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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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台上激斗正酣,眼见已方第六位出战高手段浚已稳占上风,胜负只是早晚的问题,第一队压阵主帅庄千棠心中大定,只想着下一场对方出战名单上的最后一人“容楼”不知道好不好对付,只要段浚能赢下他,自已便不需要出手了,这“营中第一”来得也未免太无聊了吧。
庄千棠颇为轻松地探头向第九队的阵营看去,只见对方压阵主帅“容楼”坐在那里,面无表情,目光犀利,关注着场中的局势。看见那双眼睛,他突然涌起一种熟悉的感觉:这人是不是在哪里见过?稍稍想了想后,庄千棠发现自已并不能确定,便自然地收回目光,也丢开了这种想法。
他的直觉很敏锐,收回目光的同时立刻感觉到有人在注视自已,便转头迎上那目光。
看他的人是司马尘。
司马尘一袭白袍伫立在第五队的观战人群中,却并没有关注台上的比试,而只是很安静地站着,默默看向庄千棠。任何时候他总是显得很干净、很特别,却又很乍眼。
‘这人无论在哪里,看上去都那么不合群。‘庄千棠撇了撇嘴心想,而后冲不远处的司马尘咧嘴一笑,‘不能和他在高台上一战真是可惜!’他心里有些失落。以他对司马尘的了解,此人武功在营中绝对是数一数二的。
庄千棠的思绪不由回到了很多年以前......
其实庄千棠和司马尘也算得上是“至交老友”。两人原本都是一个鲜卑村中的,从小便“玩”在一起。这里所谓的“玩”,就是经常各自领着一拔村中孩童,相互之间对打拼斗,今日你给我设绊子,明日我给你下套子。
这两派之间因为带头人莫名奇妙积下的宿怨总是争斗不休,常常把村子里搞得鸡飞狗跳......
最开始,事端都是庄千棠挑起的,每次他看见那个白白净净的人从身边经过就想欺服他,可是真的把他打翻在脏兮兮的泥地上,看他回头对自已怒目而视时,却又会莫名生出一种心疼和自责,搞得自已心里好难过。好在那个叫作司马尘的家伙决不是容易欺服的角色,又有更多次倒在泥地里受伤扑腾的是他庄千棠。
慢慢的长大一些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司马尘解散了那一票跟随他的混混,无论庄千棠如何相逼,他却只是远远躲开,再也不和他斗法了。再后来庄千棠先一步去从了军,两人便没了联系,又见面时已经是在这神机营中了。
见庄千棠冲自已笑,司马尘淡淡回了他一个微笑后却转身离开了。
“当”的一声锣响,把正在糊思乱想的庄千棠惊醒了,台上胜负已分。
“第十一场,一队段浚胜!”
容楼挥手持剑步上高台的同时,撇了一眼一队阵营中稳坐着的庄千棠,那凌厉的眼神仿佛在说:“下一个就是你!”
庄千棠撇了撇嘴,其实出于私心的话,他又何尝不希望容楼胜了段浚,否则这决赛之中都没有他出手的余地了。
他思索间,台上两人已经交上了手。
容楼与段浚身材体格相当,又都是使剑,场面一时火爆眩目,剑来剑去,响声不绝,二人身形起伏,剑光闪烁,交起手来煞是好看。庄千棠见容楼的剑势与昨日的迅猛勇悍、快如闪电大不相同,但是变化精奇、招式繁复,也自有一派高手风范,心中也是颇感意外。
要知道对于高手而言,会上几套不同的剑法本不足为奇,但是一个人本身的气质却难以变化,越是高手,本身的气质越是自成路数。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而容楼今日展现出来的剑法、气质和昨日相差极大,甚至可以说是相反,这种情况在未成型的新手身上很常见,但是出现在容楼这等水准的高手身上,实在是不可思议之事。
‘段浚虽然身手不俗,不过却未必能比上几乎不逊色于自己的司马尘,容楼昨日连挑六员高手后才败在司马尘剑下。如此算来,只怕此战段浚挡不住对方。’庄千棠心中迅速的思忖着。
猛然间,场中激战的二人身形交错,容楼率先发难,不可思议的转了一个身,剑势骤变,健腕一翻剑做刀使,剑尖宛如拖动着千斤重物,当头劈下。
段浚完全没有料到容楼有此一变,只听到脑后金风激荡,心下知道不好,感觉背后剑上力道强劲,竟然下意识地不敢反手用剑格挡,身体霎时间缩成一团,向前翻滚而出,力求先避开容楼的锋芒再说。
一下子获得了先机,容楼的剑势立时大变,招招俱是剑做刀使,大开大阖。
段浚向前翻滚,难看万分的逃出容楼的剑势后反身来斗,却被容楼气势所压制,刹那间形势急转而下,大为不妙。
容楼一口气连攻了十余剑,段浚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不过段浚毕竟也是一队的二号人物。虽然形势险恶,但是守的很紧,一时还没有落败。激战中,他瞅见容楼连攻数剑后后力不继,露出些许的破绽,心中一阵大喜,乘隙而出,毫无保留的挺剑而上,发起狂野绝伦,气吞山河的反攻,力求一举毁灭对手。
容楼一声清啸,掌中剑轻盈的挑出,正中段浚的剑尖。两剑相交,立时发出龙吟虎啸之声,耀眼的光芒闪动,剑涛汹涌,速度也陡然加大了至少一倍,已经将段浚全身笼罩!尖锐诡异的金刃辟风之声不绝于耳,前声未消,后声便起,连成一片,令人闻之色变。
一直面无表情的观战的慕容垂脸色微动,转头看了看身侧的慕容令,点点头,道:”好一记引蛇出动,此子,不俗。”
不待到慕容令回话,场中已分出胜负。段浚眼见危急,反应也是迅速无比,猛发力将手中剑掷出,人立刻全力向侧面飞跃,容楼击落段浚的剑,正欲抢身再上时,锣声已起。
“第十二战,九队容楼胜!”
这其实就是一枝单戟。只是戟的小枝很短,看起来好像月牙刃就直接安在戟身上一样。这种戟叫做戟刀,意思是既能做戟用,也能做刀使。
这支戟刀长三尺五寸,重量达到了六斤六两,是非常可怕的兵刃,重量超过了普通的刀剑一倍多,加上全部重心集中在月牙形的刀刃附近,挥舞出去,威力几乎和斧头一样大,普通的刀剑盔甲根本无法抵挡。这就是庄千棠的独门兵刃。
庄千棠手握戟刀,缓步走上高台。
容楼抬起头,仔细打量这个三年前和自己动过手的人。
庄千棠比起三年前,更加强健了很多,身高已经超过了八尺,他把盔甲直接穿在身上,里面没有穿衬衣,双臂均裸露在外,手臂上肌肉精干虬结,块块略略隆起,线条流畅分明,肩宽背阔,看起来令人生畏。
他的手很大,手指很长,也很干燥,不紧不松的握着沉重的戟刀。
容楼看不出任何的一丝一毫的破绽。
打败庄千棠,这一直是容楼的梦想。
不过打败庄千棠,这几乎是被整个神机营视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作为营中最富盛名的学员,这三年来,无论大小比试,庄千棠从来没有失败过,甚至从来没有接近过失败。他曾经一年中连换了四名教头,因为那些教头已经不是他的对手。虽然他还不到二十岁,实力却已经超过很多的成年武士。
庄千棠,就是这神机营中的神。
庄千棠虽然高大,却并不粗鲁。你绝对不会把他和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联系在一起。他的眼光中总有一种挥洒不去的懒散。他走上台来到容楼对面,将戟刀背于身后,微微一笑,轻轻躬了躬身,以示对容楼的尊敬,风度甚是优雅。
容楼也回敬了一下,只是节奏上不知是有意还是无疑略微地慢了半拍,让对方产生一种受到轻慢的感受,但却又说不出什么来。庄千棠面上看起来无丝毫不快的神色,似乎对此完全不在意。
容楼笑了笑,道:“不知道你在失败的时候,是不是还能有这么好的风度。”
庄千棠也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道:“还没有机会试过,你能让我证实一下吗?”
容楼的笑意渐渐退去,似是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道:“我尽量吧。”
前排听见他们对话的观战之人中有些笑了起来,后排的人听不见他们的对话,不知道前面的笑什么,交头接耳地打听了一番之后,后面也笑了起来。
庄千棠已经上场,他们那队的教头悦离也和慕容令一样,已经来到高台正面,坐在慕容垂的身侧。他听闻此言,也不禁笑了笑,对慕容垂另一侧的慕容令道:“你这个队员还真有趣。”
比试正要开始,突然,容楼举起手示意,向台上的教头道:“弟子手中之剑不趁手,能不能重选一种兵器来比试?”
台下一阵哗然,临阵换兵器,那正是应了一句古话“临阵磨枪”,简直像开玩笑一样。
悦离皱眉道:“搞什么名堂,‘临阵换枪’?这似乎不合比试规矩吧。”
慕容令似是想帮容楼说些什么,可是想想也不知道应该要说什么。说实话,此刻他也完全摸不到容楼肚子里打着什么算盘,想帮他也无从帮起。
慕容垂侧头看了慕容令一眼,见他一脸茫然,知道容楼这大异于常人的举动不是自己这位爱子的安排。他略一思索,眼中异光闪动,挥手做了个同意的手势。
台上教头正有些迷惑,不知道该不该同意容楼的要求,见到了慕容垂的手势,当下应允。
只见容楼把剑递给己方的队友,来到兵器架前,先拿起一对四棱金装锏,挥舞了两下又放回架中。他又拾起一柄九环金背大砍刀,掂量掂量,似乎还是不合适,也放了回去。他来回走了两圈,最后拿起角落中一对八棱梅花亮银锤,掂了掂,倒还趁手,便选定了双锤,回到台中。
悦离看的容楼的举动直摇头,对慕容令道:“你这个队员在干什么?看架势似乎他也不擅长用锤吧。”
慕容垂也侧头看慕容令,似是也在等他的回答。
悦离的言语有些无礼,慕容令本来心中有些不快,本不太愿意搭理他,只是父亲大人也看着自己,自然不能不理不睬,于是皱了皱眉毛,道:“容楼基本上无论什么兵器拿上手练上一两回便如常人练了几年般的纯熟,是以十八般兵刃样样都能使得。不过平素里还是以刀剑为主,并不擅长亮银锤这样的重兵器。”
悦离冷笑一下,道:“嘿嘿,如果他是惧怕庄千棠的戟刀沉重,就异想天开地想用重兵器来应对,这也未免太天真了。”
慕容垂表情冷峻,目光投向场中手持双锤的容楼,口中缓缓道:“此子的行为举动内含深意,大不简单。我们好好看看吧,也许还有值得我们学习的东西。”说道这里,慕容垂看了看左右的慕容令和悦离,继续道:“丈夫未可轻年少,不要因为他们年纪尚小就轻视了他们。”
此时也坐在一旁的慕容垂的另一个儿子慕容麟接口道:“是呀,父亲大人十三岁便身为一军主帅驰骋沙场了......”
未等他话说完,慕容垂便狠狠瞪了他一眼,下面半截也就被他吞回肚子里去了。慕容麟这记马屁却拍到马腿上。
看容楼一翻装腔作势的举动,庄千棠纵使风度再好,心中也难免好生不快。待容楼站定,开战的锣声一响,他便不再客气,戟刀一挥而出,直刺容楼胸前。
高手相搏,这类招式本是作试探之用,一般都是虚招。只是庄千棠这一记刺出,只听”嗤”的一声,劲气纵横,竟是力道贯穿戟身,上手就是重手实招,似乎完全不把容楼放在眼里。上来就出重手虽然看起来凶猛,实际上由于没有摸清敌手的底细,其实反而很容易遭到对手的反攻,只是容楼也怪,手中虽然选了一对银锤,单只重量就达到了十二斤之多,却似不敢和庄千棠对攻,竟然只是展开小巧身法游斗,实在迫不得已时才利用双锤格挡。二人交手才十余招,场中尽是庄千棠戟刀上发出的劲气风声,容楼手中的双锤却听不到一丝声响,场面上怪异之极。
慕容垂一边关注场中战况,一边留意身边的几人。只见慕容麟满脸不解,悦离眼中透着迷茫,慕容令却聚精会神的看着场中战况,时而点点头,若有所悟。
恶斗了几十个回合,庄千棠也没能奈何得了容楼,戟刀上的力道渐渐转弱。倒是容楼的双锤慢慢挥舞起来,挟带起阵阵金风,似乎已经完全发挥出重兵器的优势。看到庄千棠慢慢竟然处于下风,台下观者无不哑然,一时间鸦雀无声,只听见场上容楼锤上的虎虎风声。
瞥见慕容令和悦离二人均是愁眉紧锁,慕容垂道:“悦离,你看场中战况如何?”
悦离摇头道:“不明白,实在是不明白,庄千棠上手时过于冒进,现在又过于保守,难道是气力上进入一个极点了?”

慕容垂又问慕容令道:“我见你刚才连连点头,看出什么了没有?”
慕容令也皱眉道:“一开始,庄千棠就用重手攻击,容楼却与之游斗。最初我不明白,后来我发现其实庄千棠的攻击貌似重击,其实可能力量并未用尽,还算是诱敌之招,而容楼却识破他的意图,并不寻隙反击,宁可拿着重兵器用小巧功夫游斗。是以,虽然一开始容楼看起来危险,力气消耗也快,但是真正细算起来,终究还是庄千棠的进攻要消耗的更快,我认为,那时候还是容楼掌握着战局的节奏,占有一定优势,才点头肯定。”
慕容垂目光中闪过嘉许之色。
慕容令又道:“可是大约三十招后,庄千棠减弱了攻势,而容楼的锤上力道逐渐加强。表面上是容楼占了上风,实际上却绝没有产生足以获胜的优势,而容楼的双锤重量超过二十斤,进攻本身又要比防守费力,再加上容楼的功力应该不及庄千棠深厚,所以很快他就会陷入功力不继的状况,这应该是他失去了控制战局节奏的象征......只是,难道容楼就要这么败下阵来?”
慕容垂点头道:“你能看出这么多,真是难得。这容楼和庄千棠都相当不简单,容楼更是完全把兵法运用到比武之中。”他抬眼望向高台上的缠斗的两人,继续道:“他们的较量从一上场的对话就早已开始了,直到后来换兵器等等细节,无不蕴藏深意。就像令儿说的,现在这种情况,普通看来,的确是容楼失去了对比武的控制,败象已成。不过,从他上一场对段浚‘引蛇出洞’的诱敌之计,到这一场言语挑逗庄千棠、换兵器等让对手对他产生愤怒和莫测高深之感的种种迹象,他将兵法在武道之上的运用已经不着痕迹。其实,目前胜负完全还无法预料啊!”
慕容令颔首称是,慕容垂顿了顿,又道:“兵者,诡道也。容楼此番的一举一动,无不出人意料,但是却无不有的放矢,暗合兵法之道。他莫测高深的举动必定会令对手深思。夫战,勇气也。一旦对手开始思考,勇气就会下降,战力也自然随之下降。所以,无论有勇无谋,还是多智少勇都不足虑也。而容楼之种种,却足以打破对手的智与勇之间的平衡,实在是极其高明的手段!”
渐渐的,场上局面又发生了变化。庄千棠逐渐展示出他真正的实力,毕竟他无论内力还是武功招式都要胜过容楼一筹。很快,他的戟刀上力量增强,已经慢慢克制住容楼的双锤,而容楼在连续进攻不力的情况下,精力损耗过半,双锤挥舞间已经慢了下来。场上的局面已经完全的被庄千棠所控制。
眼见形势不妙,容楼剑眉一挑,冷“哼”一声,招式骤变,却又展开了另外一路锤法和庄千棠抗衡。
这路锤法相当怪异,他在挥锤进攻时居然完全不控制自己的重心,整个人好像一下子失去了重量一般,进退重心完全放在左右手的双锤之上,一对银锤在太阳照耀下银光闪动,上下翻飞,而容楼自己也像只黑翼蝴蝶一样跟随着双锤上下飞舞,一招一式无不诡异凶险至极。
庄千棠一时识不破容楼锤上的变化,不过他并不惊慌。他已经逐渐把握了容楼功力的深浅,也知道他精力损耗已经相当大了.这路锤法虽然因为不需要控制本身的重心,是以要比原先的路数省力一些,攻击的威力也更大一些,但是由于人的重心随锤而动,自身并无法控制,只要被对手抓住一个破绽,便会立刻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实在是非常危险的打法.当下再度采取守势,一面注意观察容楼的破绽,心中确信只要不被容楼这最后的自杀式的猛攻击溃,胜利便唾手可得.
果然不过多久,在用严密的防守稳住阵脚的同时,庄千棠已经发现了容楼锤法出现的一个破绽。不过他并没有急着反击,一来有段浚的前车之鉴,他可不想中了容楼的诱敌深入之计;二来整个战斗的局势均在他掌握之中,容楼随着内力、士气的下降,必定还会有越来越多的破绽出现,自已并不用着急。容楼连续露出了三、四个破绽,见庄千棠仍然是守势严谨,一把戟刀在身前身后舞得密不透风,毫无急于反击之意。这时,容楼眼光中闪过一丝焦躁,双锤舞得更加迅速,攻势也更加猛烈。虽然暂时还看不出他有力竭之状,但是在庄千棠这样的高手眼里,已经暴露出容楼锤法逐渐趋于散乱,慢慢破绽百出了。
庄千棠不再犹豫,待到容楼又一次露出破绽时,他长啸一声,奋戟而出,戟刀上青芒乍现,长达半尺,戟上猛然发出霹雳雷鸣之声,趁着容楼身随锤舞,且重心完全无法自控之际,直劈容楼!
一直严密注视战局的慕容令眼见容楼已经无法闪避,就要血溅在这高台之上,忍不住”哎呀”一声轻呼。
却只见容楼在生死一线之间并未放弃,目光一凝,厉气必现,右手一抖,十二斤的银锤脱手飞出,落向台下。台下观战众人无不惊呼闪躲,而容楼居然借助着这银锤出手的反向惯性,人团身一缩,向侧面移开半尺,让开了庄千棠势在必得的致命一击!
台下,不待银锤落地,悦离长身而起,探手接住。
庄千棠一击落空,尚且来不及叫声“不好”,容楼已脚尖一点地,团缩起的身体保持着并未展开,直接如一个陀螺一样滚向庄千棠,与此同时,他的右手已经搭在左手的锤上,双手握锤,腰部发力,猛击向庄千棠右肋!
肋部本来就是盔甲最薄的地方,这一击又是容楼以腰力发起,以毕生功力击出,威力无比,一副一击必中的架势。
庄千棠心道:“我命休矣!”他全力发出的一击落了空,后续之力和变化实在是无法在此刻即时连动,已经没有能力再做任何闪躲或防御,只能运足护体神功,只期盼奇迹出现方可逃过这场死劫。
这一瞬,黑发少年同三年前一样的鹰睃狼顾般的眼神定格在他的脑海中“凤凰”!
‘原来是他......’庄千棠猛然想起这个人的时候却已经要命丧在他的锤下。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台下有人沉喝一声:“住手!”一条人影已经飞上高台,探手一把抓住庄千棠的肩膀,将他连人带戟刀抛出。庄千棠高大沉重的身躯在那人手上竟似轻若无物,一下子就被抛出丈外。虽然他摔落时狼狈万分,不过好歹躲过容楼的致命杀招,保全了性命。
容楼既全力出击,哪里还能收得回来。庄千棠虽被抛了开去,可是容楼的银锤势头却无法减弱,直奔飞上高台之上的人影而去。那人却不急不忙,右手刚刚抛出庄千棠,左手同时斜斜推出,一股强悍绝伦的掌力奔涌而出,硬生生迎上银锤。
容楼只感到一股不可思议的巨大力量传来,虎口巨震,银锤失手落地,人也被掀得倒翻出去,在台上连滚了几滚。等他抬头再看时,只见那飞上高台、分开自己和庄千棠的人挺直如标枪,目光如闪电,双臂奇长,往那里一站,渊挺岳峙、气吞山河,自有一分睥睨天下的气概。
此人正是慕容垂。
虽然慕容垂建立神机营名义上只是要培养英勇无敌的“死士”们,而实际上更多的却是为了能在这少年好手云集的营中挑选出未来可以为自已所用之将才。这场比试原本就是他的私心所使,要挑选出可以雕琢成器的人才。
他知道庄千棠是神机营中第一好手,对他自然很是关注,是以庄千棠的为人他也甚是知晓;容楼是他看好的角色,亲点入营,经常从教头口中了解他的情况,并且在这场比试中不负他望地夺了第一,这两人都是他看中的人才,怎能因一场选拔比试而灭了一人?
所以他出手拦下容楼的杀招,救下庄千棠。
他俯瞰台下,道:“第十三战,九队容楼胜!”声音舒缓平和却震颤四野。
晃眼的阳光斜着从慕容垂的头顶照射而下,却丝毫不能抢去这人的半点光茫,他比阳光还要炙热。他立在那里没有任何动作就已经如山岳一般。
自已何时才能攀上这样的高峰?容楼不禁心生向往。
庄千棠长身而起,面带微笑看向不知为何目露渴望的黑发少年,心道:‘三年前一战你输了我,今日一战你赢了我。凤凰,改日我们还要一决胜负!’
仰视着台上慕容垂的众人在听得他亲自判定结果后静默良久,而后九队中发出一阵惊天欢呼......
九队奇迹般地胜了营中最强的一队,勇夺全营第一。容楼、庄千棠、展燕然、司马尘、段浚等七人被选为“神机武士”。
这之后,被选出的七人在神机营中另组了一个“种子队”,由慕容垂为首精选出的教头们教授课程。他们不但要学习武艺,而且另加入了武略及兵法等必修课程。每有战事发生,慕容垂都尽量把他们全部或者他们中的一部分人派去沙场临阵。他再也没有把他们向“死士”方向去培养,而是想把他们历练成万夫莫挡、指挥若定的将帅。他偏爱庄千棠和容楼更多一些,所以亲自指点他们的时候也会多一些。
又是一年冬末,上庸王府后院之中,暗香浮动月黄昏。
上庸王慕容评最喜梅花,所以后院之中种满了梅树,此刻已近开春,天气虽还有些许寒意,却已是梅花开尽之时,正应了那句“晚风庭院落梅初,朱樱斗帐掩流苏。”。
慕容评是先帝慕容皝的幼弟,也是燕国皇帝慕容俊的叔叔,但是,却只比慕容俊大七八岁而已。他一边欣赏着这梅花最美时节的无限风景,一边想着怎么让身后的侄孙慕容暐开口说出烦恼。他知道今天这孩子心事重重,陪着他很长时间,说得话却都似有保留。
”别来春半,触目柔肠断。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世子,有心事不妨说给叔爷听听。”在一众皇子中,慕容评一向是偏爱慕容暐的。
慕容暐沉呤片刻,道:“叔爷,我又让父皇失望了。我......”他欲言又止。
慕容评听他言语无力、意志消沉,关心之情顿生,再也无心赏这一院落梅,回过身,看着面前这位初长成年的太子的一脸阴霾。慕容暐英俊的方脸看上去竟有几分象极了慕容评年轻的时候。
“世子,你以前有什么烦恼不是都会告诉叔爷吗?但说无妨。”慕容评鼓励他。
慕容暐张了张嘴,却还是闭上了,似乎想了一会儿,努力调整表情,做出一副释怀的样子,道:“叔爷,是我多心了,没什么的,您继续赏梅,我先行一步。”转身要走。
慕容评连忙抢上一步,道:“暐儿,叔爷你还信不过?”他叹了口气,道:“以前你有棘手的刺,叔爷哪次没有帮你拔?”
慕容暐听罢停下了脚步,没有回头,道:“叔爷待暐儿一如恩师,暐儿明记叔爷的恩泽。”
“你娘最近好吗?你有很久没有去看她了。”慕容评道。
慕容暐终于转过身:“我替母后谢过叔爷的挂念,只是这件事情虽然扰得我心神不宁,却也没有定论。”
慕容评微微一笑,道:“是不是和皇上和关?”
慕容暐犹豫一下,点了点头:“我最近一直不分昼夜,努力习武学文,想博得父皇赏识,实在没有时间再去拜会母后。”
“只是......”他一时语塞,不知如何措辞,“父皇英明神武,自是有他的道理。”
慕容评微微皱眉:“你不用介意皇上,只说你自己的感受。”
慕容暐摇头道:“我只觉这太子当不了太久了。”
慕容评眼光流转,又扫向那一地香碎,“当不了太子,那就是要当皇上了。”
慕容暐吓得身形一颤,“叔爷此话实在偏颇,我的意思是随着冲弟的长大,父皇这几年来对他宠爱尤佳。昨日父皇又考教我们,只有冲弟深得他心,他说我若再不努力,这太子的位置就不一定能坐得稳了......冲弟的才识见解、武力修为我也很是佩服,只是无论我怎么努力似乎都及不上他......所以......”
慕容评一脸微笑,道:“世子你真是过虑了,历代以来,长幼有续,废长立幼乃一国的大事,绝非皇帝一人可以一意孤行的。想是你父王欲借此来激励你,图你日后大有长进而已,你且放下心来,安稳进取,增长才学才是正道。”
慕容暐虽性格多疑,对他这位叔爷却是从小就信任有加,听他此言,心中也不象刚才那么憋闷慌乱了。连忙谢过慕容评,先自打道回府了。
等慕容暐走后,慕容评这才一脸肃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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