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崇一剑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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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苍狗,世事无常。绝处逢生的事儿虽不多见,但也并非没有。
就在朱由俭闭目等死之时,突听脑后“叮”的一声响,他情知事有转机,回过头来便见不远处的地上有一枚透骨钉和一粒飞蝗石,又朝街中望去,立时明白过来。
原来先前被陆贞子击杀的锦衣卫当中,有一人重伤未死,却想装死躲过此劫,谁知百姓见陆、朱二人杀了这么多的锦衣卫,便想把这些尸体都处置好,以免传出去祸患无穷。
于是纷纷开始搬挪尸体,嘴里还说是要准备运到郊外一把火给烧了,那装死的锦衣卫闻之骇得冷汗直出,“与其被砍死,也不愿活活烧死。”他这样想着,随即便于腰间掏出一枚透骨钉,然后挣扎着爬起来。
挪运尸体的百姓一见之下,自然是惊呼迭起,而这时,他已用最后的力气掷出了那枚透骨钉。
在朱由俭回过头来望向他的时候,他已软倒在地,气喘吁吁,而此刻回过神来的百姓则是一拥而上将其狂殴至死。
再看那以石劫钉之人,只见他一头散发垂肩,黝黑并且轮廓分明的脸上胡子拉茬,一双深邃眼睛里满是沧桑,虽无朱陆二人般风流倜傥,却也让人深刻难忘。
朱由俭此刻心中百感交集,上前抱拳道:“大恩不言谢,在下刘天昭敢问大哥尊姓大名,他日…………”话未说完,那人挥手道:“你我皆为江湖中人,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况且这帮鹰犬滥杀无辜、草菅人命,实则杀之而后快。”
朱由俭闻言心想:“江湖中毕竟还是正义之士居多,如果能将他们聚集在一起的话,对付魏忠贤就容易多了。”接着道:“大哥所言甚是,但不管如何,还请大哥移驾楼上喝杯水酒好让在下聊表心意。”
那人见朱由俭盛意拳拳,也不好再作推辞,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说着向旁边的陆贞子一抱拳便往客栈走去。
走在最后的朱由俭突然记起那黑衣女子,上得楼来却未见其人,“咦!那女子怎么走了?”陆贞子问道:“就是锦衣卫追杀的那女子吗?”
朱由俭点了点头,接着便从那黑衣女子为躲避锦衣卫的追杀而跳进窗子到陆贞子出手相助一事说了一遍,至于锦衣卫为何追杀黑衣女子,朱由俭不想多生枝节一时也就没有道出。
那人听完此事经过,突然瞥见窗口上的血迹,道:“看来那女子受伤极重。”
朱由俭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直觉触目惊心,“她本有内伤在身,还用飞刀两次助我。”言毕长叹一声又道:“只怪自己学艺不精,未能只身退敌,以至于让她伤上加伤。”
那人道:“刘兄弟也不要耿耿于怀,你已经尽力了。”说着拍了拍朱由俭的肩膀。显然朱陆二人的所作所为让这人产生了好感。朱由俭虽然担心那黑衣女子,但结交江湖义士也是同等重要,而此时就是个再好不过的机会,只听他点点头道:“但愿此女能够逢凶化吉吧,来,我们喝酒。”
三人落座后,朱由俭让店小二拿来两副筷子、两个酒杯和一坛好酒,一掌拍开坛口封泥将酒杯一一倒满,然后起身道:“今日能遇上大哥和陆兄这样的英雄豪杰,足慰平生,在下于此先干为敬。”说完一饮而尽。
那人道:“刘兄弟不顾自身安危替百姓出头,这份勇气在当今江湖就实属少见了。”
陆贞子也连连称是,道:“刘兄心忧天下,在下实在自愧不如。”接着向那人道:“还未请教这位大哥的大名?”
那人见眼前二人都是侠肝义胆的热血男儿,也就不再隐瞒,答道:“在下崇一。”
陆贞子闻言一惊,道:“莫非是这些年来令锦衣卫闻风丧胆,朝廷头号通缉犯崇一剑客。”
那人道:“正是在下。”
朱由俭虽然不知道崇一剑客的名字,但听说他令都锦衣卫闻风丧胆,心中顿时兴奋莫名,而这时陆贞子却起身道:“久闻崇一剑客之名,却始终缘悭一面,今日能得偿所愿,真是幸何如之,小弟在此敬大哥一杯。”
崇一和陆贞子对饮一杯后道:“破绝山荘少荘主也是名不虚传啊!”言毕转向朱由俭道:“不知这位刘兄弟师承何处?”
朱由俭闻言道:“实不相瞒,在下并非江湖中人,家中世世代代在京城做绸缎生意,这次出行本为散心,哎,眼见百姓生活如此困苦不堪,却又何来兴致。”
崇一和陆贞子听了也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朱由俭将三只空杯加满,自己先喝了一杯,叹道:“如今国难当头,民不聊生,我辈中人空有一身武艺却只是星散各地,虽说偶尔也会杀些贪官污吏、土匪马贼为民除害,但始终难成大器。”
陆贞子接道:“刘兄有所不知,江湖中正义之士何尝不想团结起来与朝廷对抗,但去年六君子一案让大伙不敢贸然行事,以防重蹈覆辙。”
朱由俭闻言心道:“这么说只要把那出卖六君子的内奸给找出来,江湖中人就会自动聚集起来去对付魏忠贤,如此真是天助我也,可是那盟书如何就能轻易盗来。”不管是为那黑衣女子还是大明江山,朱由俭暗下决心无论如何都要取得盟书,而此刻他却装作并不清楚此事。

只听他道:“难道就任由那阉贼当道,涂毒生灵吗?眼下又有外族虎视眈眈,大明江山实是岌岌可危啊!只恨我刘某不能一呼百应,否则,就算肝脑涂地,粉身碎骨,也要将那魏忠贤党羽连根拔起。”
陆贞子沉吟片刻道:“崇一大哥这些年来遍游江湖,声名远播,一定结识了不少英雄豪杰,不知可曾想过刘兄适才所言之事呢?”
朱由俭正欲问此问题,不料被陆贞子抢先一步,当下便屏气凝神静听崇一作何回答,只见崇一微叹道:“说来惭愧,在下游历江湖,并非是为了行侠仗义,除暴安良,而是奉先师之命寻找他失散多年的妻女,途中见锦衣卫凶残暴戾,滥杀无辜,一时看不过去才拔剑杀人,英雄豪杰没结识几个,却招来锦衣卫的轮番追杀。”
朱由俭听了略感失望,道:“虽说如此,但江湖中人识英雄重英雄,如崇一大哥肯挺身而出的话,我想定有许多豪杰云集而来,我和陆兄也会鼎力支持的。”
陆贞子连连称是,道:“崇一大哥能否再考虑一下?”
崇一略感有些为难,沉吟道:“承蒙两位兄弟看得起,可是在下身负家师临终前重托,不唯寻找师娘和师妹,还有一件更为重要的事要去做,能否完成,尚未可知,实在是无暇他顾,何况在下也非做大事之人,望两位兄弟能够谅解!”
朱由俭心下一阵惋惜,只好道:“既然崇一大哥另有苦衷,我和陆兄自然能够理解。”
陆贞子点点头道:“咱们三人今日有缘相聚,就暂且抛开这些繁琐之事喝个痛快如何?”
朱由俭也道:“对!喝个痛快,不醉不归。”说完又叫那店小二拿了好几坛酒来。
三人你来我往,皆是酒到杯干,不禁都微微有些醉意,而这时朱由俭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只见他道:“陆兄先前与那帮鹰犬撕杀之时,曾说过今天对陆兄你来说也算是个好日子,不知是怎么回事啊?”
陆贞子听朱由俭这么一说,还没来得及送到嘴里的酒就停在空中,叹了口气后又放回桌子上,道:“不怕两位兄弟笑话,在下今日无缘无故地就相中了亲。”言毕一脸无奈。
朱、崇二人闻言均感愕然,陆贞子见状道:“这事要从那**大盗李老二说起,这李老二在洛阳犯了好几起案子,搞得满城风雨,百姓惶惶不可终日,我便从洛阳一路追他追至扬州,可还是被他给逃掉了,今天正欲到遐迩闻名的风云楼去观光一下,却见楼前人山人海,走近才知是那风云楼的老板白广进在比武选婿,而这时比武又将要结束,最后胜出的竟是那李老二,我当时来不及细想就跳上台去把他给除了,杀了李老二后,我开始向那白广进言明一切,可他却不由分说地要我马上与他女儿成婚。”
朱由俭插道:“那后来怎么又放你走了呢?”
陆贞子道:“我跟他说这终身大事也要让我先回去禀告家父吧,他还是不放心,竟派了管家跟了我来。”说着指了指旁边桌子上的一个老头,那老头和他身边的两个随从马上一齐点头哈腰地叫道:“姑爷好!”
朱由俭和崇一听了不禁笑了起来,陆贞子也只有跟着苦笑不已。
这时朱由俭问道:“那陆兄你认识那位白小姐吗?”
陆贞子道:“素昧谋面。”
崇一接道:“据说这白小姐端庄贤淑,才貌双全,陆兄弟得此良缘,应该高兴才是,莫非你已有心怡之人?”
陆贞子道:“那倒没有。”
朱由俭有感而发地道:“纵使身具绝世之才、倾城之貌,若不能心灵相通,那又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呢?”说完同时想起了玉凤和那黑衣女子。
对于朱由俭和陆贞子这两人来说,崇一在感情方面显得是像个粗人,但这并不是说他不懂得感情这回事,只不过没他们来得细腻而已。
崇一沉吟片刻道:“不管怎么说,陆兄弟都要承担这个责任,不然别人一个姑娘家以后怎么办呢?”
陆贞子道:“这个自然。”接着又道:“来,咱们再喝。”
此时天色虽晚,三人酒兴却浓。
烈酒一下肚,这话匣子就打开了,三人天南地北,古往今来地道个不休,不知不觉间,他们心中已相互引为刎颈之交。
次日清晨,三人用过早点后,那管家过来向陆贞子道:“姑爷!咱们还是早些上路吧,昨天耽搁了半天,老爷要是知道了非骂死小的不可。”
“知道了。”陆贞子摇了摇头苦笑道:“两位大哥,不如随在下一同到蔽庄盘恒数日如何?”
崇一道:“陆兄弟客气,他日有机会的话,崇某一定前去拜访。”
朱由俭正想去见识见识拳剑双绝的陆长空,此刻见陆贞子出言邀请,回道:“久闻破绝山荘威赫中原,在下早想一睹风采,只是不知今日与崇一大哥一别,何时方得相见?”
陆贞子闻言也跟着唏嘘不已。
崇一闻言心中很是感动,道:“总归有相见的时候的。”沉吟片刻后,说了一句让朱由俭兴奋无比的话,只听他道:“他日两位兄弟若是有何义举,崇某必定前来相助。”
言毕倒了三大碗酒,三人一齐干了,又说了些离情别绪的话,就分道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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