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不平等的合作体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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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平不愿意跟我继续讨论下去,我知道他只是想安抚我早点入睡。
对周平来说,睡眠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只有充分养足了精神,才能精力投入到哪怕再艰难的工作中去。毕竟,人的一生中有太多的挫折,公司出点事情也没有什么太大了。可我不一样,挂完电话,我仍然迟迟不能入眠,只要事情没有解决,我就不能安心睡觉,我就吃不下饭,多少有点自虐吧。
再次给周平挂电话的时候,他还是那句话:“不会有事的,今天早点睡觉,没有我们再一起想办法。晚安!”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突然想起了一个聊友,他无论什么时候都愿意分享我的心事,于是给他发了个短信,不知他睡觉与否。
“白天,我像一个骁勇善战的勇士,每天斗志昂扬地奔波于这个经济市场,而晚上每当躺在床上想起前期这么大的投资可能就要化为泡影,我就很后怕。”我说
没想到他居然很快就回了,难道他也还没睡觉吗?他问:“为什么?白天与晚上判若两人?是不是人本身就具有双重性格?”
我回答说:“一觉醒来,觉得每天都是一个希望,可回家冷静下来的时候,真为自己的胆量叫惊。几十万啊,我原来一个月工资只有2000元,万一打了水漂,我20年不吃不喝才能还清这所有的债款,你觉得不应该后怕吗?也许人就不应该回头看!”
他说:“不是还有你老公吗?他年薪高,不出三年就可以替你还清债务。你有如此强大的经济后盾,那还需要害怕吗?”
我说:“你说的一点也没错,我刚创业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而且他也跟我说过,我们要做最坏的打算,如果失败了,那就重新再来,5年后还是一条好汉。可当我真正自己开始创业的时候,我的思维完全改变了,虽然我们是亲密无意的夫妻,但我知道在这件事情上我是独立的,我只能靠自己把事情做好,这跟他没有任何关系,我没有把他当成我的摇钱树没有把他当成我的取款机,我不能因自己的无能而成为他的负担与累赘!”
他说:“你变了,跟原来完全不一样了,长大了,真的长大了,这就是创业者跟打工者的最本质的区别。”
“是吗?你真的这么认为吗?也许很多事情只能经历多了才能感悟得比较深,那是别人无法施舍的,包括尊严。”我说
“你怎么还没睡,夜很深了。”他转换话题,问
“我心里要是有事的话,就怎么也睡不着,自我调节能力很差。”我说
“傻瓜,那也得先养好精神啊。”他说,半刻的沉默后,他又突然问:“我知道你一定遇到了什么困难,但能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吗?”
我说:“那当然,公司经营不善,这是最直接的原因。”
“很抱歉,恕我无能为力。”他说
“我能理解,毕竟你没从事过商业活动,不了解其中的游戏规则。”我说,“跟你聊天,只是想发发牢骚,谢谢你的倾听。”
“我现在能做的只能道声晚安,祝你好梦!”他说
“好的,晚安!”
透过窗户,看到外面的街灯已灯,知道已快天亮了,又是新的一天了。
我爬起来穿好衣服,感觉不到肚子会饿,所以到外面街上的早餐工程随便要了杯牛奶。这时候才开始有了一点睡意,这是我几天来第一次感到了困顿,于是又返回宿舍合衣躺下了,竟迷迷糊糊睡了一个多小时,醒来后天已放亮。昨晚的困窘与担忧似乎又一下子一扫而光了,太阳似乎是我的福星,每次看到它的时候我的心情也就莫名其妙地跟着放晴,是的,没什么可怕的,一切都会有办法的,一切都会有希望的,我又开始踌躇满志了。
到办公室的时候,员工很清脆地叫了声“陈姐,早上好”,今天的运气似乎也比往日好了不少,员工在这一天里都做出了很不错的业绩,业绩的好坏决定了一个公司的生存与发展。我记得愈世伟博士讲过一句话,在任何一个商业团体里,除了利润,什么东西都是假的。只要顺着这个势头发展,不久的时候,公司一定能蓬勃起来的。
可一到吃饭时间,我仍然开心不起来,似乎有什么千斤重顶压在心上一样,难受得咽不下饭。
晚上我早早地离开了办公室,回到宿舍休息。躺在床上,仍然没有一点点的困意。
于是我打了电话给周平,撒娇地说:“周平,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周平说:“这几天回不去,时间安排不过来。”
我说:“你一天不回来,我就一天都睡不着觉!”
周平说:“那该怎么办呢?我的作用有这么大吗?”
我说:“那当然,对我来说,你的价值就是应该在这里体现啊。”
周平说:“我就这点价值啊。”
我说:“在我失意的时候,你的怀抱就是我的温床,只要躺在你怀里,我就能很快地睡去。在我严重缺乏睡眠的情况下,能让我沉沉入睡当然就是最大的价值了。”
周平说:“那可不好办啊,我买个抱枕给你怎么样,他一样能带给你温暖。”
我说:“不行,他没有你的体温没有你的味道。”
周平说:“那我们先来分析分析你最近为什么睡不着吧。”
我说:“因为身边没有你嘛。”
周平说:“可这段时间一直以来我都不在啊,前一段日子你不是就没出现过这样的问题吗?我们得找出症结所在,要不下次再碰到类似的问题该怎么办?毕竟我没办法整天陪在你身边啊。”

我说:“那好吧,不过你是比安眠药还管用。”
周平问:“你公司的问题解决了没?”
我说:“还没,不过今天业绩不错,本来我应该高兴的,可为什么我仍然开心不起来呢?”
周平说:“这才是症结所在,因为根本的问题没有解决,你怎么能豁然开朗呢?”
我赞赏地说:“确实是,你分析得有道理。”
周平说:“那你想过解决的办法没有?”
我怯怯地说:“那倒没有。”
周平说:“那你能跟我说说究竟什么问题吗?”
我说:“经济问题,严重缺乏资金。”
周平说:“是什么导致了这一切?”
我说:“合伙人小叶的资金一直未到帐,现在只有我们的资金在那边困难地周转。”
周平说:“他又为什么一直未到帐,你们合作之前是否签定了合作合同?”
我说:“签是签了,可是没贷到款呗。”
“什么没贷到款?”周平听得云里雾里,他耐着性子等我的解释。
我解释道:“当时签合同的时候只说一人占50%的股份,出资数量却没有提到,因为前期大部分的投资都是我出的,等将来赚了钱他必须按银行利息支付给我多出来的这部分。本以为可以顺风顺水地经营下去,谁知道新市长一上任,大搞什么改革,以至于现在的业绩一落千帐,如果不是遇到这样的问题,我们的前期投资已经没有什么缺口,以后大家就等着分钱了。”
我等着挨批,天下哪里我这么傻的人啊!既然两人合伙经营,而且股份一人一半,怎么就让我出资。
没想到周平说:“这种分配可以说不合理,但既然这样了,你也别再心理不平衡,你有你的贡献,他也有他的贡献。这个公司能够顺利开业,他也有很大的功劳,他现成的客源现成的货源,还有成立公司的一整套操作系统,都是他帮忙建立起来的,而你只是多出点钱而已,那就是所谓的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吧,所以你们两个是互等的,如果没有他,你自己一个人组建不了公司,要是没有你,他哪怕再有再多的资源,缺了钱也办不了任何事。”周平在尽量安慰我,也许在他看来,两个人的合作必须做到彼此团结一致、心无芥蒂,那才能真正顶得住市场的考验。
我说:“前期我出资的时候我也是毫无怨言,可是后期的投入总不至于再全部由我一个人负担吧。”
周平说:“这个问题你跟他讨论过了没有?”
我说:“他整天不见人影的,偶尔过来的时候我有跟他稍微提了一下。”
周平说:“既然这是个问题,你就应该找个时间好好跟他商量,我不相信他连这点时间也腾不出来,再说了,既然这个公司也有他一半的股份,他不会不关心的。”
我说:“公司刚成立的时候,他跟我说过,我负责公司内部的管理,他处理公司外部的事务,所以公司成立一年了,他在办公室呆的时候不超过一个月。”
周平说:“那也可以电话联系啊。”
我说:“现在公司出现的这些问题主要原因是外部工作没有做好,他不会不知道。公司成立的前期他确实出过力,他利用他手中的客户资源进货调货,但因为他资金没有跟上,那些铺货的公司合同都已经到期了,却不能执行合同上的规定,所以他们都找上门来收回他们的货源,更重要的是,如果继续这么不讲信用的话,以后其他同行还敢跟我们合作吗?”
周平说:“这的确需要想点法子,不过你也得考虑考虑公司内部有没有出现什么矛盾?”
我说:“公司内部矛盾也很尖锐,那也是因为没有解决根本的问题,员工的工资两个月发不了一次,大家难免要闹情绪。毕竟都是出来打工的,有的员工甚至都交不起房租连起码的生活费都快断了。”
周平问:“那叶总对此有什么看法?”
我说:“叶总对此习以为常了,他自己公司的员工也都经常拿不到工资。他对待员工采用的是怀柔政策,他把员工当成自己的朋友,他相信那些员工也是有感情的,而且似乎比我们当老板的还要柔情似海,如果老板遭遇经济危机,员工应该与老板站在同一条线上,与老板并肩作战一起去战胜困难,如果在这种情况下还一直催着向老板要工资,置老板于水深火热之中,那么,这样的员工就是没有同情心没有人情味,够不成朋友,也当不了好员工,宁愿舍弃也不再续用。而对于追债的货主,他则采取逃避,要么不接电话,要么长期不敢在办公室出现。”
周平叹口气道:“那他的员工对于他的怀柔政策,会作出什么反应?那些货主对于他的逃避,又会作出什么反应?”
我说:“我不知道他的员工是怎么想的,可是我们的员工在面对他的时候都战战兢兢的,或者是敬畏而避而远之,唯恐说错一句话就要被戴上‘没有人性’的高帽;他跟那些货主一碰上面,就开始不停地寒喧,左一声兄弟右一声朋友,很多前来要债的货主经不住他的矫情,面无表情地走了;只有少数比较原则的货主,根本不吃他这一套,什么话难听就拿什么话堵他,他也常被噎得一句话也还不了口,只得乖乖地请求宽限几天,然后再把货款给结了。”
周平说:“这的确也是一种方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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