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长街拔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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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府。
酒肆茶楼、赌场妓院鳞次栉比,街道车水马龙,文人骚客、官吏商贾往来其间。虽逢乱世,这扬州府还是不减奢华,实不负“天下三分明月,二分独照扬州”之句。
朱由俭坐在隆兴客栈二楼靠窗的雅座上自斟自饮,望着窗下这熙熙攘攘的人群,叹道:“要是在太平盛世,这宫外的日子是多么惬意和逍遥!”言毕不胜唏嘘,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突然之间,大街上一阵骚动,路人皆惊叫着向两旁避开,朱由俭抬眼望去,只见前路拐角处驰出一匹黑马,马上一黑衣女子,一手持剑,一手握缰。
“是她!”朱由俭一眼便认出是那晚与田尔耕交手的女子。那次的惊艳,让朱由俭至今仍难忘却。
原来那晚田尔耕让这女子逃脱后,心中聒噪不已,于是命手下沿路追去,一直追至此地。
此时她见街道上行人甚多,心知无法继续驰马前行,突然一个纵身,从马上跃起,在街道两旁的屋顶上飞转腾跃,直看得众人目不暇接,朱由俭更是神为之夺,正当他想探身窗外看个清楚时,忽然一袭黑影挟着暗香从窗口飘滑而进,接着便听一声龙吟,喉咙已被那女子用剑抵住。
“不得出声,否则我杀了你!”说话之间,这女子的那道蒙面纱巾却从她脸上滑落下来。一张精致白皙淡定冰冷的脸便裸露在空气中。
正欲回答的朱由俭因这惊鸿一瞥,竟愕然不语。那女子见他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看,不禁素脸现红,心下微怒,手中长剑向前轻轻一送,朱由俭受痛后退一步,忙道:“姑娘请放心,在下决不出声!”
这时只听外面一锦衣卫百户向行人喝道:“刚才骑马的黑衣女子往哪去了,她的马就在前面,不要告诉我你们不知道。”
天下百姓对锦衣卫是恨之入骨,自然不肯相告,再说了,适才那女子施展轻功左腾右窜的,凡夫俗子哪那么容易就瞧得清楚。
那百户见无人答话,怒从心起,一抖马鞭,向道旁一中年男子头部劈去,那男子应声捂面倒地,惨叫不已,鲜血瞬间便从指间溢出。
那百户又道:“你今儿个不说,老子便活活抽死你。”言毕又是一鞭抽在男子背上,顿时皮开肉绽,男子满地打滚,众锦衣卫却于马上哈哈大笑。
朱由俭怕那中年男子不堪鞭打而说出眼前这个令他怦然心动的女子下落,于是不顾利刃在喉大喝一声“住手”,接着便从窗口跃了下来。
那女子未料到朱由俭有此举动,长剑兀自停在空中,突然胸腔剧痛,喷出一口鲜血,显然是刚才的纵身提气牵动了那晚受的内伤,楼下随着朱由俭的跃下而哗声一片,她只好背靠着窗口侧头向下观看。
那百户听到喝声不禁一愣,待看到眼前的朱由俭时,随即又恢复常态,用马鞭指道:“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胆了,敢管老子闲事。”
朱由俭闻言心道:“他日若能扳倒魏忠贤,一定将这帮锦衣卫严惩不贷。”他指着地上的中年男子道:“他已经说了不知道,你就是打死他,他也是答不出你的问题。”
那百户大笑道:“他答不出,那便由你来答。”说着一鞭当头劈下,朱由俭神色自若,伸手挽住呼啸而来的鞭梢。
百户见道:“原来是个会家子啊,难怪如此托大,好,今儿个就让老子称称你有多少斤两。”言毕用力一扯,朱由俭也不与他斗力,双脚顺势腾空而上,加上这一扯之力,瞬间便已跃到那百户的上空,那百户再也闪避不及,被朱由俭一脚踹在面门上,身子飞离马背犹自去势不减,将一座茶楼的扁额撞得粉碎,而朱由俭却安稳的反坐于马上。
其余锦衣卫见头儿受挫,纷纷抽出刀剑,将朱由俭一人一马围在当中。这时那百户已从地上跃起,只见他跌得灰头土脸,右颊肿得老高,“呛”得一声抽出腰刀,暴喝道:“闪开!”众锦衣卫让出一条道,让他冲进圈子当中,随即又围得严严实实。
那百户二话不说便举刀向马头斩去,朱由俭纵身跃离马背,接着一招乳燕投林便脱离了包围。其他锦衣卫也纷纷下马,呈一字排开凶神恶煞的向朱由俭步步逼进,朱由俭心知此间事难善了,也已然动了杀机,再者也想试试自己苦练多年的剑术到底如何。
这时,那百户大叫道:“兄弟们,今儿个不剁了他,以后咱们的脸往哪儿搁啊!”众锦衣卫哄然应诺一声后,便举起刀剑向朱由俭刺来,朱由俭突然向左横移,接着一招长虹贯日,那排在最边上的锦衣卫来不及格挡,胸膛被长剑贯穿,当场倒地而亡。
众锦衣卫见朱由俭出手便伤一人,不禁又惊又怒,攻势更猛,朱由俭以少敌多,唯有在气势上更胜对方一筹,否则的话,必败无疑。只见他展转腾挪,忽上忽下,剑招又快又狠,顷刻间又有四五人倒地,虽说如此,自己的左臂也被划了一刀,血流不止。
那黑衣女子见了有些不忍,毕竟眼前这个年轻人是因为自己才受的伤,但此时的伤势又不允许自己下去对敌,她只好在手中暗扣一柄飞刀,俯瞰长街,恃机而发,希望能助这个年轻人一臂之力。
朱由俭中刀后于左袖撕下布条,一边退一边绑扎伤口,同时心道:“对方还有十三人,且各各都是锦衣卫中的精英,这样打下去,实在没有胜算的把握,况且如今阉贼未除,倘若在此丧命,复兴大明就再也无望。”
对战中讲究的是心境空明和沉着冷静,朱由俭此时心有所碍,立时身陷险境,左支右绌,已然有些招架不住,随即就被锦衣卫围在当中,如果朱由俭不能立即冲出包围,不出盏茶时分就会败下阵来。
朱由俭也意识到了这点,只见他于圈子当中环视四周,希望能找到一个突破口冲出包围,而锦衣卫却开始围着他转圈,好让他无机可乘。
朱由俭也只好跟转圈,转着转着,他眼角余光似乎看到那黑衣女子正在窗口观望,朱由俭怕被锦衣卫发觉,只微微抬眼望去,果真见那女子手扣一柄飞刀在向他以目示意,两人顿时心领神会。
就在这时,黑衣女子手腕一抖,那柄飞刀破空而至,正中朱由俭面前一锦衣卫后脑,那锦衣卫惨叫一声,倒地而亡,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锦衣卫慌了手脚,朱由俭便乘乱刺杀一人冲出了包围。

看着同伙后脑上的飞刀,锦衣卫一时明白过来,只听那百户大叫道:“那个臭娘们就在楼上,兄弟们,先结果了这个王八羔子再上去捉那臭娘们!”众锦衣卫哄然应诺,紧接着他又高声喝道:“天地双杀。”
这‘天地双杀’乃是锦衣卫大督都田尔耕自创的刀阵,刁钻狠辣无比,不知有多少江湖好汉死于此阵之下。
此时锦衣卫一共还有十一人,只见其中六人突然呈一字排开向朱由俭步步逼进,朱由俭手中长剑封住门户也随着步步后退,就在这时,那百户和另外四人一齐在后面冲了过来,在离前面六人三步之遥的距离时突然一齐纵身跃起,又在这六人的肩膀上各自借一脚之力,便一齐窜往朱由俭上空,与此同时,下面六人也一齐杀向朱由俭,在这种情况下朱由俭想要脱险,只有一条路可行,那就是后退,但此时他再快也快不过在他头上的那五把刀。
楼上那黑衣女子此时也是心急如焚,不知何时她手中已扣了几把飞刀,望着窗下的战局,强吸一口气,正欲发出时,突然胸口一阵剧痛,喷出一篷血雨,朱由俭闻声望去,见那黑衣女子不顾自身伤重而两次出手相助,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幸悦,也不去管事实是自己助人于先。
女人,总会给喜欢她的男人前所未有的动力,甚至能让他蜕变重生。此间的朱由俭,便是最好的例证,当他看着那百户的刀朝自己当头劈下的时候,蓦地向后一个空翻,刀便从他两腿之间划了过去,在他空翻落地的一刹那,蜷曲的双腿猛地用力挺直,斜冲而上,手中长剑也随之递出,将一刀劈空尚未落地却又不及格挡的锦衣卫百户当胸贯穿且去势不减。
地上的六人呆立当场,空中四人正在下落,而朱由俭一剑擎着锦衣百户却在斜升而上,鲜血如雨般飘洒而下,在上升之势将至尽头的时候,朱由俭用力拔出长剑,那百户的身体便向下疾速落去,他一脚踏在百户的头上,借力飘到右边的屋顶上,望着对面窗口的黑衣女子,微微一哂,那女子冷若冰霜的脸上此刻也浮现出笑容,朝朱由俭颔首示意。
就在朱由俭心神微荡之际,街头走来一颀长挺拔、气宇轩昂的青年剑客,长发飞扬,剑眉入鬓,笑容真诚,眼神亲切,让人一见之下,如沐春风。只听他道:“好一招鹘落兔起,实可谓惊艳一剑。”
朱由俭一见便知是友非敌,胸中长舒一口气,抱拳道:“惭愧惭愧,适才差点就命丧这帮鹰犬之手。”说着指向下面的十二名锦衣卫。
那青年剑客道:“不知这位仁兄为何与这帮祸国殃民的贼子起了冲突。”
朱由俭道:“在下见这帮鹰犬追杀一女子不着,便肆意鞭打路人逼问那女子下落,所以才出手制止。”
那青年剑客见前方不远处一汉子躺在地上兀自惨哼不已,心中顿时义愤填膺,正欲发作之时,突听一锦衣卫暴喝道:“又来个找死的,兄弟们,把他们统统剁了,为老大报仇!”众锦衣卫各发一声喊,纷纷扑向青年剑客,朱由俭也想看看眼前这人的剑术究竟如何,便没有立刻跳下去助阵。
那青年剑客微微一笑,左手大拇指弹出,“呛”的一声剑已离鞘,向直冲而来的锦衣卫射去,接着他身形暴起,瞬间便已抢在这飞剑的前头,于空中操住剑柄灌注真气,然后转身一招横扫千军,迎面而来的四名锦衣卫的胸膛顿时被剑气割裂,而这时他双脚方才落地。
后面的锦衣卫一齐收住脚步,那青年剑客也不给他们一丝喘息的机会,手中长剑过处,惨呼声与鲜血齐飞,眨眼间便又有五人倒地而亡。看着剩下的三人,青年剑客道:“不管怎么说,今天对我来说也算是个好日子,你们走吧!”言毕苦笑不已。
那三人闻言对视一眼后,撒腿就跑。正惊叹于这青年剑法的朱由俭见状飞身跃下屋顶,飘落在奔跑正急的三锦衣卫前面立定,一招转身云剑,三人便捂着咽喉软倒在地。
这时朱由俭将剑归鞘道:“这位仁兄既然不方便出手,那就由在下代劳。”说着又道:“纵虎归山,后患无穷,到时受苦的就是这条街的百姓了。”
青年剑客闻言深知其理,点点道:“在下一时疏忽,差点就铸成大错。”言毕接道:“这位兄台侠肝义胆,心存百姓,实令人敬佩不已,还未请教高姓大名。”
“不敢当,在下刘天昭。”朱由俭当然不能实言相告,早在出府之前,他就为自己取了这么个名字,‘刘’字便是他生母的姓氏。
青年剑客不等朱由俭开口询问,微微笑道:“在下洛阳破绝山荘陆贞子。”
这话一说完,周围的百姓纷纷交头接耳,“原来是近年来威震江湖的少年英雄陆少荘主啊!怪不得如此了得。”也有人道:“今儿个有幸见着陆家荘的破绝剑法,真是此生无憾啦!”听着这些称赞的话,陆贞子不禁有些不自在了,冲着众人有一阵没一阵的笑。
朱由俭曾听聂公公谈起陆家荘荘主陆长空时,说此人凭着一套破绝剑法和拳法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还未曾败过,只不过于几年前金盘洗手,以今日所见,就知道这陆长空为何急流勇退不问江湖事了:儿子既已了得,做老子的还要出来跟他抢风头不成。
出于客套,朱由俭虽说第一次听闻陆贞子这个名字也要连道三声“久仰”,这陆贞子少年侠气也好结交江湖英雄,只见他道:“刘兄过奖,能否移步楼上酌酒详谈?”
朱由俭适才见这陆贞子眨眼功夫便将那些锦衣卫尽数解决,剑术可谓出神入化,早心生结交之意,而此时陆贞子这话无疑正中其下怀了,只听他道:“在下正有此意。”说着侧身让步道:“请!”
陆贞子微一点头,便拾级而上,朱由俭跟在后面还未进门,就听身后百姓齐声惊呼,紧接着就感脑后有股劲风袭来,心知是暗器,但此时已然躲避不及,闭目暗叫一声“我命休矣”,便将此生种种一一封存只待暗器破骨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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