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置之死地鸿门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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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驾亲征的一切所需皆准备好了以后,我便在决定宣布起兵的前一日,携着早已准备好的诏书,趁夜潜离皇宫,来到凌杰府邸。
一丛灯火,昏幽暗淡,在一片黑漆漆的夜色中,在阵阵夜风中,摇曳不定,忽明忽灭。一抹淡淡的橘色光影,自窗扇流泻而出,洒在廊下,溶入了无尽的黑暗。
几个起落,到得屋前,只见门扇大敞,烛光挑亮了几许。檐下已不似方才般黑黢黢,而是亮堂不少,柔和的橘色光芒,铺洒在廊下的青砖之上。
看来,凌杰似已知道了我的到来。
拾阶而上,屋内骤然传来一串“晃啷”的长剑回鞘之声。虽然极为细微,但在这沉寂如水的夜里,依然清晰可辨,甚而有几分刺耳。
转而,凌杰那高大、魁梧的黑色身形已跃然入眼。他自门内迎出,以其惯有的清泠之声,对我说道,“等你多时了。”
我莞尔一笑,来到他身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近来,你辛苦了。”
凌杰摇了摇头,“你准备何时起兵?”
我轻扬嘴角,一笑置之。转而,拉着他,一面徐徐走进房间,一面柔声说道,“我来,是要和你商量些事。”说着,停住脚步,回过身,轻轻掩上门。
凌杰狐疑地望着我,“何事如此慎重?”
我避而不谈,淡然语之,“凌杰。此番与燕脂人对战,多涉隐害,关联复杂,胜算难以料定。”
凌杰目色一沉,坚决地说道,“无妨。我定会护你周全。”
我摇了摇头。微微一笑,“我之性命,在你心中或许大比苍天,但与国相较,与百姓相比,不值一提。”
凌杰眸子顿时寒若冻湖,转而。他冷冷地说道,“他人于我无关,我只要你安全。”
我摇了摇头,沉缓地说道。“凌杰,你如今乃朝廷重臣,非当日之江湖杀手。既然为臣,那便必得心系天下苍生。”
凌杰想也没想,立即反驳我,“我留于此地,仅为了你,非关他人,更非关国事。”
我见他执着如斯。只好轻叹一息,柔声劝道,“那你权当为了护我江山,可否?”
凌杰那双闪耀着点点桔色光芒的黑眸,霎地漫起浓浓疑惑。
“此话何意?”他不解地望着我。
我犹豫一刻。对其坚决地说道,“我要你留在京城!”
凌杰一听,顿时怒气腾升。他气呼呼地断然拒绝了我,“不行!我绝不同意。”
我淡然一笑,走至他近前,轻轻地抱住他,柔声劝道,“凌杰,我知你挂怀于我。待我情深意切。但。此事既然涉及韩斐之,那必得由我亲自解决。而且。燕脂人彪悍善战,兵强马壮,我军虽努力备战,却也并无五成胜算。若是我一旦意外,父皇留与我的这片江山,仅靠鲁意和永昌,是绝对无法保全地。假如它最终葬生我手,我岂非成为千古罪人,愧对列祖列宗?还有何面目见先祖、父皇?再者,上官旭将与我同行,因此我之安危,你尽可放心!”说至此,我抬起头,认真地望着凌杰,满含期盼地说道,“凌杰,故我要求你留下。一旦我不幸,你便携诏和鲁意一同护佑永昌登基。”说着,自怀中取出了事前准备好的诏书,双手捧着,郑重其事地递与凌杰。
“不!”凌杰毫不犹豫地否定了我的提议,转而,他扭过头,昂着脖子,冷冷地说道,“除非我死。转 载 自 我 ”
料知若是不强势逼迫,固执如斯的他是绝对不会妥协的。
心一沉,咬牙狠心道,“若是你不同意,那么咱们便恩断义绝!”说罢,也不管他是否改变主意,只是将手中诏书抛向了案几。转瞬,冷冷地瞥他一眼,无视他眼中的错愕和凄伤,竟自顾自地离开了。
我想,凌杰是必定会迫不得转还心意,同意我之提议地。
当夜回宫,我来到了万春殿。上官旭尚没有歇息,似在等我。
方一落到屋前,上官旭和悦的声音,便传入了耳畔。
“雪雪,深夜来访,可是想我了?”嬉笑之语,不改以往,其中自有一股淡定从容之味。
曲嘴微笑,自洞开的棂窗处一跃而入。
抬头循望,只见上官旭坐于椅中,安适地捧盏品茗。他一袭粉蓝色的锦袍,将其美丽的桃花眼,衬映得更为妖魅而勾魂摄魄。
“雪雪,你说你这跃窗而入,若为不知情之人看见,我上官旭岂非……”上官旭轩眉斜眸,带着几分不羁地瞥了瞥我。
我淡然一笑,对其玩笑不置可否。
上官旭徐徐敛去那份嬉笑的样子,轻声问道,“雪雪,事已安排妥当?”
来此之前,我虽并未告知其自己的行踪和目地,但据此看来,熟悉一切的上官旭当早已了然了一切。
我点点头,慢慢踱到屏风后,换下身上的夜行衣。同时,暗自斟酌上官旭之随往。
他之同行,我尚未征询过他的意思。不过,想来,他是必然愿意地。可,如此一来,他便要与我同赴那险恶之境,与我共同去面对本应是只当我独自去应对的一切,更何况,其中还涉及了我和哥哥的过往。这,于他而言,确实不公。
思量几许,终隔着屏风,迟疑着说道,“旭,明日我将宣布起兵。凌杰,我是要让他留在京里的。至于你……”说至此,不由缓缓顿住了口,不知当用怎样恰当的语言来表述心底之意。
踌躇间。不知何时,上官旭已经来到了我地身旁。他轻轻地掰过我的身子,深情地凝望着我,郑重其事地问道,“雪雪,难道你不想我陪着你?”
我静默一晌。终摇了摇头,“只是,我觉得,……”说至此,慢慢低下头,轻叹道,“对你不公平罢了。”
上官旭紧攒的眉头。缓缓舒展。他暗自长吁口气,噙着一抹清浅的和煦笑容,对我说道,“能与你一同出生入死。我之幸矣。”说罢,双臂一展,将我紧紧地揽入怀中。
默默地感触着他宽厚地胸膛和有力的心跳,胸中早已绪海翻滚,激越难平。
紧紧地回抱着上官旭,只觉尘世消逝,天地间唯有他和我,
第二日早朝,凌杰不出我望。终于还是来了。藉此,我便可以断定其必是因为我之胁迫而不得已答应了我之要求。
他身穿红袍,外罩铖亮地银甲,英武而气宇轩昂。只是那张冷毅而清绝的面庞上,隐者点点憔悴和阴郁。默默地望了望一身戎装的他。我突然朗声宣布了起兵。
举朝皆震,虽面面相觑,却终没有一人站出来反对。
整座大殿鸦雀无声,唯有外面花园内树叶和风摇曳地“沙沙沙”声。
看见大势已成,故递眼色与一旁的方讯。
方讯会意,立即步下阶梯,自殿后取出早已备好的宝剑,双手捧还。

我静静地瞅了瞅那银黑色,散发着古朴、暗沉光泽的宝剑好一晌。方抬头。对着满朝文武说道,“朕御驾亲征其间。一切国事,托与汉阳公、仆射---凌杰,同赐尚方宝剑一柄,但有意外,可随机处理。”
“臣叩谢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凌杰站出班列,稽首于地。
我满含期盼地望了望他,微微颔首。旋即,移开目光,目望群臣,朗声宣布道,“各位速速准备,一小时后出发,不得有误!”
“是。”群臣一起躬身施礼。应承之声,震慑霄汉。
大军开拔,浩浩荡荡奔赴边邑。一路上,车马劳顿,逶迤而行。虽然,明知前路艰险,甚而生死难料,但我地心却平静如水。因为一切纠葛即将了结,而我也将生死置之度外。不论哥哥如何伤害我,我是不忍杀之的。既如此,若是他一定要夺天下,那么能让我死在他手中,也是值得的。
月余之后,大军终于来到了边邑。燕脂人,虽早已耳闻我之御驾亲征,但他们并没有抢先发起攻击,而是调集兵力,由燕脂王亲自统帅,坐临边境,等候我的到来。
两军对敌,交战激酣。但,月余之后,依然难分胜负。因为凌杰在京地督促,我方粮草甚为丰盛。而通过暗中调查,燕脂人地粮草也颇足。曾想过用烧尽其粮草一法,快速解决这一旷日持久地战役。但因为那里地势险要,重兵把手,乃燕脂人最为重视之地。故,经过多方审量,还是最终打消了这个念头。
哥哥那边一直没有什么动作,虽然他和师傅多有接触、密探。
正在这时,我收到前方线报,燕脂人因为大雪封路,粮草一时不及运到,至少迁延月余,而其前线所存粮草,只能维持十日之久。
军帐一角,长檠灯熠熠燃灼。橘黄色的光晕,流泻一室,所有物什皆蒙覆上一层淡淡地黄。
“雪雪,我以为此消息当确切无疑。”上官旭思量良久,攒紧眉头,沉缓地道出自己的意见,“燕脂人并无编造此消息之必要,因为它,于燕脂人而言,乃百害无一利。当然,也不排除其诱我方上钩的可能。”
我微微颔首,沉吟几许,方道,“如此看来,这十日内,我们只需坚壁不出,便可一辩真假。”
上官旭又思量一晌,方赞同道,“我也以为如此。”
正在这时,帐外却骤然响起了军士高朗的声音。
“启禀陛下,燕脂派来了一使者,要面见皇上。”
我和上官旭相视一望。方高声回道,“请他进来。”
帘幕高掀,一个三十来岁,身材高大,穿着燕脂人传统黑色锦袍、镶彩色纹边民服的男子,跨步而入。
甫一站定。他昂首傲然得睨了眼我,便扯开嗓子,粗声粗气地嚷道,“你就是那个娃娃女
未等我发作,一旁地上官旭已经面色一沉,冷冷地喝道,“大胆!既是来使。为何不依礼而见?”
男子一愣,本满目地冷傲,霎地消失殆尽。转眼,一丝惶惑攸地划过那黑莹莹的眼底。
“在下燕脂人。并无施跪于贵国陛下之理。”语气傲然而强硬,但言辞已明显软塌了不少,且错漏了然。
“朕并未为难你,要你行叩拜之礼,不过依礼而已。”说着,淡然一笑,“难道一邦之使,如何觐见外国君王之礼倒是不知了?”瞟他一眼,又道。若有机会,定要问问燕脂王是如何教导臣民的?”
使者听罢我语,脸顿时涨红得似只熟透了的茄子般。转而,他羞恼地恨我一眼,方垂下眼眸。不情不愿地依燕脂之礼,躬身抚胸,对我施礼道,“在下燕脂来使,叩见林国陛下。”
我微微颔首,“免礼。”
使者直起身,面色冷然地矗立原地一晌,方自怀中掏出了一封信函,几分敷衍地抬起双臂。呈递过来。“我们燕脂君上,书信一封。请林国陛下亲启。”言辞生硬,傲然依旧。
我眼波一转,示意上官旭前去接下信函。
上官旭会意,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接过信函。
斯时,使者又道,“君上望在下及时带回陛下回复。”
我点点头,“请别帐稍歇,待朕看过信函再议。”
“是。”说罢,来使冷冷地再施一礼后,扭转身,大步出帐而去。
拆开信函,寥寥数语,简言邀请我五日后前去面会,协商停战事宜。整封信
措辞严谨,略带傲慢之气。
看毕之后,递与上官旭,“你以为如何?”
上官旭紧攒眉头,反复览读数遍后,方若有所思地说道,“雪雪,我以为你还是小心为上,以防鸿门宴。”“那你地意思是拒绝邀请,让天下人耻笑我之怯弱,让燕脂人张狂?”我侧过头,凝望着上官旭。
上官旭摇摇头,坚定地否认道,“不!”旋即,他深深地凝视着我,缓缓说道,“让我代你去。”说话间,他黑眸深暗,仿似两汪碧潭,浓浓情意,如千里雾霭,盘旋其间。
心,顿时为之一震,若海啸突发。静静地注视着旭,思绪已千回百转。
旭,这个深爱我的男人,为了我殚精竭力于国事,极力周旋于上官氏和太后之间,尽其所能地守护着我。他不仅放弃亲情,甚而还准备牺牲自己地生命。可是,他的这份比天高,比海深的情意,于我这个爱已逝去的人而言,何足承受?对他,我是愧意深深的。内心的歉疚,无以叙述。虽然,我知道,若我亡去,他必会肝肠寸断。但我想,不管如何,自己总是给之以解脱了,无论他愿意与否。
我轻轻拍了拍上官旭的肩,轻柔而无比坚毅地说道,“旭,谢谢你。但,我作为一国之君,必得有所担当,既便那真是个陷阱。不然地话,燕脂人将轻昵我国,那嚣张之势将动摇军心。况且,此事还涉及师兄韩斐之和对我有教诲和养育之恩地师傅,故我定要亲自前去,解决“雪雪。”上官旭一把搂住我,焦急地说道,“可是万
我摇了摇头,急切地打断他的话,“旭,不用担心,我会好好地。我有把握。”
话虽如此,心下却早已虚浮不定,仿似行走在悬崖边上般。
“雪雪。”上官旭锁紧眉头,似还欲劝说。
我抬起手,轻轻覆住他地嘴,柔声道,“旭,别争了。我是一国之君。这是我应该承当的,莫要再劝。我离营之时,这里几十万军队,就交给你了。”
上官旭无言地长叹一息,更加紧密地揽着我,紧紧地,紧紧地,……
风急清寒转,霜白山野落。
心魂决已矣,哀愁漫天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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