,你那一脚下去,说不定就得骨折了!”字为始才觉得严重,又回过头去看了一眼,“看你下次还脚痒不?尽瞎××搞。”
七绕八拐地,终于找到了一个报摊。他们三个就都围了上去,并仔细地翻看了起来。田爹识字,这字为并不感到奇怪。单从那一手漂亮的字,即可窥出端倪来,只是给人的感觉,显得有点太过迟钝了。
摊主显得极有耐心,别人在前面随随便便地翻看,他就不声不响的专在后面整理。即使是翻得再乱的摊子,他也能打理得井井有条的。不急不燥地,仿佛世外仙人一般,如同亭子一样,座落在这个拐弯的偏僻处,过着独自的生活。
字为总是细腻地观察着,顿觉得他和田爹的些许相似,忽然就认定了他必定也是一位奇人了,却又羞于贸然启齿攀谈。单是在喜欢的军事报道一类报纸里翻看,时不时地还抬起头来看一眼,却始终迎不上他的眼神,对方只是默默无闻地收拾着,把刚翻开的报纸,又悉心地整理好。这才无望地潜下心去,浸心于他的军事天地里,多少了解一些天下的军事动态,作个有心人,并且又可在同人高谈时,故意阔论一番,这方面一直以来都是他的本事。
田爹很认真地翻看着一份人物传记。
亦书对着一份故事类报刊,不时地“哂哂”而笑。从口袋里掏钱时,顺带着还拿了一张武汉市的地图,是武汉三镇的公交导乘图。看了一会儿,又扭过头去看别的地方,才紧盯着一块路碑,突然叫道,“武汉大桥,就在这条街上,只要一直往前面走就可以了吧?”似在征询意见,但又不知道具体对谁而问,傻愣愣地样子,自言自语地说道。
老板眨着眼睛,好像终于给听出来了。“嗯,一桥就在前面。”是汉腔式的普通话,给人啼笑皆非的模糊感。
“你们去不?大桥的夜色挺迷人的,早就看到过的。”亦书有些激动了。
“看到过的还去看,没发烧吧你啊?”字为不解地问着。
“老子是说从书上看到过的,你××个×。去不去,到底?”
“不去,不想再走路了,今天已经很累很累很很累了!”字为疲乏地回应着,转向老板,手里扬着三份报纸,《军事纵横》、《时事快讯》和《作家文摘》。递过钱去,他又瞥了一眼《武汉晨报》,才知道明天正是开始填报第三批的征集志愿。淡淡地,一种落寞,在心灵被强行冲击的时候,一股股的苦味翻涌而出,以酸水的形式溢进喉咙,却也只得强自吞咽,眼眶潮潮地。但很快就放下,却什么都再也不去想了。
“田爹,你去不?”字为转过去,低着头问田爹。
“不去了,早点回去吧。怕他们关门,进不去就捏××了。”
“那我就一个人去了,日!”亦书坚持着,虽然平时老是一个玩世不恭的破罐子样,但这回却坚定得很,似是非去不可了。
“那就要小心点咧,应该没人拐的,”字为嘲讽地笑道,“毕竟治安好了,大城市嘛,不仅养猪的少了,而且连那偷猪的都少见,不中膘的还不一定肯往家里撵咧。”
“你的个畜生!”亦书愤愤地,颇不以为然的骂着。
“记得路不?”田爹又有些不放心了,不知道到底该不该一同前去。
“手上有地图咧,不怕。怕个么×咧!”亦书转过身去,走了,“你们先回去吧,我回来后再给你描述,个贱××养的。”
田爹买了份《人物春秋》,还有一份《家庭生活》。
刚到那个广场,田爹又不走了。只是驻足停下来,木头般,呆呆地,出神地望着,有点如痴如醉的样子。
走进楼去,他禁不住又要把头往上瞥了瞥,生怕有石块、碴子会砸下来,白天的时候就发现了,除却两个进出口上方,严严实实地用板子挡住以外,其余的地方全是一张安全网罩到地下,那些碎石碴子也就肆无忌惮得很,纷纷捶打着大地,从几十米的地方猛敲下去。便是这样,走到进出口时,字为仍是很担心,那噼哩啪啦地东西,凶猛地敲打着头顶的板子,实在够吓人!
帐子里几乎都是空的,偶有些灯光照过楼梯来,静静地。人们都出去了吧,刚才在门口就坐着不少的男人,全是光着膀子的。说话的声音也五花八门,一片鸟语。字为漫不经心的踏上去,却在二楼的拐弯处发现了灯光。有点惊喜,更是惊诧不已。倒以为是一楼透过来的,又认真地蜇过身去,才发现那是不可能的。确实是三楼的弯角处上射下来的,但这可不会是老板的安排吧?兴冲冲地,加快了脚步跑上去,反正可以读报了,连忙脱下衣服来,迫不及待的,就展开报纸来。
“什么时候来的?”
还没浏览完一页,就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抬头时,才发现那人已经伫立在自己的面前了,手中拎着一只蓝色的水桶,毛巾搭在肩上。
“哦,我啊……刚到这儿来的。”
“一个人吗?不像啊,那么宽的床板。”陌生人自言自语的说着,又像是在询问字为。
“嗯,一起三个人……上午就到了武汉,他们两个出去玩了。”字为尽量笑着,却仍然有些吃力,勉强和克制,更使人尴尬不已。
“哦,难怪没见过以前……家里的稻子不忙吗?我回去收割一趟,就耽误了不少的时间,还是不能死种田地,得向你们学习。”
“嗯,是这样的……”字为有口无心的回答着,他是不是已经认为自己纯粹就是一个在外打工的人呢?觉得有些好笑;却又马上自责起来,打工的见到了打工的,本来就都是一些朴实的交流。他的坦诚与友好,自己给以龌龊的想象,读书人的酸,在害怕并认为被人瞧不起的时候,往往施予了更加严重的对别人的瞧不起!文人想轻的实质,不是因为他们内心的好轻,才误导了绝大部分眼高手低的愚蠢行为呢?
一直到9:30了,他们两人居然都还没有回来。字为看得太快,一溜烟工夫,便将那8版封面的军事纵横,到边到角地看了个干干净净。眼睛又酸又胀,在这朦胧的灯光下看书,实在是伤眼睛,况且灯又离这儿颇远。本想直接坐那人的床上去的,可惜有点羞,三句的照面还没打完咧。一抬头,才发现灯泡周围聚集了许多的大麻花蚊子。
刚没躺一会儿,脱光了上衣的亦书就回来了。
“叫你的个畜生去看,你不去!那儿比想象中的还要美!波涛滚,轮船渡,灯光明,游人无归,夜风轻袭,沉醉的晚上啊!”
“遗憾,这么骟情的肚子,多么美妙的夜色,可惜就没有揽个佳人长相随啊!”
“滚!老子说正经的,你又来打叉。”
“田爹呢?”
“在看老女人扭动的**咧,还哂哂一口笑牙的……”
“呓!田哥和田兄还真是有些相类相似的爱好啊,怎么就不互相探讨探讨咧。或许相互之间扶持扶持,彼此还能都有一些提高呐……”
“畜生!尽是一些老太太,到底还是没你那屎祖鸟有魅力,不说小家碧玉,但人见人爱,况且,男女老少又都会忍耐一下,想着来看,就会舒服多了……”
“给老子滚!”
“……”
“唉呀!忘了,”字为一拍脑门,“你有没有打电话回家啊?”
“日,狗××了哇!都忘了!”亦书趴倒在床上,痛哼哼地叫着,“明天中午吧,现在太晚了,啊哈哈,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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