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摆明车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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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历八月二十四,信王朱由俭登基的日子。
一轮红日终于冲破云层的阻隔,出现在东方天际,继而散发出万道霞光,将青灰色从天空中逼退,将金色的光芒披洒在世间万物之上,很有泽被苍生的景象,天下人见之,皆道:“信王,中兴之主也!”
将近午时,信王府前的大街上人头涌动,围观的都是城内百姓,街道中间是由二十八名太监抬着迎接信王的玉辇华盖走在前头,左边,魏忠贤的高坐在另一辆辇车上,双眼微闭,一副趾高气扬的鸟样,一个司礼太监竟有如此派头,显然他完全没将这个即将登基的信王放在眼里。
中间的旗幡仪仗队高举着绘有各种祥瑞禽鸟和灵兽的五彩旗帜,却并不奏乐,一是因为明代卤薄制度规定嗣君即位时,乐器设而不奏,二是因为熹宗刚刚驾崩,所以大街上并非像城内百姓想像般热闹,反而是一片隆重肃穆。
再后就是文武百官分列两旁,皆是冠冕朝服,规行矩步。
两旁是镇抚司许显纯和田尔耕率领的锦衣卫,一个个鲜衣怒马,目露凶光;后面便是崔呈秀和崔应元统领的御林军,刀枪剑戟在阳光中烁烁生辉。
没多久,仪仗队便来到信王府前,众太监放下辇车,魏忠贤带着文武百官进入王府,朱由俭坐在大厅中,一副惶恐不安不样子。
魏忠贤见了暗笑一声,道:“还不快给皇上更衣。”
身边的太监连忙捧着龙袍来到朱由俭跟前,战战兢兢道:“皇上,让奴才为您更衣吧!”
朱由俭点点头,换上龙袍后,文武百官一齐跪下,高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而魏忠贤竟是侧立一旁。
朱由俭也不敢开罪于他,只道:“众卿家平身!”
魏忠贤上前道:“老奴已经祭告过天地和宗庙社稷,眼下便请皇上入宫登基!”
朱由俭闻言起身道:“有劳公公!”
魏忠贤接着转身细声喊道:“皇上起驾!”
众太监闻言扶着朱由俭出门上了辇车,由于辇车四周彩幡围绕,故此朱由俭不担心混迹在百姓中的江湖中人看不清自己的面目,其实江湖中人此刻已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魏忠贤身上。
队伍已启行,这次魏忠贤当然不能和信王并驾齐驱,只是行在仪仗队的后头,看着前面围护在信王周围的御前侍卫和骁骑营的勇士,心道:“你以为安排这些骁勇善战的侍卫和勇士就能保住你五弟的命吗?嘿嘿,简直是妇人之见!”
魏忠贤指得正是张皇后,这御前侍卫和骁骑营向来只听命皇上一人,如今熹宗驾崩,暂时便由她来调动。这两队人马皆是经过精挑细选出来的高手,两队统领的武功更是深不可测,不过御前侍卫的统领已于西苑被崇一所杀。
队伍行出不远,魏忠贤高坐在辇车上左顾右盼,不久,他便见到街道右侧的人群中立着一头带斗蓬、黑布罩面的高大汉子,他举起右手向下一划,那汉子便朝他点了点头。
这是魏忠贤和陆长空昨晚商量好的暗号:只好他右手一划,陆长空便动手杀信王。
只见那汉子右手托起于腰间,五指向掌心屈起,暗运劲力;而同时街道左侧也有一百姓如此这般的托起右掌,然后二人同时翻掌而出,向前方辇车上的朱由俭击去。
只听‘咔嚓’一声,魏忠贤眼角闪过一丝冷笑,紧接着,又听‘嗖嗖’两声,那头带斗蓬、黑布罩面的汉子左右肩骨被两支冷箭穿透,魏忠贤大惊,就在这时,左方屋脊上冒出三条人影,其中一人急速向这汉子掠去,一手抓其衣襟,一手擒其咽喉,提起来便掠至朱由俭的辇车之上,接着道:“说,是谁指使你行刺皇上的,否则马上杀了你!”
魏忠贤这才看清那人正是骁骑营的统领霍正天,心知事情即将败露,连忙飞身而起,道:“光天化日这下,胆敢行刺皇上!”同时挺掌向那汉子头部击去,显然他是想杀人灭口。
将近跟前时,突然朱由俭的辇车中激射出两片物什,魏忠贤连忙双手各抓一片,反身掠往自己的辇车,一见之下,原来是裂成两半的护心铜镜,“难道陆长空的一掌只是击破了这铜镜?这小子竟是个会家子?”
就在这时,朱由俭于辇车中高声喝道:“众将士听令,速速将乱臣贼子魏忠贤拿下!”
御前侍卫和骁骑营的勇士闻言纷纷掣出刀剑,拨马回身,朝向魏忠贤。
统领霍正天右腕一转,便听得喉骨碎裂的声响,接着双拳齐出,击打在汉子的胸前,只听‘劈啪’一阵乱响,那汉子全身骨骼尽碎,身子向断线风筝般向侧飞去,撞落在人群之中。
青松道长低声道:“这不是当日与我等一同前去劫法场的人么?”
白云师太道:“不错,原来他是魏忠贤的人,当初暗算沈堂主的一定就是此人!”
这时魏忠贤只道‘陆长空’已将自己供出,暗骂一声后,索性摆明车马,只见他将手一扬,锦衣卫顿时列开阵势挡在魏忠贤辇车前方,只待令下。后方的崔呈秀吓得脸无人色,但因惧怕魏忠贤之故,也只得下令御林军包围了上来。
论人数,显然魏忠贤这方要多出数倍,只听他道:“朱由俭,只要你肯将王位让出来,本座今日就饶你不死。”
前方辇车中的朱由俭傲然道:“一个阉人,也配做皇帝么,你也太不把天下臣民放在眼里了,朕现在给你个束手就擒的机会,否则的话,定将你满门抄斩!”
此言一出,那些文武百官顿时议论纷纷,他们没想到魏忠贤自己竟想当皇帝,他们都知道有史以来从来没有阉人能坐上皇帝的,但此刻局势不明,明哲保身是他们一贯的作风,一个个噤若寒蝉地站在街道两边。
魏忠贤哈哈笑道:“鹿死谁手尚未可知,显纯、尔耕,速速将这些御前侍卫和骁骑营的人拿下!”
田尔耕闻言,高举右手向前言一指,众锦衣卫纷纷飞身下马,分成数排朝朱由俭那方扑去,与御前侍卫和骁骑营的勇士战在一起。
围观的百姓顿时惊叫着飞奔,那个之前与头带斗蓬黑布罩面的汉子同时出手击杀朱由俭的人趁乱离去。片刻之后,街道上只有一百多个身着平民装束的江湖好汉。
魏忠贤心中奇怪,正细细地打量他们,这时青松道长蓦地掀翻斗蓬,拔出长剑道:“阉贼,贫道今日便要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血恨!”其余的人也跟着纷纷亮出兵器。
魏忠贤见道:“果然不出本座所料,好!今日便将尔等一并除掉,也省得日后麻烦。”
朱由俭心中暗喜,高声道:“各位英雄,朕知你们一向不喜与朝廷来往,但今日我们的目的是一样,就是铲除这祸国殃民的乱臣贼子,还天下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此番言辞自然打动了众好汉,只听青松道长道:“诸位兄弟,先帮信王爷铲除这些锦衣卫,稍后再找魏忠贤报仇。”
话间一落,江湖中人纷纷跃入战局之中,锦衣卫虽然人多势众,但此时江湖高手闯了进来,立时死伤剧增,缓解了朱由俭那方人马的压力。
田尔耕见状,连忙和许显纯、崔应元一同飞身过去。
这边同时也冲出三人来迎战:青松道长上次劫法场没与这许显纯分出胜负,此刻便挺剑一招‘青松迎客’向许显纯刺来。
许显纯一脸沉着,突然跃往上空,俯身一掌向青松道人的天灵盖上击出,青松顿觉劲气翻涌,连忙矮身避过,接着便听得身后一声惨呼,原来正与锦衣卫撕杀的一名御前侍卫被其掌力击毙。

青松道人心下大怒,反手撩出一剑,面对青松这样的用剑高手,许显纯也不敢托大,连忙翻身落地,饶是如此,他的衣角也被剑气削下一大片来。
苍松这时也和崔应元拼了三四个回合。崔应元虽然也算一流高手,但平日里沉溺酒色,功夫自然就搁下了,而这苍松乃是青城派掌门,终日教弟子们练剑,再加上他本身也是个武痴,所以两人又战数十回合后,苍松一招‘回头望月’刺伤了崔应元的左肩。
崔应元连忙秉住心神,全力应战。
再看那陆贞子和田尔耕,这二人势均力敌、旗鼓相当,故此战况甚为猛烈。这时二人刚好分身错开,陆贞子没有片刻停留,回身便是一剑,田尔耕蓦地腾身而起,双腿于两侧上踢直至成一直线,双手高举重刀向陆贞子当头劈下。
陆贞子撤剑一个旋身避过,田尔耕脚一着地,也跟着一旋子,以身为轴带着重刀跟着陆贞子旋挥过去,陆贞子见来势凶猛,连忙双脚一弹,身子便窜往田尔耕的上空,看准时机朝田尔耕后颈一剑刺下。
田尔耕听声辨位,连忙急沉身子,待双脚落地后左手迅速并指上抄,刚好将陆贞子刺往他左肩的一剑夹住,同时右手向上抡起重刀向陆贞子头部砸去。
陆贞子应变神速,连忙折腰向下,左脚踩在田尔耕抡起的右肘弯处,这样便阻止了他的重刀上扬,而右脚则是向其颈部踹去,田尔耕没料想他有此一招,心知避无可避,只好牙关一紧,脖子上顿时青筋暴起,就这样硬生生受了陆贞子的一记重踢。
陆贞子顺势向后一连翻了几翻,身子尚在空中,看也不看就向前方撩出迅猛的一剑,正自连连后退的田尔耕见状,硬生生稳住后退之势然后窜往上空,剑气从他胯间掠过,他身后的一名锦衣卫眉心处顿时现出一条血线,接着便倒地而亡。
田尔耕落地后见此情形,又惊又怒,而这时陆贞子翻转了几圈的身子业已余势将尽,只见他落地之时,用力将长剑**青石道中,只留下一半的剑身,这份力道当真是骇人听闻,紧接着他蹲着身子,双肩一振,大喝一声,双拳用力向身前的大块青石砸去。
只听‘砰’的一声,方圆五尺范围内的青石全部寸寸龟裂,接着他展开双拳,反掌向下按去,又听‘轰’一声响,顿时烟尘四起,地上的那些碎块青石也被震起,陆贞子连忙气聚双掌,向田尔耕推出。
田尔耕刚站稳脚跟,突见一蓬烟尘裹挟着青石向自己扑面而来,而陆贞子正于其后将双臂舞得振振声响的尾随而至。
适才的那一回合显然是田尔耕落了下风,此刻只见他双眼暴凸,大喝一声,将重刀以独特手法挥出,接着力贯双臂,身形暴起向陆贞子冲去。
重刀打着转儿旋入那团烟尘中,而此时田陆二人也于这团烟尘中交上了手,只听得劈里啪啦一阵乱响,接着‘轰’的一声,这团烟尘于空中爆了开来,二人脚掌贴着地面各自向后方急速滑行了半丈开外,紧接着二人后脚跟外摆,沉腰坐马,落地生根,地上青石硬生生被扎裂,二人这才稳住了后退之势。
而这时那团烟尘也纷纷落下,原先的青石碎块再次碎了一遍,让人瞠目结舌的是田尔耕的那柄重刀也被二人赤手空拳击成数段。
两人微一调息后,立时又战在一起。
魏忠贤看着因江湖中人的加入而渐渐扭转的战局,心道:“这些人武功皆在锦衣卫之士,若不尽快解决,恐怕会影响大局。”念及于此,向身旁一袭黑袍的幽冥洞主一招手,二人便如苍鹰般扑入人群当中。
魏忠贤和幽冥洞主皆是一身上乘内功,飞花摘叶便可至人于死地,故而他们所过之处,各派弟子纷纷倒地而亡。
白云师太见状,心知魏忠贤的用意,连忙大声喊道:“崇一兄弟,你与潇湘子对付阉贼,这黑袍便由我和沙帮主雷堂主应付。”
话音刚落,崇一气运全身,全神贯注发出一招‘精诚所至’,魏忠贤顿感剑气激荡,连忙探出右爪,五指间立时便有雾气缭绕,崇一的剑尖在这爪中挺进不了半分。他也不再与魏忠贤比拼内力,只见他右腕左翻,剑身向右平削过去,眼前魏忠贤的右拇指将要被削断,但他应变神速,拇指收入掌中避过这一剑,崇一一招落空,片刻也不停留,手腕翻转的同时,扬起右臂自上而下的劈出一剑,这便是‘至诚剑法’中的‘十字斩’。
魏忠贤更快,在这自上而下的一剑未斩下之时,他双臂由外向内的于胸前一阵交叉抡舞,一层霜寒之气顿时罩在身前,使得崇一的长剑不能斩下,接着他双手袍袖由风向外的拂出,那层霜寒之气便澎湃而去。
崇一的身子被这层强烈的气劲荡了开去,在潇湘子的一托之力下终于稳住身形。
这时潇湘子将一柄软剑在空中舞得哗啦啦直响,跟着便向魏忠贤掠去。
魏忠贤待其掠至跟前,看准时机探出右手,用两指将软剑的剑尖夹住,然后快速抖动手腕,力道顺着剑身传至潇湘子的右臂,紧接着潇湘子的全身也被这股力道震得不能自已。
崇一见状大叫,“快放手!”
在潇湘子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魏忠贤以肉掌抓住剑身,一把将他扯了过来,同时左掌拍出,印在了潇湘子的胸前,听不到任何骨骼碎裂的声响,而他的身体就像没生骨骼一样软软的伏在了魏忠贤的左前臂上。
魏忠贤眼神一紧,两旁鬓发间竟现霜寒之气,再看那潇湘子时,只见他眉目霜结,全身已然罩了一层冰,魏忠贤冷笑一声,左臂抖出,潇湘子的身体便跟沈青锋的一样裂成了一堆冰块。
崇一双眼赤红,长长的发了一声嘶喊。
魏忠贤左手握住软剑柄,右手抓住剑身,交错着一扭,那软剑便成了一弯勾形状,而他的右手却丝毫无损,接着又向崇一掷去。
再看那幽冥洞主在白云师太三人的攻击之下左腾右闪,却并未作出反击,不是因为他没有这个能力,其实他是在等待时机,从而一击杀敌。
白云师太正面迎敌,而沙老九和雷震天二人则从旁攻击,这时幽冥洞主避过白云师太的一剑,顺势将黑袍向左方的沙老九罩去,沙老九只觉眼前一片黑暗,心中不妙,连忙将长刀向上挥去,意图割裂黑袍,然而却为时已晚,黑袍掠过后,沙老九已倒地而亡,他的咽喉已被幽冥洞主扭断。
“老九!”雷震天大叫一声便挺掌向幽冥洞主胸前击去,幽冥的眼角微微牵动,冷冷道:“不自量力!”言毕举掌相迎。
雷震天只觉右腕一阵剧裂的疼痛,然后他仍是死死的撑着,幽冥洞主掌下加力,雷震天被逼得向后疾退,白云师太趁机从左侧一剑刺来,幽冥伸出左臂一阵绞动,那长长的袍袖便向白云手中长剑席卷过去,将长剑死死缠出然后用力向右拂出。
白云师太整个人在幽冥洞主左臂的一扯之下,腾空向雷震天撞去,二人便跌倒在一起。幽冥洞主丝毫不作停留,只见他飞身而起,有如苍鹰般向二人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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