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等闻鸦洗好了回来，将离已架了柴火在烧烤野鸭子。闻鸦折腾了一天，一看油滋滋的食物，实在是心动。偏偏将离冷着一张雪脸，竟连那红焰也不能使其温暖一点，闻鸦也实在不敢放肆，讪笑道：“还没完全入夜，此时生火没大碍么？”将离只顾往鸭子上撒盐，不理他，好一阵才说：“你要怕，就走。”
闻鸦吃了个钉子也不生气慢慢坐下调息，心里却感慨将离这脾气，不知以后怎么寻得到婆家？
五年前闻鸦在嵩山遇见到申迟后一直就对这主仆三人敬而远之。申迟就不说了，一个活死人，偏偏还长着一张惨白如鬼的脸。幸好他五官极精致，还不觉难看，只是那种把人当成渣滓的悲哀眼神是怎么看怎么招人恨，总让人有一种想痛扁他的**。若不是因为他是天福山庄三少爷，十个也让人剁了。
但其实接触过申迟的人都知道，他并没有真的把你看成渣滓，那只是他的疲倦，长年的疲倦，看起来厌厌的。你在他眼里根本就是“无”，谈不上渣滓与否。申迟的这种神色即使在极有权位的人面前也并不太收敛，所以得罪起人来速度之快，结怨之深世所罕见。幸好他长年幽居天福山庄，并不太出入江湖，不然天福山庄高手如云也未必能保他万全。
申迟这个大妖怪身为天福山庄三少爷，却一点武功不会，最大的爱好是折腾草药，他的院子里一棵参天大榕树遮天蔽日，下面各种奇花异草让人眼花缭乱。但与其姐“神医”申斓不同，申迟的草药救人的少，害人的多，据说连昔日毒王武莲花见了申迟的小院子也感慨道：“长江后浪，着实可畏。”
这样一个申迟，身边却长年跟着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娃子，活似陪葬一样。一个将离，一双追云刀出神入化，若不是身为天福山庄奴仆，不肯在江湖露名，名气必定不亚于最负盛名的小天女和碧桃妖两大女高手。可惜性格比申迟还难伺候，申迟不过是冷淡，她却是火爆如同炮仗，又喜怒无常，高兴起来，观音现身，发起狠来，宛如夜叉。另一个当归，也是个冷淡性情，只是还不失女子温柔，平日申迟将离有失礼处也多是她小心道歉，待人也周到多了，只是不知武功如何，极少见她出手，传闻轻功得自当年天山云柳菲菲真传，甚至有人传说她就是柳菲菲的私生女。
闻鸦第一次看到将离就十分倾心，欲要接近，却先被当归警告，后遭申迟耻笑，再亲眼看见将离双刀飞舞杀了塞北三雄，只为其讥笑申迟有女相，十二颗色心也收了回来，从此见了这三人绕道而行。后来闻鸦与申迟发生的种种瓜葛实在出于无奈，非他本意。
闻鸦调了会息却毫无用处，身上该痛的痛该酸的酸，尤其**上的伤口面积大又浅，坐着实在难受，想恬下脸来问将离要点金疮药，又怕她不但不给还翻着花样羞辱自己，只得忍耐等到当归回来。果然当归回来时手里带着止血草，又从包裹里拿了些伤药给闻鸦。闻鸦收拾了伤口，又厚颜向当归问起蓝莹莹下落，不知道是不是她们所救，现在何处。当归被他磨不过，终于还是答道：“叶夫人现在已在她堂姐蓝西凤那里，暂无性命之忧，你就先担心你自己吧。若能平平安安过了今夜，明天越过巴郎山，我们才算稍微安全。”
闻鸦忙说：“多谢两位姑娘救命大恩，闻鸦实在感激不尽。”心里却疑惑这两人来得如此凑巧，偏偏赶在叶烽的当口，叶烽又如何刚好就知道了自己和莹莹的事。叶烽何等精明，她们俩人竟然能把自己和蓝莹莹都救了出来，实在奇怪。
当归看他神色，知道他起了疑心，说道：“三少爷有事吩咐我和将离下山，然后顺道来找你。我们来到扬州城的时候，已经听到你和叶夫人的传闻，闹得满城风雨，也就你们两个不知道。我们能救下你实在是好运，以后这几天，只怕是更加艰难了。”
闻鸦听了冷汗流了一背，只觉得心有余悸。这事满城皆知，他还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能逃脱实在侥幸。闻鸦定了定神，笑问道：“你家三少找我什么事？”
将离冷冷道：“杀掉。”
当归轻皱眉道：“你别听她瞎说。这些年，少爷一直想再请你去山庄做客，他也欠你一次道谢。如今情形，你若愿意，可以去天福山庄暂避一下。叶烽再厉害，也要忌惮天福山庄一二分的。”
闻鸦微笑点点头，却看野鸭已烤好，将离顺手撕成两半，将大的一块给了当归，自己吃了小的一半，全不管闻鸦。闻鸦看着她这种幼稚举动，却也没有力气生气。倒是当归半埋怨地说了句：“将离。”，然后把自己那块大的里面腿子一块多肉的地方切给了闻鸦，将离看了狠狠瞪了闻鸦一眼。闻鸦心里得意朝着将离挥挥鸦腿，嘴角牵起一抹勾魂笑，风情万种就露了出来。将离看了他这笑容，一时呆了呆，竟拔剑而起，吓得闻鸦跳起来后退。将离倒也没有真砍他，摔手转身走了。
闻鸦被吓得不轻，竟没注意将离离去时眼角满满的泪光，只道这将离是变本加厉的任性了。
当夜将离不知哪里去了，闻鸦和当归轮流着在树下随便睡了。入了夜深，刺骨露气一点一点下来，闻鸦先是冻醒了，却感觉当归就在身边，坐得异常的近，几乎感觉到她身上微薄的暖意，在这寒夜显得如此动人。闻鸦不免就有点动了心念。
更要命的是当归一双手轻轻拂在闻鸦额头，似乎在探试他睡着没有。闻鸦只觉得心里如同大鼓擂着，但他忌惮申迟到极点，不敢动弹丝毫。
可是当归的手异常温暖柔软，实在让人心痒万分。当归并不知闻鸦心里天翻地覆，只是看着他，好久，把手挪到闻鸦头下枕着的佛染尘上，手指轻轻掠过坚硬的剑鞘，那些繁杂的花雕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光芒。当归的目光变得温柔如水。
正当闻鸦不知是否该继续装睡，却突然一道破空声过来，闻鸦猛地拉过当归扑了下来，右手抄起佛染尘挡过去，却没碰到暗器，一看当归右手已夹住三枚莲花针。紧跟着一道**辣的鞭子打过来，闻鸦抱着当归滚开两尺，只听一个清脆的女声音怒道：“不要脸的女人，放开小鸦！”又是一鞭夹着风雷之厉杀了过来，当归推开闻鸦只一跃就到了一棵杨树梢上，几个纵身，跳到极明亮之处，左手扣了血泪子，右手握着凤尾兰，向那女子问道：“姑娘误会了，当归……”话未说完，那女子已攻了上来。
那年轻女子美貌非凡，鞭法是纯正的九龙鞭法，内功却杂着天山派的劲道。当归实在恼火她无理取闹，但又不愿伤她，只是缠斗起来。那女孩竖着两条柳叶眉，一昧抢攻，只恨不能把当归生生吃了，看得闻鸦在旁边满头是汗。
这女子本是天山派掌门沈祈楠的幺女，名叫沈月，上面六个哥哥，她排第七，有天山派六剑客一仙女之称。两年前闻鸦久闻沈月美名，设法见了两次倾心之极，花了足足一个月工夫，使出十二般的手段哄她，终于俘获芳心。可是就在闻鸦即将抱得美人的当晚，却突然离开，沈月不知心上人为何离开，在天山等了足足一年，不见他回来，就偷偷下山来找他。
闻鸦眼见两个女子你来我往斗得不相上下，只是当归气定神闲，一直仗着轻功高强，与沈月绕圈，沈月银鞭如同毒蛇一样，死死缠着当归不放，还不时配上几枚银针，只要当归稍不留神，只怕就是重伤。当归一再忍让，几次三番有机会打伤沈月都没出手，沈月却十分鲁莽，丝毫不管当归手下留情，只是招招毒辣。闻鸦见了，心里只觉得当归实在温柔可爱有如百合，沈月也刁蛮凶狠如同玫瑰，两个都让人心疼得紧。
等到沈月渐渐喘息，后力不续了，闻鸦方才柔声道：“月儿，你误会我和当归姑娘了。你听我解释，月儿。”连着两声月儿，叫的沈月心就软了三分，却不肯停手，只咬牙骂道：“你闭嘴！等我收拾了这淫妇再与你算账！”
当归乘沈月换气不顺，动作略有滞慢，一口气兰花浮**点了她三处大**。
闻鸦忍不住夸道：“好指法。”沈月倒在地上，泪水如同珍珠一样往下滚落，泣道：“小鸦……你竟然帮着外人欺负我……你故意让我分心是不是？你们最好一剑刺死我，否则我绝不放过你们。”
闻鸦见她哭得梨花带雨，实在想把她抱起来好好哄哄，奈何碍着当归，只是过去扶起沈月，说道：“月儿，当归姑娘是申三少爷的人，与我并没有瓜葛。当归姑娘武艺如此高强，又貌美如花，怎可能看上得我？”说着轻轻解开沈月**道，替她拍干净身上泥土。
沈月一解开**道，就给了闻鸦一个耳光：“你还来骗我！你连结拜兄弟老婆都勾搭，还和着这个女人欺负我。”还要打闻鸦，却看闻鸦看着她，满眼哀伤，手就打不下去。
闻鸦放开沈月，看着她眼睛说道：“想不到那些流言，别人信，你也信。”
说到后来垂下眼睛，不再说话。
沈月还要生气，忍不住又偷偷往他看，末了问了一句：“那你当时为什么走？”闻鸦不肯搭话，只说：“事以致此，何必再问呢？”沈月又要急了，他才说当时收到叶烽急信，帮中内乱，要他去帮忙。他赶到天英帮，整整三个月操劳，累得直不起腰，谁知内乱评定后，叶烽竟然听信谗言要杀他，只能逃了出来。
沈月咬着嘴唇瞪着他，又问道：“那为什么我在江湖中找了你一年都找不到？你在华山我赶过去，刚好你前天离开。你去藏雪谷，我在那里等你，你又中途决定改去杭州。在天英帮三个月不出大门，送信都进不去！你敢说你不是故意躲我？”
闻鸦心想我自然是故意躲你，嘴上却又是甜言蜜语一大通。
当归制住了沈月后就跃上最高的一棵杨树，静静观察周围，也不理会下面两人卿卿我我。眼看下面两人搂住一团，不由皱了皱眉头，考虑该不该避讳一下。却突然见沈月一把推开闻鸦，狠狠给了一个耳光，哭着跑了。跃下来，问道：“怎么了？”
闻鸦只摇摇头，“没事。”英俊的脸上竟然浮起清晰的两个手掌印，有点吓人，目光中竟有些忧伤。当归看他脸上如此狼狈，心中实在好笑，看着他半天，说道：“你要不放心就去追回来吧。天英帮的人可能还在附近呢。”
闻鸦摇摇头，“她是天山派的大小姐，轻易别人不会惹她的。再说，叶烽不会随便伤害无辜的。”
话刚说完，听见后面一声笑声，“想不到你到这么看得起我。不过她若和你扯上关系，就不算无辜了。”
闻鸦回头，却看见叶烽带着三个手下从黑暗中慢慢走出来，身后跟着两个女子，赫然是将离和蓝莹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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