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莫笑世家子,侯门几许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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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忆枫不知道自己在墙上靠了多久,直到玲珑把他从与其说发呆更不如说是睡着的状态之中唤醒,“少主,尹晗前辈说要见您。”
燕忆枫睁开眼睛,尹晗依旧是那一副老是睡不醒迷迷糊糊的样子,他由是问,“干什么?”
尹晗道,“干什么?我还没问你呢,你怎么问起我这个问题了?”她怀抱琵琶,唇角轻挑,“秋君和萧君在哪里?”
燕忆枫打个呵欠,觉得自己也和尹晗一样快睡着了,“你要问我这些重要的事情,怎地还这么跋扈。再这样下去我可不愿意告诉你。”
尹晗微眯了眼,“你的手指破了。”她以漠不关心的口吻道,“秋君的琴弦?”
燕忆枫发现尹晗的洞察力比他想像的还要强,没有把手藏到身后是个大错误,而现在藏也藏不住什么了,他淡淡道,“是,他们二人的性命如今都捏在我手里,要回他们不难,你给我一个答案。”
女子微抬了眼,她的右手放在琵琶上,不经意一般轮指,琵琶声吵得他耳朵发痛,“答案?我听不懂。你要什么答案?”
燕忆枫利了眼,“你到底与湛淇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尹晗淡淡一笑,“你不问做了什么?”
燕忆枫一时无语,尹晗又笑,“放心,我对他那样长不大的孩子没有什么兴趣,找他还不如找你这个有断袖之癖的未知之主,不是么?”
燕忆枫不理她调戏话语,只道,“你不愿回答我的问题?”
尹晗咯咯笑道,“我只是想看看你着急发问的样子,你真是个有趣的人。”
“少主,小心!”声音快,剑却比声音更快。银针落地,少年玲珑已**二人间。
燕忆枫不由道“玲珑君!”
尹晗面上笑意依旧,“哎呀呀,我本来想再把你抓住一次,用你换下一个人,另一个人不是送给你也无妨么?告诉你一点事情或者不告诉你什么,都是很自在的。”她看着玲珑,又露出无害的笑容来,“小花魁,看你的剑术,我似乎知道你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了。”
燕忆枫叹息,“玲珑君,你破戒了。”
玲珑背对燕忆枫,“只要破一次戒,之后就不得不次次破戒。我今日已然破了不用剑的誓约。”
燕忆枫道,“你以为我接不下她的招数么?”
玲珑道,“少主前几次也不曾接下,我是做我分内之事。”
玲珑向燕忆枫言语之时,话音柔和,话题转至尹晗,少年声音陡地变冷,“尹前辈,我觉得少主问你什么,你最好还是说出来。”
尹晗摇头,“唉唉,忆枫啊,你把这只小雏鸟教坏了。”
燕忆枫耸肩,“你怪他对你竖毛,岂不是你惹了他在先?”
尹晗打个呵欠,“我阻止他造杀孽,他不感谢我,反而打我。反了反了,现在这世道,小孩子越来越不听话。我说忆枫啊,我没和小公子说什么大事,不过是叙旧。”
叙旧?谁信你的鬼话。燕忆枫又道,“他的真名实姓你可知道?”
尹晗眨眨眼,“知道啊,怎么,你还不知道?”
谁都告诉,就是不告诉我。燕忆枫想了想,觉得这种答案还是不要直接说出来丢人比较好,于是他露出他一贯讽刺的笑容,“之前我以为他给我这个名字就是真名,我知道湛是一个姓氏。”
尹晗笑笑,“他就在你身边,你不问他,问我干什么?”
燕忆枫道,“问了,可他不告诉我。”
尹晗也学燕忆枫耸肩,“那还要我说什么呢?嗯——你可知道未知前总管,苏……苏什么来着?不管了,反正老苏,他现在在什么地方么?我可知道哦。”
燕忆枫愕然道,“他还活着?”
尹晗继续打呵欠,“他当然还活着,而且活得比你滋润多了。我用这个秘密和你换秋君,不过分罢?”
燕忆枫道,“嫌少,我还要湛淇的真名。”
尹晗撇撇嘴,“你不知道卫王丢了他的小公子?”
燕忆枫道,“卫国尊崇黑衣,他的锦袍一点黑色都没有,你在说谎。”
“骗不过你啦。”尹晗吐吐舌头,“他不是卫的公子,也不会是邺国人,因为他和你一样是黑眼睛的。他是哪国人呢?你可以自己猜猜嘛。”
燕忆枫冷笑,“你不想要秋君?”
“这是一个污点,”尹晗抚摸她抱着的琵琶,道,“秋君不会不在意这个污点,你今日不杀她,她来日必百倍相报,这可是有趣的场景呐。”
燕忆枫道,“那又如何?”
“如何?”尹晗道,“反正你被追杀又不是我被追杀,我自然无所谓如何。”她笑起来,“为你好,快杀了秋君,这样——”尹晗变脸色比变天还快,“我就有理由杀了你。”
“你们的理由不是早就有了么?”燕忆枫冷笑道,“还是从前不够多,你们也觉得亏心?”
“我不问正邪,行事只凭本心,毫无亏欠。”尹晗道,“不要板脸,小花魁,这样会变老的。”
玲珑面上表情淡然,他缓缓道,“虽然不应当在此刻插口,尹前辈未免失之轻薄。”
“她一向轻薄惯了。”燕忆枫叹口气道,“玲珑,你且退下。”
玲珑道,“可是,少主——”
燕忆枫道,“若她要动手,我有把握。”
玲珑退下,燕忆枫望着尹晗,“天晚了,找个地方饮酒么?”
“我不擅饮。”尹晗开口。
“可惜,”燕忆枫轻笑,“我本想套些话出来。”
“他是谁,在他认为你值得托付秘密之后,他自己会告诉你。如今的未知之主,可能并非值得交托之人。”尹晗道,“你囚禁秋君,她会哭的。”
燕忆枫道,“这不是为了引诱你么?”
尹晗轻轻一笑,“引诱我?这你成功了,不过——你真的从我口中得到了什么?”
燕忆枫叹口气,“这怕就是我不喜欢你的原由了。”
“对你有用的,你要不一直留着,要不用完了扔掉。对你没用的人,你要么懒得管,要么干脆杀了他们。叶弦小丫头和辛晴那小孩,你都懒得管。而我,你即使想杀了我也杀不成。”尹晗笑吟吟道,“这怕就是你讨厌我的缘由。小公子你觉得很有用,就一直留在旁边,萧君最后受你那一剑,他被你抛弃。我倒是一直不知道,你有没有真的喜欢过那个叫你小娘子的泠盈?”
燕忆枫苦笑道,“被女人叫娘子,我看起来有那么弱么?”
尹晗道,“你说呢?”
燕忆枫叹口气,“答案错误。”
“你很有趣。”尹晗摸摸琵琶,“原来我觉得阿盈这么做不值得,但你似乎真的有些吸引人的地方。”
“只不过我的手下都习惯叛变。”燕忆枫淡淡道,又轻笑了起来,“或者,你不是总在找我麻烦?”
尹晗道,“我是在找你麻烦,总不比沈贤来得多罢。”
女子似是努力打起了一点精神,却立刻又倦了下去,“你好像没有了什么要问的问题,秋君在哪里?我带走了。”
燕忆枫道,“我只要湛淇的真名。”
“我早就告诉过你了,只不过你不愿意猜。”尹晗微眯了眼,“或者,你是知道了,却不愿意交出人来。”
燕忆枫默然,尹晗又道,“我再这样,红叶夫人看见要不高兴了。你有这样爱找事的母亲,免不了与天下为敌,你好像很信任小公子,知不知道他说了你什么?”
燕忆枫道,“我知道,不用问。”
尹晗看了他许久,终于轻轻叹息,“你却真的知道什么?我真搞不懂你这个人,是精明过了头,还是笨到离奇?”
燕忆枫耸肩,“我笨。”
尹晗道,“你手下那小孩已经逐渐露出本性了,当心啊,未知之主,那小孩可是比你想到的任何人都危险。”
燕忆枫道,“答案错误,别想秋君了。想通以后,再带着答案来找我罢。”
尹晗摇摇头,缓步离去,燕忆枫叹一口气,又闭上眼睛。
听见那声音了么?脚步声,从远方而来,在你身前站定。燕忆枫睁开眼睛,看见眼前站着一个单薄瘦弱的少年。
燕忆枫道,“枫华。”
枫华解下了剑上的剑鞘,燕忆枫知道那是什么。“请放了叶歌,”枫华道,“你放过他们几个,我可以把碎心剑给你。”
燕忆枫不置可否,只望着枫华,笑问,“你终于来了?”
少年道,“不走出来,始终被人保护着,我就不能变强。”
燕忆枫点点头,“你并非我们看到的样子,我原来小看了你。”
少年笑了笑,道,“高估低估,是你的事,而我始终都是我,你高估的时候我未变高,低估的时候我也不会矮。我个子不高,还不到七尺。”
燕忆枫望着枫华,“你以为这样能让我放过夜歌?”
枫华道,“是。”
燕忆枫问,“他与你是什么关系?”
枫华不假思索,“朋友。”
“朋友。”燕忆枫忽地笑了起来,“朋友?是么……他们输了!”
枫华不明白燕忆枫在说什么,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燕忆枫面上的表情很是奇怪,他道,“我先不回答你这个问题,有一位客人在此暂住,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枫华问,“谁?”
“去了你就知道。敢么?”
枫华唇角微有讽刺笑意,“我既然自己来了,也没有什么敢不敢的问题,倒是你。你真打算让我去那里,又何必说这么多话?”
枫华一直保持那种咄咄逼人的架势,而燕忆枫却不愿在此时多说什么,他叹口气,淡淡道,“请跟我来——你知道我的弱点,红叶夫人想必把一切都告诉了你。”
枫华冷笑,“告诉我?红叶夫人一直在追杀我而已!”
燕忆枫愕然,“怎么可能?”
“你也猜不到,不是么?”少年淡淡的声音自后传来,“受宠的长子,如何知道被人抛弃孩子的感觉?我是紫菀的孩子!”
“你——”燕忆枫猛然转身,但他一时间又觉得无话可说,叹息之时,枫华又道,“只是,世家子,谁又比谁背负更多了。可笑,我不愿叫你兄长,虽然你并非不友。”
燕忆枫点头,“也罢了。”
他转身走进客栈,枫华抱剑跟上。燕忆枫走上楼梯,听见枫华轻微的咳嗽声。他回头,“你受伤了?”
“拜君所赐。”少年苍白的脸上没有表情,“你为什么这么婆婆妈妈的,好男儿不后悔,你做过的事情又怎么了?”
这孩子几乎是带着厌憎的语气了,燕忆枫轻叹了口气,不言语,只挥手示意枫华等待,自己走进了那间屋子。
湛淇不知道去了哪里,是否他发呆的时候溜走的?萧漠静静躺在榻上,眼睛是睁开的。这样的时候,你能从你那盲了的眼中看见什么?
“萧君。”他轻轻唤昔日好友的姓氏,听见声音的时候,一个盲人会把头转向声音的方向么?燕忆枫不知道。
萧漠依旧望着天顶,不知想些什么。燕忆枫走至榻边,轻轻唤道,“萧君。”
萧漠苍白的面上连平日恬淡的笑容也已失去,那种冷漠来自何方?燕忆枫不知,而萧漠已用低微的声音道,“你认识的医师真不是个好人。”
他们相互说过什么?燕忆枫还在猜测,萧漠的表情已恢复了他素日的淡然而非冷漠,“那么,既然我现在成了你的囚徒,你打算何时放我走,还是,要我出什么赎金呢?”
燕忆枫沉默良久,道,“习先生出夜之重生时,你不应当放弃剑。”
萧漠道,“如果我不丢他右腕,当场我就死了。”
燕忆枫道,“你到底伤得多重?湛兄不肯告诉我。”
萧漠道,“穿了一叶肺,没什么大不了的。当年我还伤过心呢。”
那一句话虽是平常,燕忆枫只觉他在嘲讽什么,只能叹口气道,“我为你带来了一个人。”
萧漠道,“不会是可怜的秋君罢?”
燕忆枫道,“这个人想以自己为代价,拯救几个人的生命。”
萧漠无力地笑,“那几个人定然不会有秋君与在下。”
“但那一个人你却是认得的。”燕忆枫道,他的眼开始发亮,“那个孩子你看着长大,虽然你看不见。如今我要夺走他了,你怕是会不甘罢——但也正因为如此,我才会把他带来这里。”
萧漠猛地坐起,清秀的面容因痛楚而有些扭曲,“枫华,还是叶小弦?”
“他不是紫菀夫人的儿子。”燕忆枫道,“你我都清楚,他与我是同父母的兄弟,并且,我还是他的杀父仇人——”
萧漠冷笑,“好一个燕忆枫,真是禽兽不如,你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当初我还以为你尚有悔过之心,如今我却只叹你做过之事无药可救!”
他那一声叱,燕忆枫面色忽变,向后疾掠之时,萧漠的手中已然多了一柄染血的剑。血是新血,桃花一般顺着剑蜿蜒而下。燕忆枫轻抚胸口,黑衣被血染湿,也看不出什么来。他唇角轻挑:这样说出一切,换来的只是毫不留情的一剑,若非你受伤,我不会分心,若非你是你,我更不会动心——这一剑,伤了几个人的心?
他转身走至屋外,道,“枫华,你长兄在内,去找他道别罢。”
待枫华进去,燕忆枫靠在墙上,攥紧拳头。世家子都是伪君子,你们慢慢客套去罢。
心口有些刺痛,燕忆枫轻微皱眉,那只是一些轻伤,无所谓——而且他说的那些都是真的,不是么?
燕忆枫又轻微地笑了起来,这样的时候,不会再有人打断他的冷笑了罢。他当然记得那一日,虽然记忆到最后只剩下他一定要忘却那一日。你听见过来自过去的哭泣么?如果没有就不要再多说什么。
燕忆枫轻抚着伤走下楼梯,踉跄一下差点摔下楼去。他那时有些想哀叹他的无助,却终究不大知晓这一切缘何发生。归根究底,这是多年以前就犯下的错误么?燕忆枫放开手,看看手上的血,唇角不自觉地轻轻挑起。
那么,根本不需要自责,也用不着再遗憾。犯下令人悔恨的错误,再去悔恨不过是错上加错。不是曾经说过,即使做下了令人憾恨的事情,也绝对不要后悔么?
燕忆枫摇摇头,走下楼去,紫竹还在那里,一幅等待着什么的样子。他向紫竹嘱咐一两句无关紧要的话,将染血的手藏在背后,语气冷静得让他自己都要赞叹,然后他走出门去,想要找湛淇看看。
燕忆枫刚走两步,觉得把枫华留在那里和萧漠独处,弄不好两个都跑掉,这样可划不来。他想了想,走回去,他没管自己的伤,打算让它自己止住血,反正黑衣看不出来。走至楼梯口处,他看见枫华从屋中出来,面色死一般白。燕忆枫不知道萧漠到底说了什么,也没有问他的意思,只是淡淡道,“说完了?”
“你策谋了这一切?”
枫华的眼神如刀一般利,只可惜燕忆枫自己都认为自己的脸皮跟城墙一样厚,丝毫不为所动,“若不是我,你以为你还见得到他?”他轻挑了唇角,对这个之前几乎未谋过面的兄弟道,“跟随我是你的意愿么?”
“我只说了,用碎心剑来换取几个人的安全,可没有说关于我自己的什么事情。”枫华沉声道,“我要你放过叶歌他们,可没说要把自己双手奉上。”
燕忆枫耸肩道,“你既然恨萧家,为什么不愿意加入我这里?”
枫华道,“你们都是一丘之貉,萧氏是伪君子,你们是真小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燕忆枫不由得笑了出来,“很好很好,真小人总是比伪君子好,枫华啊,你还是向着我们的。”
枫华冷笑道,“真小人比伪君子好?伪君子还能顾及别人所言,真小人可是连人言可畏四字都不知晓!”他似是压抑下怒气,又道,“这两个名字我都憎厌,正如这两个家族的血中都流着罪恶一样。你如果不承认这一点,你就是个伪君子。”
燕忆枫淡淡道,“说够了么?说够了就留下来好了。”
枫华道,“你不许诺我我所要求的人的安全,谈何去留?”
燕忆枫轻叹口气,“你这么一人前来,连后路都不给自己,我若是想留住你,是不是太容易了一点。”
“我有一位少兄,不知你是否知道。”枫华道,“他比我年长一二岁,长得与你有些相似,但是我觉得他可不似你这般优柔寡断。”
“哦,萧二少啊,我知道。”燕忆枫点点头,“听说过萧吕布的大名,不过我觉得跑江湖的小孩子用长兵器太显眼了一点,你难道不觉得?”
“我不是他。”枫华道,“但你以为我不会把他搬来当救兵么?”
燕忆枫耸肩,“你终于懂得找人帮忙了?教了你这么久才学会,真是可喜可贺啊。”
“你的手上有血。”枫华不理会燕忆枫调侃话语,只道,“我觉得,你比我更悲惨。”
燕忆枫不由笑了起来,“悲惨么?悲惨也要多笑一笑,否则如果再遇到什么事情,就会变得手足无措也说不定。如果现在就被世界气哭,那么如果更惨,你要用血来洗刷么?”他顿一顿,道,“枫华,加入我们罢,那样至少——至少未知中人不会再追杀你。”
“晚了。”枫华道,“太晚了,更早的时候,你因一语不合而离开,那时就已经晚了。”
燕忆枫哑然。面对这样的指责,他实在无话可说。当他因无言而冷了眼的时候,枫华又道,“晚了晚了,一开始就不应该让这整件事情发生。”
“可爱的孩子,你觉得当时我应该不管不顾,让这不成器的家伙死么?”二人未觉间,已有个甜美的声音道。那声音带着三分的嘲讽与五分的调侃,还有一二分随着那动听得过分的音色跑得不知去向了,“唉,任何为母的,也不忍心见大子死掉不是?无论这是个多么不成器的孩子。”
话音落了,言语之人已在近前。燕忆枫听见母亲的声音不似从前,觉得这时候一言不发比较好——无论如何,这一二日间,他似做了不少会令这捉摸不定的红叶夫人发怒的事情,而枫华望向那蒙面的黑袍女人,久久道,“你是燕红叶?”
红叶夫人道,“唉,直呼母亲的名姓,你这孩子,母亲给的名字再难听,也应该用着不是?”
“祖母给的面容,漂不漂亮也都应该给人看是不?”枫华毫不礼让。
燕忆枫叹口气,不知道事情之后会如何发展。红叶夫人却只是掀起了面纱,笑吟吟道,“这样够了么?”
燕忆枫看他母亲一眼,便知为何人说未知之主的追求者甚多了。她理应年过不惑,看起来却比实际年龄要年轻七八岁,容颜是没有少女艳丽,却仍然是让人屏息的美人。枫华只是冷笑,“面上皱纹,即使化妆,也除不掉罢?”
“若是化妆化的,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孩子?”红叶夫人手指燕忆枫,微微笑道。燕忆枫不理他们,用自己的美貌色诱儿子,天,根本不可能有用,但也只有红叶夫人这么疯狂的人才能做出来不是?
枫华道,“是,不过您的儿子也与您一样喜欢男人。”
燕忆枫一愣,看向红叶夫人。她的面上依旧是那种几乎可以说目空一切的笑容,“你恨我?”她对枫华笑着开口,“是,比起你,我对你兄长好得太多,不过你姨娘不是在照顾你么?”
女子转向燕忆枫,道,“你先出去罢,到时候我再叫你。”
她回复了平日命令的冷冽口吻,燕忆枫耸肩,退出客栈。他站在客栈之外望天,因为脑袋里面纷乱的思绪而叹息。
不待太久,燕忆枫又溜进客栈去,轻巧进了软禁秋翎的屋室。秋翎见了燕忆枫,只是转过身去不理他。燕忆枫叹口气,“翅翅,你何苦?”

“血的气味。”她背对着他开口,“你又受伤了?”
为什么要说又?燕忆枫笑了笑,道,“无所谓。”
她转过了身子,燕忆枫不知道那素来淡漠的女子露出的眼神有什么含义,便道,“翅翅,尹大小姐似乎对你的死活完全不放在心上,她一再怂恿我杀了你,真不是个好人不是?”
女子不语。燕忆枫叹了口气,道,“若可能,我也不想再杀人。”
秋翎忽地笑了,“你不想杀人了?真是可笑啊,杀性一向很重的燕公子如今要改过自新了不是?”
燕忆枫道,“看起来真的那么好笑么,翅翅?”他又轻声道,“你爱萧君么?”
“我哪敢跟你抢。”她用这句话结束谈话,复又不语。燕忆枫听那答话,也是无言,出门去时,枫华已然不见,而红叶夫人依旧站在廊中,“我让那孩子走了,自然不会答应他什么事情。”她的音色又恢复了平素冷冽的样子,“我知道你不会再在这件事情上走得更好了,这样不行。”
燕忆枫道,“如今的未知之主是我,为什么要再插手我的事?”
“你?若不是当年我与习寂一次次救你,你根本活不到今天——何谈你?”红叶夫人讥诮地道,“重情者重情也罢,背弃者要背弃得完美,二者兼得就是半吊子。你当人心不会变不是?”
燕忆枫无语,红叶夫人又道,“你小弟说过罢,当年养育你的苏氏夫妇,如今只是归隐田园过逍遥日子去了,你想见他们么?”
燕忆枫道,“罢了,如今只当天人永隔,再见反是不好。倒是你——这一切都在你的策划之中?”
红叶夫人一根根折起手指,“其实那时我还很年轻,正是喜欢江湖上流传那些历尽千难万险终于得知自己身世从而奋发图强少侠故事的时候。我从小就好强,不似你们兄弟两个,自己是不成,想看看你们的故事,并且我也希望未知由最强的人来掌管。”
燕忆枫叹气,“为什么?”
红叶夫人冷冷道,“因为我不想看见未知在我活着的时候就解散!”
燕忆枫不语,红叶夫人的神色逐渐缓和,“忆枫,你恨我么?”
燕忆枫道,“恨,但是无论如何,你多次救过我,无论那时我有没有意愿继续存活。”
他的声音开始变得有些悲哀么?可不要让她看见才好。燕忆枫道,“放了我罢,让我自己去做些什么——我不希望别人认为我只继承了你的相貌与阴险,却没有继承你所有美好的品质。”
红叶夫人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说得很好听啊,忆枫,但是如今的你真能做什么?”
燕忆枫道,“前次接了一单生意,点子非常硬。这里的事情完结之后,我自己去。”
“我给了你七年的时间,得到的只是这样一个人么?”红叶夫人叹气摇头,“或许他说得对——你只是一只小猫儿,不能把你当作一只小虎来抚养。”
燕忆枫道,“我若不能达到你的期望,这未知,你还是另择明主为好。”
他走去的时候,不愿意听红叶夫人沉默片刻之后的笑声。
燕忆枫走去萧漠屋中,却发现那年轻人已然不见。窗子大开,是有人把他抢走了么?也好也好。燕忆枫不由笑了起来,正好,若是这样,便不必再介意什么。我们彼此背离不是一次两次,我们彼此相救,却再也不要为好。
他身后有人推门,湛淇那毫不遮掩的脚步声。燕忆枫转过身子,叹口气道,“近来诸事不顺,真是败得一塌糊涂啊。”
“嗯?”湛淇挑了一边眉毛起来,“怎么了,你和人打架的时候,被人打得趴在地上爬不起来?”他抽抽鼻子,“嗯,血腥味。”
燕忆枫道,“无所谓。”一面叹一口气,“湛兄,我如今应该怎么办?”
他问了那一句,知道问湛淇也没有什么用处。他看见湛淇偏了头,很努力地皱出一张苦瓜脸,“怎么这么问,我怎么知道你应当怎么办?”
燕忆枫摇摇头,“一言难尽,湛兄,给我开副安神药,我想好好睡一觉。”
湛淇翻箱子的时候,燕忆枫轻轻自语,“睡觉——久久不曾安睡,才会如此罢。”
他合上眼的时候,不知是因为什么,又见到了萧湘。那温柔的女子看他练剑,黑色的丧衣挂在瘦弱的身上,那样一个弱不胜衣的女子。她在他收势时微笑着拊掌开口,“小苏,再敛一点就更好了,杀性不用太大,世上无一人是该死的。”
但是,世上总是充满不可知的死,她在尝试嫁衣之前就穿了丧衣,面上温柔的笑却几乎不曾改变。她曾经在他的面前提起天枢,那样一个正直而勇敢的人,她本已许嫁与他,却又在不经意间听闻他的死讯。他那时不多言语,从未告诉她,那时他就在现场,看到了一切,却没有足够的力量去帮助。
她谈起叶天枢的时候就会微笑,那时他也因为她的微笑而开心。她提起旧日二人甜蜜的日子,也提起在那人死后她无休止的寻觅,“找到了一个小苏,也是安慰了。”
那时她的笑容很美,让他忘记了要说的一句话,那是叶天枢最后要带给她的一句话。
萧湘最后道,“小苏,我快死了,那时我和天枢就在一起,我们在死之国看着你成才。但我们可不要早早见到你,你须答应我,要成了老头子,活到一百岁,才能找你姐姐来哦。否则那时我不会理会你的。”
那时他尚年少,只是讷讷问,“九十九岁也不行么?苏某一人飘零在世,这样难道不能再见么?并且,若我去死之国的时候老掉了牙,姐姐怎么能再认得我?”
女子微笑了,“人小鬼大,你想得还真多。”
他终于记起了那昔日被托付的话语,然如今已天人永隔,无人再交托。他最终也不曾带给她叶天枢最后的声音,正如他也从未告诉她,他是不信有死之国的。
晚了晚了,如今记起什么有用么?只不过你认为小苏是你变坏之前的样子,你希望变回那个小苏,却自己知道小苏已经死去。
你将有另一个名字,你将为我消灭旧的未知,那么——
燕忆枫翻个身,在半睡半醒之间听见湛淇的声音。那声音从什么地方而来他不知,湛淇到底说了什么他也不知,但他听见那个声音就觉得安心。
叶歌见枫华回还怡梦轩,也舒了一口气。叶歌知道问枫华什么是问不出结果的,也不多问,而枫华面上表情却不似从前木讷了,反是满满讽刺的笑意。叶歌不知道枫华和燕忆枫说过什么,但安全归来可能意味着谈判并不太失败。
叶歌是猜不到枫华在想什么,倒是从楼下跑上来的辛雨问,“枫华,你怎么笑得这么难看?”
枫华对少女谈话的评价是:“哦。”
在那之后枫华的表情立刻恢复木然,叶歌这时觉得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枫华不曾缺胳膊少腿什么的也不似受了重伤,让他不好意思去问。枫华回屋去时,叶歌与辛雨在一瞬间陷入了奇妙的沉默。
在沉默片刻后,叶歌道,“他——”
辛雨叹口气道,“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一幅人人都欠了他几百两银子的样子。”
叶歌因辛雨的话而有些想要发笑,但终究没有笑出来。如今要笑,是否在取笑那个选择了沉默的少年?
“小夜。”这样叫他的,如今只有如意一人?叶歌见了如意,道,“如意大哥,之后……”
“我已经和小敏谈过了。”如意道,却没有露出喜色。
“她怎么说?”叶歌问。
“她拒绝了我们的提议。”如意道,“从一开始,我们或许就不应当想着让别人庇护自己。”
叶歌沉吟,“应当如此,这次枫华出去直面燕忆枫,我拒绝不得,也不知道到底为何。这样下去,看来一战难免。”
如意叹口气道,“自从未知入驻扬州,人心惶惶。柳轩主的琴苑是还开着,却也没有几个人来听了。未知不愧是最让人头痛的组织呢。”
叶歌耸肩,二人走下楼子,在院中听见满城风铃响。
“未知。”如意道,“我听见未知的铃声。”
叶歌凝神听那风中铃声,那是来自未知的声音么?在这冬日的冷风里依旧传来,铃声好听,但组织终究使人不悦啊。
但你不得不承认,未知被很多人憎恨,却同样被许多人喜爱。
他想着那些,院门被推开,裹在黑袍之中的瘦小身躯一抬头,叶歌觉风扑面而来。他勉力回转,一柄小飞刀堪堪擦过他的颈项,刺入廊柱,刀尾红缨微微颤动。那黑袍人在他握紧竹笛之前,就已经用沙哑的声音道,“暮语夜歌,后会有期。”
“梅梅。”如意道,那小黑衣怔了一怔,转过身来,“如意师兄,对不住了。”
叶歌想到二人用门板打了这孩子,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如意已道,“上一次我们想要逃走,所以打了你,真是抱歉。”
“抱歉有什么用处。”梅梅咕噜着道,“看看那份战书罢,你们惹恼了夫人,死定了。”
梅梅走掉的时候再不回头,叶歌这才看见那小飞刀的尾端束着一封字简。他解下条子,展开之时,上面只写着,“战帖。燕红叶拜上。”
这署名,是燕红叶而不是燕忆枫,如意拿过纸条看了看,叹气道,“红叶夫人,我们真是倒霉透顶了。”
“红叶夫人还没来,就不要放弃。”叶歌道,“夫人虽是昔日江湖之中不世出的天才刺客,但如今她的一批得力干将都走得不知踪影,若是人不齐心,我们可能还有机会。”
“夫人不会自己动手,我们怕是不配夫人出手。”如意苦笑,“先生是夫人最得力的手下,若是先生出手,我们怎么办?难道要小敏?”
“虎毒不食子。”叶歌叹口气道,“那样的话,也只有这个法子。”
枫华走出长廊,不言语,拿了如意手中字条看一看,还回笺子,冷笑道,“很好,很快,我刚回来,她就把战帖送到了。”
叶歌惊道,“你方才见了红叶夫人?”
“当我骗你不成?”枫华讥诮地一笑,“我方才见了燕忆枫与红叶夫人,他们拒绝了我的交易。”
“交易?”叶歌不解皱眉。
枫华淡淡道,“既然交易失败,也不必多说。红叶夫人下了战书,燕忆枫不一定会到,但是红叶夫人一人你们就别想胜过,她二十年前就已经是江湖之中顶尖的人物,凡她出手,从未失败过。”他顿了顿又道,“并且,若她摘下面纱,怕是最狠心的人也没有办法对她下手——只是她自己的狠毒,并不仅仅在于对毫无防备之人出手的无所顾忌。”
叶歌道,“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是了,你是红叶夫人长姊,紫菀夫人的孩子——”
“不,”枫华道,他静静地浮起了悲哀的笑容,“你猜错了,我说过我恨萧家,因我并非那个家族的孩子。我也恨未知逼迫我至此,生我者不慈,为兄者不友,我也有另一个无人知晓的名字——我叫燕筠。”
叶歌觉得枫华的笑容愈发悲哀,“烟云过眼,她也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
叶歌似乎有些明白了,但若枫华是未知之主红叶夫人的孩子,又为何会与檀瞻萧家扯上关系?若枫华成长于萧家,虽然上一代反目,他也不至于同样对萧家抱着憎恨——那么枫华的愤怒是为了什么?
他发现枫华一度消失的那种不甘与愤恨又回复了,不由问,“那么,红叶夫人——”
“她是我的母亲。”枫华最后道,“你知道我作为萧氏的名字,却不知道我真正因为什么而存在于此。”
枫华轻轻抬头,叶歌觉得枫华愈发不真实了起来,不由想起初识之时,那叶笛的诉说。不平事,不平事。世间如此多不平,你又为何一人在江湖之中跋涉?他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枫华已经道,“只不过,你们可千万别指望红叶夫人虎毒不食子,因为我的缘故放过你们。她追杀我可是比追杀你们来得早,只为了她那漂亮的长子铺路哪。”
叶歌默然,不由想起燕忆枫。那让人不得不为之惊叹的容颜,是那个女人作为母亲唯一在意的么?他最终道,“枫华,那么……这是你最终选择站在我们一方的原因么?”
“不。”少年枫华道,“我本无意站在任何一方,甚至不愿与未知为敌——只不过,我选择站在你的一方。”
叶歌愕然。枫华说那一句,见得如意在场,似是觉得大为不妥,苍白的面上也发了红,不多说话,只是转身就走。叶歌一看如意,看见那年轻人满脸奇怪的笑容,便道,“如意大哥,你在笑什么?”
“笑世间可笑之人。”如意那般说话,其中意味深长的感觉让叶歌觉得他不怀好意,如意又道,“这样看来,未知是绝不会再退,而红叶夫人送我们一人一支箭,我们也就用不着想东想西了。”
叶歌道,“枫华到底谈了什么,让红叶夫人如此快下战书?”
如意轻轻地道,“或许也是因为你——”
叶歌听说,苦了脸道,“你们二人不至于都拿我开心罢。”
“因为小歌看起来很好欺负啊。”辛雨似是只听见最后一句话,在他背后笑了笑,便道,“小歌,柳姐姐叫。”
叶歌走进琴房,柳烟站在窗边。残照为女子的侧像镶上金边,叶歌轻声道,“姐姐。”
“我们似是很久不曾谈过了。”柳烟的声音依旧如前淡素,“小歌,你不用介怀那些。”
介怀哪些?旧日,那光辉的日子还是苦难的历程?他想言说分辩解释,但是千言万语却全梗在喉头,令他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姐姐,我不曾介怀。”他最终只能这般回答。
柳烟转过了身,“人说水天叶从不失手,也未说过水天叶从不退单。”
叶歌见到她恬淡的笑容,不免也释怀笑笑,但他想起红叶夫人战书,若不对姐姐说,到了那日又要如何?他想来想去没有什么两全之计,只得开口道,“未知送来了战帖,我想——”
“我知道,”柳烟道,“我这里也有一封,是紫竹公子亲自送来的。我只奇怪这么几个字,居然不会是燕忆枫写的。”
“未知内部怕是有变故。”叶歌道,“莫非燕忆枫辜负了红叶夫人的期望?”
“未知中事,我们用不着多想。”柳烟道,“既然要来这里,我柳烟必当开门揖客,就怕他们不来——”
她说那些的时候,神情之中有叶歌很少见到的矜骄与勇气,但她毕竟只是个年轻女子,这样置身战场可值得?叶歌尚不曾想明白,柳烟已拉开了纱窗,窗外的人道,“多谢多谢。”
说话的人是叶歌前日所见受伤的女子,或者说是今日见到,拐走了玲珑的——那睡不醒的尹晗一手抱着琵琶,另一手却搀着一个露出了无辜笑容的年轻人。只听柳烟道,“萧君?”
被搀着的人听柳烟话,轻轻抬起一只手,“柳轩主好,”听起来毫无底气,“要叨扰了。”
叶歌向尹晗拱手道,“尹前辈,今日之事多谢了。”
尹晗打个呵欠道,“今日这件事啊,只是让你们欠我一个小情,然后嘛,我就可以把这位贤弟扔给你们,我不忙这件事情了。这位贤弟可是受了重伤又被一个大魔头拐走了的可怜人哦,所以说——啊,他的伤现在不要紧,因为之前碰到了一个庸医,只不过他现在还不愿意告诉我是谁揍了他,估计那个人拳头比较硬吧。”
“大姐,不要这样损我了,好不?”被搀着的人用受了欺负的口气道,“这次自然是我欠了柳轩主情。”
尹晗眨眨眼睛,对柳烟甜甜一笑,“小柳妹妹,我要去救第二个被大魔头关起来的美女了,你要好好看着这娃娃,不要让他乱跑。”
尹晗说着放开了手,萧漠站在那里,闭着眼,继续用一种受了伤害的口气道,“尹大姐就是这种脾气,你们可不要介意。”
叶歌见到萧漠面色白得瘆人,道,“萧君——”
萧漠轻轻地笑了,“看起来很可怜是么?没办法,技不如人,这辈子终于有一个让我几乎没法反抗的人把我痛揍一顿了。不过如今既然我死不了,下次遇见,我一定能破掉那一招。”
尹晗插口道,“那人是谁?如果你没有反抗能力,绝对是个能让小孩停止夜哭的可怕家伙,你只是个最近几年有点名气的小孩子,自然没办法赶上什么。”
萧漠又叹口气道,“尹大姐,我偶尔发发梦,你也要打断,真不是好人。”
尹晗对柳烟一笑,“好了,我把这个娃娃托付给你们,你们不要把他弄死就行了。”说着从窗子又翻了出去。
萧漠轻轻道,“柳轩主,我们又见面了。”
柳烟淡淡道,“是啊,又见面了,却没想到会在此时此刻。”
萧漠道,“唉唉,说来惭愧,我总是说萧某一世英雄,但也总要人恩惠才能这样苟延残喘,真是丢人。”
叶歌不知道他们所言到底指什么事情,也不好问,只听柳烟道,“可是因未知而起?”
萧漠轻轻出了一口气,“若说为谁能为谁,我已经不愿多想。”
柳烟叹口气,“可惜,红叶夫人已经向敝轩送了战帖。”
萧漠微微皱眉道,“红叶夫人这么快就有动向,甚是可疑。”
柳烟道,“我可没有把你牵扯进来的意思,萧君。”
萧漠耸一耸肩,似是牵扯到了伤处,本已苍白的面色变得更白,他轻轻吸了口气,道,“无所谓,无所谓,到时若我还有战力,就让我助你一臂之力又何妨?”
叶歌听他言语,虽是无力,却有种奇异的坚定在其中,让人不得不相信的力量?萧漠又道,“燕忆枫的意思怕是要坐收渔利,至少红叶夫人如今几乎不算未知中人,他驾驭不得,而若夫人的旧部折损,对他也是大大有利。之后如何,却不是我能够预料得到的。燕忆枫该人行为乖张,做事不合常理,并且——”他轻轻叹口气,“看轻他的话,会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叶歌道,“他名声在外,怕是没有人会轻看与他。”
“是么,旁观者清——”萧漠道,“连我也不知,他的剑术,如今已然高过我许多。这样一剑,竟然是我接不下,而他能接得毫无伤损。”
叶歌不由问,“哪一剑?”问后觉得大为不妥,这能得到什么答案?而萧漠道,“夜之重生,我听见这一招的名字,听见他攻来的每一个动向,但我接不住他。”
叶歌尚未答话,已有个女孩声音讶然传入,“夜之重生?那是我阿爹?”叶歌看向门时,小敏已然站在那里,惊讶溢于言表,“你怎么会惹上我阿爹?”
叶歌想起小敏是习先生女儿,对此种因缘只能叹息,而萧漠轻轻笑了起来,“小姑娘,这么说,被打败的在下很失面子啊。”
他笑起来的时候小敏看着他,眉毛挑了挑道,“你是谁啊,我不认识你。”
萧漠道,“在下姓萧,单名一个漠字。”
小敏歪着头道,“你有一个很不错的名字啊,听起来很好听,人长得也不错,我喜欢。”
众人哑然,小敏的行事也足够怪异,他们谁也猜不到这丫头的下一个动向,她似是做事全凭喜好,全不关心别人。萧漠只是轻轻叹了口气,道,“能入姑娘之眼,是萧某荣幸。我知道你是未知总管之女,为何来了这里?”
小敏道,“哦,我只是想要来听故事。你有故事讲给我听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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