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夜闯镇抚司(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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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地,那些锦衣卫被崇一的凶狠慑住,再不敢来和他拼杀,而是转过身对付朱由俭去了。
却说孙云鹤和崔应元眼见杨寰将要抵挡不住,便一左一右向崇一扑去。孙云鹤心知崇一能够听声变位,所以不敢再使用暗器,弄不好又被他一剑劈回来,可再没有桌子来挡了。
此时他手中拿的是一支两尺来长铜烟杆,一招“直捣黄龙”向崇一腰间‘气海**’捅去,而这时崇一左边的崔应元也挺剑刺来。崇一身经百战,这种左右夹击的攻式对他来说已是司空见惯。
他不去理会崔应元手中的剑,而是将自身重心置于右腿,紧接着双脚向左一翻,身子向右边腾空而起,以身体为轴,崇一的剑向孙去鹤一路旋斩过去。此招乃‘至诚剑法’第三十式‘旋风斩’。
一般与人过招之时,若见对方施展打**手法,通常都是采取先避而后击,孙云鹤本以为崇一要设法闪躲,孰料他竟然以攻为守,还是以这种自己从未见过的招式,他无瑕去理会崇一所使的究竟是什么剑法,而是一个劲地向后疾退。
也是孙云鹤轻功了得,在崇一最后一剑斩下的时候,他总算能够退在剑气所及范围的三寸之外,两旁鬓发随之向后飘飞而起。崇一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右脚甫一落地,左脚便朝他左脸顺势一记摆踢,直踢的他整个人打着转儿腾空而起。
接着崇一左手一把操住孙云鹤的衣襟,向挺剑刺来的崔应元用力掷出,孙云鹤只觉得耳畔生风,身体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路飞跌开去。
此时如果崇一要杀孙云鹤的话,简直是易如反掌,但他为什么不这么做呢?孙云鹤也有份杀他父老乡亲啊?
原因就是比起孙云鹤来,杨寰更为可恨,他不但砍掉大牛的手臂,之前的嚣张气焰更是让崇一铁了心要至他于死地,而且崇一心知如果再给已经被自己震伤的杨寰机会调息的话,今晚可能就杀不了他了,于是在崔应元撤剑去接孙云鹤的时候,崇一身形暴起,向杨寰疾奔过去。
杨寰只觉一种空前巨大的压力向自己扑天盖地而来,他将全身的真气灌注右手,朝着崇一奋力劈出一刀。
刀劲翻滚。但在崇一稍后劈出的剑气面前立时相形见拙。
“轰”的一声!刀剑再次相碰。
刀被劈落在地,与地上青石直撞得火星乱溅。杨寰肩骨已被震碎,整条右臂垂了下来,前后摇晃不定。
他只觉得眼睛这个黑衣人像一柄寒气森森又凌厉无比的刀,而自己就是砧板上的肉,毫无抵抗之力。他感到无比的恐惧,甚至已闻到了死亡的气息,所以在崇一使出‘精诚所至’那一招时,他竟眼睁睁看着长剑向自己心脏逼近而双脚却无法移动半步。或许,他正期盼这柄剑快点儿刺进自己的心脏,那样便可让这种恐惧感消失了。
就在这时,突听“哐啷”一声,崇一身后那间屋子的大门被拨开。灯火照耀中,一人飞身跃出,向崇一背后电射而去,同时喊道:“杨寰快闪!”崇一只觉身后一股劲风席卷而至,心知来人是个高手。
照理说此时崇一应该撤回剑招来转身应敌,可是他没这么做。原因有二:其一是报仇心切;其二则是他艺高胆大,他有信心在刺死杨寰后能及时闪避甚至反攻来敌。
但是崇一低估了这人的实力,在他以一招“精诚所至”洞穿了杨寰左胸的时候,那人已飞至他身后斜上方,凌空运掌,向其后脑拍出,其势有如排山倒海。
崇一堪堪有些抵受不住,甚至连呼吸都有点因难。他已来不及闪避,更遑论拔出长剑再转身迎敌,他心知此时唯有凭自己的内力来跟身后之人赌一把了。
只见他略一矮身,同时左掌里旋,然后向后上方迎拍出去。
“砰”!两掌相击。崇一全身猛的一震,顿时便觉胸口气血翻涌,连忙转身重整腰马,将被震散的气劲瞬间汇聚丹田,意图抵挡对方再次催发的掌力。但是对方内功着实深厚,更兼是蓄力一击,他仓促间反掌相迎,已是失了先机,哪里还能讨到便宜。
只听“咔嚓”一声,崇一脚下青石裂成数块,左肩也隐隐生疼,他心知再这样下去,这条左臂就要废掉,但此时剑却无法拔出,唯有抵着杨寰向后疾退,以卸去对方的部分掌力。那人也是了得,不管崇一退得多快,他的右掌始终粘着崇一的左掌,并且不断地催发劲气。
就在这时,崇一的剑尖突然抵在一根柱子上,他顿时有了着力之处,连忙暗运内力注灌于左臂。
那人见状,沉声一喝,眉心处青筋暴出,右手袖子立时真气鼓荡,显然是再一次的催发内力。崇一之前左肩已然受创,所以此刻在对方全力施为下,渐感有些不支,后方虽有柱子,但着力处其实也只是剑尖一点。
想到这里,崇一突然灵光一闪,双脚腾空并拢,向柱子上蹬去,接着撤回左掌,同时借着这一蹬之力,挺出右剑向对方左胸奋力刺去。这招真是险中之险,如果对方在崇一撤掌之时未能识破此着的话,就还会继续压掌而来,那么势必也会像杨寰一样被贯穿左胸。然而世事,往往都是不如人意的。
那人居然在崇一双脚腾空之时就已猜出他有此一着,连忙硬生生撤回掌力,在崇一挺剑刺来的时候,身子向右侧开,又以左掌拍在剑身上,崇一一剑落空,身子便从那人右侧交错飞过。
正当那人在空中暗自庆幸自己事先洞悉一切的时候,交错飞过的崇一突然以一招“蓦然回首”反剑削往那人的脑袋。那人哪里还会料到这一招,心下骇然大惊,情急之下使出“千斤坠”让自己迅速落地,方才避过这一剑。
看着几绺被削断的头发从自己面前缓缓飘落,那人双眼寒芒一闪,瞪着崇一,怒火大炽。
孙云鹤此时已然记起了当年江陵一事,心知崇一是来报仇的了,又见其在众敌环伺之下只用三招就杀了杨寰,顿时心生恐惧,连忙从袖子中掏出一支响箭射往空中。
崇一甫一着地,连忙运气于左臂向下旋振数下,肩关处气血方才通畅。他见孙云鹤已放出增援的讯号,心里暗盼子林和陆贞子快点取得盟书,接着扬剑指道:“你就是许显纯?”
那人看着被孙、崔二人扶起的杨寰已经气绝身亡,回头冷冷道:“许某今晚就让你死得明白点。”此人正是掌管镇抚司的许显纯,只见他双臂一震,提气纵身跃起,双掌连环向崇一拍击出去,隐隐有风雷之声。
而就在这时,数道寒光从那入口处闪现,向鹰隼般腾飞而起的许显纯飙射而去。许显纯突闻破空之声,心知有暗器袭来,只好凌空一个转身,躲开了暗器的同时,双手又各接了一把飞刀。接着“啪”的一声,飞刀被他手指硬生生折断。
飞刀自然是子林所发。这时陆贞子也出来喊道:“大哥二哥,盟书已到手,快撤!”崇一和朱由俭闻言大喜,他们心知如果再晚一点拿到盟书的话,等那锦衣卫总指挥使田尔耕闻讯赶到之时,就没那么容易脱身了。
因为田尔耕不仅武功与许显纯不相伯仲,而且还会指挥那些锦衣卫布阵。纵使崇一和陆贞子剑术卓绝,但在这严密凶险的刀阵剑阵面前恐怕也难于应付。
然而说曹操,曹操便到。只见一人头带荆冠身披长袍从镇抚司墙外升腾而起,同时从镇抚司大门中又涌进一批锦衣卫,显然是田尔耕带兵增援来了。只见他化拳为爪向陆贞子急扑过来,口中喊道:“想走!没那么容易。”

陆贞子将剑归鞘,决定以其家传又一绝学‘破空拳’去应敌。他双臂于空中舞得振振作响,尘土飞扬,待田尔耕爪至之时,腰肩一抖,右拳轰然击出。田尔耕一见便知力道不凡,未免手指被其击断,于是又化爪为掌。“砰”!拳掌相击。
其间情景与崇一和许显纯那次又有不同,因为此次两人皆是有备而战,故此双方不相上下。田尔耕身在半空,居高临下;陆贞子腰马合一,稳若磐石。画面定格一瞬,陆贞子右腿突然向后撤出,右拳微收,那田尔耕自然又挺掌压进几分。
而这时陆贞子右腿猛地扎根于地下,顿时拉成弓步,同时腰身一拧,已收回数寸的右拳重新向前旋伸出去。田尔耕只觉一股力道顺着手臂汹涌而来,连忙又变掌为爪,抓住陆贞子的右拳一招‘顺手牵羊’猛地向自己扯过来。
陆贞子所有力道顿时无着力之处,外加田尔耕的这一扯之力,他只觉右肩关节即将脱臼,急忙顺势向前一个箭步,同时奋力挣开右拳,反手扣住田尔耕的右腕,在自己双脚着地之时,立即沉腰坐马,用力将田尔耕拽过来,接着左拳向他头部轰去。
田尔耕本想以一招‘顺手牵羊’将陆贞子扯过来然后以左掌击其头,谁料此时却让他反客为主,连忙以左掌去挡他那一拳。拳掌再次相击。田尔耕向后一个空翻,落地后双脚不由得连退数步,陆贞子也不好受,一连撞飞几个锦衣卫后,方才稳住脚根。
此时战局双方成对峙局面:崇一四人在镇抚司西面站成一列;而对方则在东面排成两排,四彪在前,其他锦衣卫在后。田尔耕扫视崇一四人后,低声道:“那家伙怎么没来?”崇一四人闻言各自对望一眼,显然是不明白田尔耕所指何人。
这时朱由俭看见许显纯右手中指一弹田尔耕左手背,高声道:“怎么没来,喏,那不是上次从你手中逃脱的黑衣女子么?”他适才见识过子林的飞刀技法,自然猜到是上次夜闯镇抚司的女子。
田尔耕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警惕的神色,接着向身着锦衣卫服饰的子林望去,道:“果然是她!”接着又大声喊道:“兄弟们!刀阵剑阵侍候!”在众锦衣卫高声应诺而尚未布阵之时,崇一低声道:“按计划行事。”
刚一语罢,子林双手扣满两扇飞刀,朝已冲出阵前的锦衣卫挥出。众锦衣卫只见漫天刀影呼啸而来,纷纷舞动刀剑格挡,而这时崇一、朱由俭和陆贞子三人一齐扑出,以最快的速度瞬间击杀十数人,然后回身与子林一齐跃上屋顶,接着又腾空没入镇抚司墙外。
众锦衣卫待要追出屋外,四彪却同时抬手示意他们停步。那田尔耕于此时独自取弓飞身上屋,只见他坐马沉腰,弯弓搭箭,将劲弦拉得“吱吱”作响,待其圆成满月之时,“嗖”的一声放出雁翎箭,那箭暗挟风雷向正在策马急驰的子林背后电射而去。
却说崇一四人跃下屋顶后,正好骑在事先拴在左侧的马背上,扯过马头便开始向前急驰。但朱由俭心中却一直在想田尔耕的那句‘那家伙怎么没来’和被许显纯弹了一指后眼中的那丝警惕神色,总觉得这其中有些可疑,不禁回过头来朝镇抚司望去。
正好此时田尔耕所放之箭已飞至子林身后两尺的距离。如果朱由俭在此时之前,哪怕是之前片刻知道的情况下,即使他再喜欢子林,也绝不会为她去挡这一箭。因为那时他会考虑种种后果,会想到自己的生死,还会想到风雨多年的大明王朝,就如上次在隆兴客栈为救子林而身陷险境之时,他也曾因考虑到这些而暗自后悔不该如此武断地从楼上跳下来。
但是此时却没时间让他思考,他唯一想到的是不能让子林就这么死了,他还没向子林表白呢!于是他一个纵身跃往子林的马上,接着便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然后就失去知觉了。
那支冷箭已从朱由俭背后一直深入其左胸,差点儿就穿膛而出。
在此我想做个假设:如果朱由俭在考虑了种种后果之后没有去挡那一箭,而是眼睁睁看着子林玉殒香消的话,我们能不能断言朱由俭不爱子林呢?这个问题不好回答,我们暂且不去管它,我们只要去想朱由俭在无瑕思考的情况下最终还是为子林挡了这一箭,那么答案,相信已在大家心中统一了。
其实如果我们真正喜欢上了一个人,是绝对有勇气去为她(他)做任何事情的。有的人可能会反问:为什么他(她)们中也有没去做呢?那不是他们不敢,而是因为他(她)们心中都如朱由俭那样有太多的原则和要去背负和承担的东西。
如果所有恋人之间各自都能抛开原则,抛开包袱,轰轰烈烈去爱的话,那将是多么完美。然而大家都知道,这个世上没有完美的东西。
不过有时候不完美,可能会更让我们刻骨铭心…………
却说抖缰急驰的子林见朱由俭跃往自己马上,正心生纳闷,突觉朱由俭全身一震,接着便听到他惨叫一声,待回过看时,一切都已明白过来,顿时嘶声叫道:“二哥!你怎么样了?”
子林早已明白朱由俭对自己有意,此时见他再次不顾自身安危地为自己挡箭,心中又是感动又是害怕,她害怕朱由俭就这么死去,她要告诉她这个二哥自己心里也是喜欢他的,于是她一个劲儿地哭叫着“二哥”,然而朱由俭此时已经不省人事。
三人连忙收缰勒马,陆贞子将朱由俭抱了下来,崇一则挥剑削断那突在外面箭翎,接着封住伤口附近的几处**道并掏出金创药涂在伤口上,血虽止住了,但朱由俭脸色却越来越苍白。
而此时锦衣卫已倾巢而出向这边直追过来,各自大声喊道:“杀了他们,为杨大人报仇!”崇一见状,一把提起朱由俭跳上马背,侧头对子林和陆贞子道:“先离开这里再说。”语罢三匹良驹奋开四蹄向前电射而去,瞬间便把那些锦衣卫抛得无影无踪。
田尔耕又像上次被子林逃脱般紧握双拳狂吼不已,接着怒气冲冲地对孙云鹤道:“你他娘的刚才怎么不说杨老弟被他们杀了,那样老子便可以早些让兄弟追出去,他们一个也别想活着离开这里。”这田尔耕虽然凶残成性,但对自己人还算重情重义。
孙云鹤闻言大怒道:“在场这么多人,又不是老子一个忘了提醒你,你干嘛只对老子大呼小叫的,再说你他妈的难道忘了千岁爷是怎么交待我们的?”田尔耕一时语塞,但神情仍是愤愤然不爽。
这时许显纯接口道:“尔耕兄何必郁闷,一切还不都在我们的计划之中,他们这次虽然能活着回去,下次照样也要被我们一网成擒,再说你适才也射杀了他们一人,算是为杨老弟报了仇了。”
田尔耕虽然狂妄,但对着与他权力武功不相上下的许显纯,还是有些收敛的,只听他暗自嘀咕道:“可恨的是射死的却不是那臭娘们。”
孙云鹤闻言连忙长长的哦了一哦,怪声道:“还以为咱尔耕兄真那么重情重义呢,原来只是为了那臭娘们再次从你手中逃脱才大动肝火啊,哎,云鹤何其愚也,早该想到这一点的嘛!”言罢嘿嘿直笑。
这下可真刺激到了田尔耕,只见他把一双眼珠子几乎没瞪得翻了过来,额头青筋暴跳,大骂粗口道:“愚你娘的个××,老子今天非把你打成白痴不可。”说完便捋起袖子,作势欲打。
许显纯和崔应元闻言大感好笑,随即上前去阻止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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