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深夜密晤(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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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日子,他们四人一直住在这所民屋中。
一天夜里,朱由俭正在修习‘烈火心经’,突然间那只信鸽从窗内飞了进来落在桌上,他心道:“莫非玉凤生了?”连忙取出纸条,见上写道:“恭喜主子喜得千金!”
朱由俭心中大喜过望,差点没叫出声来,“不知玉凤给她起了名字没有?起什么好呢?”他双手捧着纸条在屋内来回不停地踱步,想了一夜都没想个满意的名字。
次日一早,朱由俭便去向三人道别。
崇一道:“二弟离家这么久,也是时候回家看看了,以免家人记挂。”
朱由俭道:“大哥,三弟,这段时间帮我好好照顾子林,我会尽快回来的。”
陆贞子道:“放心吧二哥,你进城后要事事小心!”
朱由俭点点头,便出门而去。
信王府中一片喜气洋洋,朱由俭一进门后便急匆匆来到玉凤房中,玉凤正躺在床上逗着襁褓中的女儿,见朱由俭回来,心中又是高兴又是委屈,叫了一声‘相公’后,眼中立时噙满泪水。
朱由俭见状,坐往床沿,抚着玉凤因产后失血而略显苍白的面孔,关心道:“玉凤!辛苦你了!”
玉凤眼中的泪水顿时像断线的珍珠滚落脸颊,朱由俭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良久,玉凤擦去泪水,微笑道:“相公,你看我们的女儿生得多可爱!”
朱由俭闻言,立时兴奋地凑过去,见襁褓中粉嫩粉嫩的女娃娃,不禁呵呵地傻笑了一阵,接着道:“来,让我抱抱。”说着从玉凤手中接了过来,用手指在娃娃脸上,鼻子,嘴巴上逗弄个不停,玉凤看着眼前的一切,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这时,聂公公进来道:“王爷,朝中大臣过来送礼道贺了。”
玉凤闻言道:“相公,你先出去接待吧!”
朱由俭点点了头,朝着女儿道:“爹马上回来,你要听娘的话,乖啊!”说着便与聂公公一同来到客厅受礼。
及至傍晚,道贺的人纷纷散去,朱由俭正准备去看女儿时,聂公公从外边回来道:“风云楼老板白广进前来送礼道贺。”
朱由俭闻言一惊道:“白广进!他是我三弟的岳父,他怎么来了?不行,绝不能让他见到我的真面目。”说完向聂公公道:“你叫他来书房见我。”
说着来到书房,将帘子放下,这时聂公公引着白广进走了进来。
聂公公道:“王爷最近感染风寒,不便见客,还请白老板包涵!”
白广进闻言大惊,连忙道:“公公说哪里话来,王爷肯收小人的贺礼,这是小人的福气呢?”
朱由俭压着声音道:“素闻扬州风云楼规模宏大,当中美食就连宫中御厨也做不出来,本王一直想去品尝品尝。”
白广进喜道:“王爷过奖了,要是王爷能驾临敝楼,真是小人几生修到啊!小人在民间就听闻当今王爷年少有为,圣明仁德,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啊!”
朱由俭心道:“见都没见,就这般奉承,想不到三弟的岳丈竟是这种巴结权贵的人。”念及于此道:“聂公公,将白老板的礼收下。”
白广进大喜道:“多谢王爷赏脸,小人祝贺王爷喜得千金!”
朱由俭道:“承白老板吉言,改日本王定当到风云楼观光观光。”
白广进道:“那小人随时恭候王爷大驾。”说完随着聂公公去了。
朱由俭心想:“这白广进没理由这么快就知道京城的事,莫非这段期间他正好在这里?那他来京城做什么?”正当他百思不解之际,聂公公进来道:“王爷,老奴觉得这白广进鬼鬼崇崇的,他出门之前左顾右盼了好一阵,方才离去。”
朱由俭道:“他肯定有问题,我得跟去看看。”
白广进从信王府出来后,低头快步而行,朱由俭一直紧随其后。行至胡同交叉口,一条大汉挡住了白广进的去路,朱由俭连忙飞身上屋,静观其变。
白广进乍见此人,心内一惊,惶恐道:“前方好汉,何以挡小的去路。”那大汉往前踱出几步,落日余辉照下,只见他头带斗蓬,黑布罩面。
朱由俭心中一突,“此人不就是聂公公所说那偷望四妹的丑汉么?他没随众江湖人士一同离去,居然还逗留京城,莫非他是……”想毕,定睛向那大汉看去。
那大汉来到离白广进五步之遥驻足,慢慢道:“白亲家何故如此惊慌,陆某一直以为亲家你素无所惧呢!”言罢嘿嘿冷笑两声。
朱由俭眼中一亮,“此人果然便是陆长空!”
白广进闻言惊容顿敛,堆笑道:“没想到在这里碰到陆亲家了,不知亲家何故装扮成这副模样呢?”
陆长空道:“陆某面前,白亲家你还是少来之套,我为何装扮成这样,你恐怕比任何人都清楚吧?”
这两亲家的对话使得屋顶上的朱由俭莫名其妙。
这时白广进嘿嘿冷笑道:“原来陆亲家一早就知道了。”
陆长空冷冷道:“**大盗李老二将小儿贞子引至你风云楼,然后便成了你女婿,再接着,你放着扬州生意不打理却在敝荘附近买下座府第居住,还频频到荘内走动;陆某不是傻子,不会看不出这些都是魏忠贤为了监视陆某而作的安排。”
朱由俭在屋顶越听越是心惊:三弟的岳丈也是替魏忠贤做事的,并且专门负责监视他爹陆长空,就连他的婚事也只是一个晃子?
这时白广进道:“既然亲家已经知道了,那就该一心一意为公公办事,也省得白某再为此事费心了。”
陆长空冷笑道:“白亲家既然知道要一心一意为公公做事,为何却又礼送信王府呢?难道你不知道信王一直是魏忠贤的眼中盯么?”
白广进闻言一惊,怒道:“你跟踪我?”
陆长空脸上显露狠厉之色,道:“陆某要杀你,就好比杀死一只蚂蚁,你真以为魏忠贤会为了一个死了的人来对付我吗?”
白广进嘿嘿笑道:“白某当然知道魏忠贤不会为了我这么做,所以白某事先已向孙云鹤打听到了陆亲家的秘密,以求自保。”言毕哦了一哦道:“不,应该是水亲家才对吧!”
“水亲家?难道是水无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四妹不是说过燕破天就是水无涯吗?”朱由俭意识到事情远比想像中要复杂的多,于是收回心神,目不转睛地盯着陆长空。
陆长空闻言大惊,随即又恢复常态,道:“陆某倒是小瞧白亲家了。”
白广进道:“既然陆亲家不喜被人监视,白某也懒得为此事费心,不过白某的事,陆亲家你也少管。”
陆长空阴笑道:“如此最好!”
朱由俭心道:“怪不得白广进会到京城,原来是来向魏忠贤汇报陆长空动向,一定是在劫法场之前就来了,魏忠贤在知道陆长空并无异心之后才敢放手让他去偷袭沈青锋。不过这陆长空似乎并不愿意为魏忠贤办事,如果他真是水无涯的话,很可能因此受魏忠贤要协,但魏忠贤又如何得知的呢?”
“告辞!”白广进冷冷扔下两个字便拂袖而去。陆长空望着他的背影阴笑了两声也隐没不见。
朱由俭连忙跃下屋顶,一路跟踪白广进,见其进入鸿运客栈,才折返回去,当晚便差遣聂公公将这白广进召进府来。

依旧是那间书房,朱由俭隔着帘子道:“白老板请坐!”
白广进嬉笑道:“谢王爷赐坐,不知王爷命小的前来有何吩咐?”
朱由俭道:“也没什么,本王只想向白老板打听一件事情。”
白广进道:“小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实。”
朱由俭哈哈笑道:“如此最好了。”接着又道:“其实这件事和你亲家老爷陆长空有关。”
白广进闻言一惊,试探问道:“不知王爷所问何事呢?”
朱由俭缓缓道:“一年前,与沈青云接头议事并将其灭门之人是否你亲家陆长空?”
白广进大惊失色,嗫嚅道:“回王爷,小人一直经营扬州风云楼的生意,对这些江湖上的事是一无所知,还请王爷见谅!”
朱由俭冷然道:“本王向来不喜欢拐弯抹角之人,所以白老板还是坦言相告为好。”
白广进不知道朱由俭到底知道多少,也不知道说出来是什么后果,一时间汗如雨下。
朱由俭见状,自然了解白广进此刻的心境,于是道:“本王现在就将知道的都说出来,让白老板你无后顾之忧。”接着道:“本王知道你和你亲家陆长空都在为魏忠贤办事,陆长空负责杀人,七月十七劫法场时,沈青锋便是被他暗算,而白老板你则是专门监视他,看他是否对魏忠贤忠心不二。”
这些话直听到白广进虚汗淋漓,双腿发软。这时朱由俭呷了口茶道:“本王说得没错吧?白老板?”
白广进牙齿打颤道:“没……没……错!”
朱由俭道:“白老板不必紧张,你既然来贺我千金之喜,便是有意与本王交好,本王又岂会为难于你呢?”
白广进闻言战兢道:“王爷此话……当真?”
朱由俭道:“只要你肯如实相告,本王不仅不会为难于你,还很乐意交你这个朋友。”
白广进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长舒了口气,点点头道:“将沈青云一家灭门的正是陆长空。”
朱由俭接道:“本王听说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
白广进道:“王爷英明,他另外的身份就是隐剑门的大弟子水无涯。”
虽然朱由俭心中早有这个猜测,但此刻听来还是不免全身一震,因为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真相,这时白广进正准备将水无涯为了剑谱而残害同门的事说出来,朱由俭截道:“这些事本王早已知道,你只须告诉本王魏忠贤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白广进道:“这事我也是从那孙云鹤口中得知的,据说当初燕破天和沈青云接头议事当晚……”
朱由俭闻言截道:“你刚才不是说是陆长空吗?”
白广进道:“接头议事的是燕破天,将沈青云灭门的是陆长空。”
朱由俭急道:“当晚到底是何情况,白老板快些告知本王。”
白广进道:“当晚沈青云正是与燕破天接头议事,签定盟书后,燕破天便自去了,燕破天刚走,陆长空便到,其实沈青云之前也找过陆长空做带头大哥,但被陆长空以不问江湖事为借口推辞了,那晚沈青云见到陆长空,还以为他有意参与这次的行刺,于是便将他请进屋内,让他内人奉上香茗……”
朱由俭道:“等等,沈青云的内人就是水无涯当年的师妹,自然一眼认出了陆长空,陆长空为了灭口,于是将其灭门,是也不是?”
白广进道:“王爷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接着又道:“不错,陆长空是为了灭口而灭门,但不完全是因为突然间被他师妹识破身份。”
朱由俭哦道:“那么请白老板明言!”
白广进道:“据孙云鹤所说,陆长空在来之前就已知道他师妹已嫁给了沈青云。”
“哦?”朱由俭道。
白广进道:“因为在沈青云的内人识破陆长空的身份时,他并不如何吃惊,还说,‘师妹,我终于找到你了!’接着便要她将剑谱交出来。”
朱由俭点点头道:“那他如何得知的呢?”
白广进道:“这个小人就不知了,不过据说陆长空早知道当晚沈青云要和燕破天议事,所以他准备等燕破天一走,他再夺剑谱杀人,而后将其嫁祸给燕破天,但听说他师妹至死也没将剑谱交给陆长空。”
“全天下武林人士都错怪了燕破天……”朱由俭心中发凉,继而又开始内疚,他一早就觉得燕破天不是那种人,但为免多生枝节就没向众人提及;他也明白为何燕破天不为自己辩解,碰到这种情况,又欲辨何从呢?况且燕破天一身傲骨,宁愿死也不会委曲求全。
“不对!不对!如果燕破天不是水无涯,他又为何会使‘至诚剑法’呢?”朱由俭心念电闪,接着又想:“莫非这白广进所说的全是假话?不可能,之前他与陆长空在胡同中的对话已说得很明白,陆长空就是水无涯,但这燕破天为何会使那套剑法呢?还有陆长空如何得知他师妹已嫁给沈青云呢?看来只有从陆长空口中得知了。”
这时白广进道:“至于魏忠贤如何得知此事,这很简单,他们知六君子与沈青云来往甚密,所以一直留有一队锦衣卫在暗处监视沈青云,那晚发生的事,自然全教锦衣卫看在眼里,所以魏忠贤才能以此要协陆长空。”说完接道:“小人已将所知道的全告知王爷了!”说完惶恐不安地等着朱由俭的答复。
朱由俭收回心神,抚掌道:“很好很好,本王很愿意交你这个朋友,不知白老板是否也一样原意呢?”
白广进忙道:“王爷不嫌小人卑微,小人自是求之不得。”
朱由俭道:“很好,本王还有一件事要白老板去办。”
白广进道:“王爷尽管吩咐,就算赴汤蹈火,小人也在所不辞。”
朱由俭哂道:“也不必赴汤蹈火,只是让白老板明晚将你那亲家请来本府一叙。”
白广进闻言愕然片刻,又不敢问朱由俭这么做的用意,只好道:“只怕陆长空未必肯来。”
朱由俭道:“你就说本王找他有要事相商,陆长空一定惊诧莫名,他想弄清楚究竟是何事,自然会来的。”
白广进道:“王爷英明。”
朱由俭道:“夜深了,聂公公,将白老板护送回去。”接着对白广进道:“白老板,记得明晚和陆长空一同前来啊!”
白广进频频点头道:“小人一定办到,小人先行告辞了。”说着随着聂公公一同去了。
之前的疑惑如今已渐渐水落石出,唯一让朱由俭想不通的是燕破天为何会使剑舞清风这一招,不过他相信此事应该和陆长空有关,他心道:“听三弟说燕破天时常跟他爹一起切磋武艺,会不会是陆长空交他的呢?又或者是陆长空无意中使出了这招而被燕破天记住了?”转念又道:“这不可能,以陆长空的老谋深算是不可能这么疏忽暴露自己的身份的。”
正想着,丫环兰香进来道:“王爷,夫人请你过去为小郡主起名字呢!”
一提到女儿,朱由俭便打从心里笑出来,所有问题都搁下了,他自言道:“取个什么名儿好呢?”说着抢在兰香前面出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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