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深夜密晤(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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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一擦黑,朱由俭就来到了书房,估计白广进和陆长空一时半会还不会来,于是拿起一本诗经翻看,白天想了一天也没给女儿起个好名字,现在他想从这里面找到个既有诗意又不乏高贵的。
他一页一页的翻来,口中念念有词,念到“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这句时,不由想起了子林,才离开几天,他突然觉得好想见到她,“不知道四妹现在的内心是否平复了呢?”
正想着,聂公公推门进来道:“王爷,白老板他们来了。”
朱由俭蓦地回过神来,道:“快请!”
聂公公便将白广进和陆长空让了进来,朱由俭道:“白老板,陆庄主,两位请坐。”
陆长空坐下后道:“不知王爷召陆某前来有何事相商?”
朱由俭哈哈笑道:“陆庄主果然快人快语,既然如此,本王也不必再绕弯子了。”接着又道:“实不相瞒,昨天日落之时,陆庄主和白老板的一番对话,本王凑巧一一听在耳内。”
白广进大惊失色,心道:“原来这信王昨日跟踪过我,怪不得他知道陆长空就是水无涯,而且还能轻易找到鸿运客栈。”
陆长空面色如常,道:“听白兄说,王爷对陆某过往的一切了如指掌,陆某不明白王爷为何对陆某的事感兴趣呢?”
朱由俭笑道:“本王的用意和魏忠贤一样。”
陆长空心中一突,道:“王爷可否说得明白点。”
朱由俭正色道:“魏忠贤让陆庄主为他铲除江湖势力,继而一统天下,而本王,则希望陆庄主能够助我铲除这祸国殃民的贼子。”
此言一出,白,陆二人皆是一惊,他们心中一直以为这信王只是个贪图安逸,不思进取的皇家子弟,想不到竟有如此大胆的想法。
陆长空道:“王爷太看得起陆某了,须知魏忠贤如今在朝中足以呼风唤雨,只手遮天,要铲除他,谈何容易。”
朱由俭道:“所谓事在人为,况且像魏忠贤这样的一个人,就算他抢取江山,你认为会天下归心吗?到时人家只会说陆庄主你助纣为虐,而若是助本王铲除贼子,本王定当让王兄封陆庄主你为,护国公!”
陆长空眼中一亮,朱由俭心知他开始动心了。
诚然,朱由俭的这番话说得在情在理:一个阉人是不可能久坐江山的。再说他给的条件相对来说那是丰厚多了,魏忠贤只不过答应给陆长空一个武林盟主来坐,而陆长空早已厌倦了这朝不保夕的江湖生活,他之所以处心积虑的夺取剑谱,也是为了让自己永立不败之地,所以陆长空自然会选择过做护国公这种万人景仰又有朝廷做后盾的高枕无忧的日子。
白广进了这话,开始有些不高兴了,那表情似乎在道:“我告诉了你这么多的事,没见你给我许个什么官儿。”
朱由俭虽然隔着帘子,但也猜到白广进会这么想,于是道:“白老板,事成之后,本王也会让王兄封你做卫国公,你看如何?”
白广进大喜道:“多谢王爷,小人定当尽心尽力和王爷效命。”
陆长空眼中闪过一丝鄙夷神色,随后道:“陆某帮魏忠贤做事也是受其要协,他虽许诺让陆某做武林盟主想必也只是说说而已。”言下之意就是不相信朱由俭的话。
朱由俭哈哈笑道:“陆庄主你大可放一百二十个心,以我和令郎的交情,绝对不会过河拆桥的。”
陆长空闻言愕然片刻,道:“王爷何曾识得犬儿?”
朱由俭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起身站立,一步步向外走去,白陆二人也想一睹这年轻的信王爷的真面目,双眼紧盯着那一道帘珠。
一只修长白皙貌似女人的手撩起帘珠,朱由俭躬身低首跨步出来,缓缓抬头道:“两位亲家想必很意外吧?”
白陆二人乍见这信王爷竟是当日的刘天昭,这一惊当真是非同小可,错愕片刻后,陆长空脸上恢复了当初见朱由俭时的温和笑容,道:“原来刘贤侄竟是当今王爷,陆某真是没想到。”
白广进忙堆笑道:“听小女说,贤婿新结交了两位兄弟,其中一位就是刘少侠,想不到见义勇为,除强扶弱的刘少侠竟是王爷您啊!真是,太巧了。”
陆长空道:“刘贤侄,哦不,王爷化名行走江湖,陆某没猜错的话,想必是欲借江湖之力来铲除魏忠贤吧?”
朱由俭道:“不错,江湖之中,卧虎藏龙,势力不容小觑,若非如此,魏忠贤也不会费尽心思要将其消灭,只不过因六君子一事而星散各地未敢冒然行事。而本王便是要将这他们聚集起来。”
陆长空听他提到六君子,心中略微有些汗颜,不过眼下在场诸人对此事早已了然于心,故此他厚颜道:“所以王爷就想找出陆某,这样江湖人士便会无所顾忌的去对付魏忠贤,而找出陆某的唯一途径便是去镇抚司盗取那份盟书。”
朱由俭别有深意的笑了一笑。
陆长空也不去理会这笑中的真意,续道:“盟书上那接头人的名字是临安燕破天,王爷为何会怀疑到陆某身上呢?难道是昨晚听到了我和白亲家的那番对话?”
朱由俭笑着摇了摇头。
陆长空思索道:“莫非是陆某故意暗示王爷和犬儿去找沈青锋一同盗盟书,让王爷起了疑心。”
朱由俭道:“仅凭此点,本王是不可以怀疑陆庄主的。”
陆长空哦道:“那么请王爷明示。”
朱由俭道:“当初我等没去找沈前辈,而是和我大哥四妹一同夜闯镇抚司的,那晚我们都是身着夜行衣,根本瞧不清面目,而田尔耕竟能在一见之下便说出了一句‘那家伙怎么没来’这就让本王心生怀疑;而在七月十七劫法场之时,当沈青锋用飞刀击杀众弓箭手时,田尔耕又说了句‘这家伙终于来了’,这让本王肯定上次夜盗盟书只是魏忠贤设的圈套,目的就是击杀沈前辈。而之所以田尔耕能在黑夜中知道我们中并无沈前辈,只因沈前辈身形异常高大。”
陆长空心道:“这信王小小年纪竟然心细如尘,没准他真能扳倒魏忠贤。”想毕道:“王爷在知道夜盗盟书是个圈套时,自然就开始怀疑陆某了。”
朱由俭道:“劫完法场后,本王并未马上想到此点,那时大家都在猜测沈前辈到底是如何被暗算的。真正让本王怀疑陆庄主是在七月十八早上,也就是劫法场后一天,当时三弟因沈前辈的死而义愤填膺,所以练拳来发泄,由于过于投入,一拳便向本王击来,本王闻风便闪,而后三弟说如果他能将这套‘破空拳’练到最高境界的话,本王便闪不了了,本王不明所以,故而三弟又说‘破空拳’最高境界是能发出无声无息又异常猛烈的拳劲。”
说到这里,陆长空心中又是惭愧又是心惊,惭愧的是自己的儿子因沈青锋的死而义愤填膺,而沈青锋竟是他偷袭至死的;心惊的是自己的身份竟是由自己的儿子暴露的。

朱由俭当然心知他此刻的心情,故意语带讥讽道:“破空拳既然由陆庄主所创,那么自然会使这无声无息的拳劲了,所以沈前辈才没能感知这道气劲。”
接着又道:“就算到了这里,本王都不愿意相信是陆庄主偷袭沈前辈的,直到聂公公问本王陆庄严平时的为人时,本王才突然想到当初就是陆庄主让本王和三弟去找沈青锋盗盟书的。”
陆长空一阵沉默。
朱由俭接道:“不过本王还有些事不明白。”
陆长空抬眼道:“王爷还有何事不明?”
朱由俭道:“据说陆荘主一早就知你的师妹已嫁给了沈青云,而且还知燕破天就在那晚和沈青云接头议事,所以在燕破天走后,陆荘主便逼你师妹交出剑谱而后杀人灭口,是也不是?”
陆长空只点了点头。
朱由俭追问道:“那陆荘主究竟如何得知这些的呢?”
陆长空叹了口气道:“事已至此,陆某也不必再隐瞒了。”接着道:“当初沈青云来到敝荘找陆某做带头大哥之时,正值我和燕破天在院中比划兵器,我二人打得兴起,对他的到来全然不觉,在陆某飞身一剑刺向燕破天之时,燕破天飘身闪开,那一剑便刺向了沈青云……”
没等陆长空说完,朱由俭心念电转,继而截道:“沈青云在匆忙中便使出那招‘剑舞清风’来化解陆荘主的那一剑,陆荘主便觉事有蹊跷,也因此拒绝了沈青云的邀请,沈青云只好问燕破天,而燕破天正好答应了做这带头大哥,并且当即约定了议事之日,所以陆荘主便知悉一切。”
这番话直听得陆长空目瞪口呆,因为朱由俭所说的就像当时亲眼所见一般,陆长空问道:“王爷何以对当日之事如此了解,而且还知道‘至诚剑法’?”
朱由俭自顾自道:“如此精妙的剑法,以燕破天这样的武学天才,自然能过目不忘,所以在本王的大哥凌厉的攻势下,燕破天便使出这招‘剑舞清风’来化解,正因为此,本王的四妹,也就是沈青云的义女,便以为燕破天就是害得她家破人亡的水无涯。”
陆长空恍然大悟的同时,不得不再一次佩服朱由俭的心细如尘,明察秋毫。
朱由俭长舒口气,道:“事到如今,一切终于拨云见日了。”言毕呷了口茶,续道:“不过这些事既已成为过去,本王就当它从来没发生过,本王只放眼将来,将来的是非成败,才是为一个人盖棺定论的最终依凭,陆荘主以为然否?”
陆长空当然明白朱由俭这话的意思是让自己为他效力,并且不会将这些事对外人提及,他心道:“虽然这信王混迹江湖是为了拉拢势力,但与小儿结拜之情看来不会有假,自然不会对我鸟尽弓藏;但魏忠贤这阉贼却一直以此事要协于我,倘若他日我没利用价值,难保他不会将此事公之于世。”
念及于此,陆长空道:“王爷所言甚是!”
朱由俭闻言便知陆长空已然答应为自己效力,兴奋道:“有陆荘主和白老板做为内应,相信定能铲除魏忠贤。”
白广进道:“王爷的意思是让我们眼下继续为魏忠贤办事,一有动静便立即通知王爷么?”
朱由俭点点头道:“正是如此,不过千万不能让他起疑心。”
白广进道:“王爷请放心,我与陆亲家一定谨慎行事。”
陆长空闻言瞟了白广进一眼。
朱由俭见了不禁一阵暗笑,道:“如今陆荘主和白老板为本王做事,以前的纠葛正好可以尽数化解,而且三弟和弟妹正恩爱得紧,两位也不希望因为这事让他们夫妻决裂吧?”
陆长空闻言道:“王爷所言极是。”接着转头对白广进道:“不管如何,我与白兄到底是两亲家嘛!”
白广进笑着点了点头。
“如此最好了。”朱由俭抚掌道:“不过还有一件事陆荘主必须答应本王。”
陆长空道:“请王爷明示。”
朱由俭道:“如今子林姑娘和他师兄都与本王义结金兰,陆荘主不得再有他心,至于那至癫剑谱,本王有机会的话,会手抄一本送给陆荘主。”
陆长空眼中一亮,道:“多谢王爷,其实不须王爷多言,陆某也不会这么做,毕竟子林也是小儿的四妹嘛。”接着又道:“王爷所说的子林姑娘的师兄莫非就是那剑客崇一。她何时多了位师兄?”
朱由俭心道:“莫非陆长空还不知大哥就是叶归根的徒弟!”转念又想,“对了,四妹一直管大哥叫大哥而不是叫师兄,所以陆长空至今未知。”
想毕道:“本王的大哥便是叶归根的徒弟!”
陆长空闻言大惊,心道:“二师弟没死?还收了徒弟?怪不得崇一剑术如此了得。”
朱由俭自然知道陆长空心中所想,道:“不过叶归根在五年前就已与世长辞了。”
陆长空闻言终于放下心来,接着道:“不过在当日法场之上,没见崇一使过至诚剑法啊?”
朱由俭道:“听子林说隐剑门有一门规,就是不得让外人知晓隐剑门的存在,所以叶归根便嘱咐大哥非必要时不得用此剑法,由于大哥练剑甚勤,已达无招胜有招之境,故此临敌之时皆能随心所欲而不必拘泥于任何剑招。”
陆长空道:“无招胜有招?这崇一剑客真用武学奇才。”
朱由俭道:“陆荘主能自创破绝剑法和破空拳,又何尝不是武学奇才呢?”
陆长空闻言虽是受用,但他知道崇一现在的剑术造诣已然在自己之上,心中不免有些担心。
朱由俭察颜观色,道:“陆荘主大可放心,大哥和四妹心中的水无涯是燕破天,他们永远也不会怀疑到陆荘主身上,再说本王也不愿看到大哥和三弟兄弟反目的一天。”
陆长空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心情平复得多了,须臾道:“王爷眼下可有什么计策来对付魏忠贤呢?”
朱由俭道:“有陆荘主和白老板为内应,就无须计策,本王现在欠缺的,是时机。”
陆长空道:“时机?如果没有时机呢?”
朱由俭道:“没有时机,便制造时机。”
陆长空见朱由俭胸有成竹,也就没再细问下去,只道:“那我等要如何王爷保持联糸呢?”
朱由俭道:“要你们来京路途甚远,而且会让魏忠贤发觉,所以本王会亲自找二位的,本王明日就会回去与大哥三弟他们会合。”
陆长空道:“王爷果然虑事周详。”
这时府外传来了打更声,朱由俭道:“不经意间已是二更天了,今日这事暂且说到这里。”
白广进立即道:“那我俩便不打搅王爷歇息了!”说着站起身来。
陆长空道:“我等就此告辞了。”
朱由俭道:“两位一路小心!”说着便让聂公公将此二人送出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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