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共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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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情忐忑地回到了座位上,小飞女早已“等候多时”了,直盯着我问:“老师跟你说什么了?你有没有打我的小报告?”那语气就像在审讯犯人。
“没……没有。”
“真的没有?那你怎么不敢看着我的眼睛?”
“我……”
“好了,我谅你也没这胆量,还算挺乖,来,姐姐奖励你一颗糖吃。”她把我当成几岁小孩一样哄。
“上课了,不……不能吃零食。”其实就算不是上课时间,我也不敢随便吃她给的食物,万一要是里面加了泻药之类的东西我可就“屎”无葬身之地了。
“吃零食怎么了?我是用耳朵听的课,又不是用嘴巴听的课。”她很不屑地将糖剥开,扔进嘴里,有滋有味地吃了起来。看来想让她一下子改掉缺点是不太现实了,我只好暂且不去管她,专心听自己的课。谁知她还没吃完就缠着我说话了:
“喂,这数学课无聊死了,咱们说点有趣的事吧。”见我没理她,又用手在我面前晃了晃说:“喂,我跟你说话呢,你干吗不答我?”
不得已我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上课别说话。
“哎呀,我说你都这么厉害了还听什么课呢?做人要厚道,不能老霸着第一的位置啊。”她的逻辑总是很怪异。
我摇头不语,因为我知道就是再多几张嘴也不够她说。
“天哪!我怎么会申请跟你这个超级大闷蛋同桌的?如果不是眼睛偶尔会眨一下,我还真以为你已经石化了呢。这样我以后可怎么活?人生还有什么乐趣?”她像是在控诉命运的不公似的。
其实“怎么活”这句话应该我问才对。
“算了,你不想说话我也不能撬开你的嘴,我睡觉算了,有什么事就叫我。”径自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了。
看她那口水都快流出来的样子,我对她“改邪归正”的憧憬已经彻底破灭了。唉,如果在梦里都能学知识的话,那教室直接改卧室算了,一上课就开始“梦里教育”,大家不就能把学习的时间都用在娱乐上了吗?可惜这种好事恐怕在我有生之年都不会发生。
小飞女倒是睡爽了,就是我比较惨,像给人放风一样要时刻关注老师的动向,搞得自己心里惶惶的都不能专心听讲。可老师讲完了一段之后,就在黑板上留下了一道练习题,给我们几分钟时间计算,然后就走下来巡视一周。我慌得急忙摇醒小飞女,她睡眼朦胧地抬起头,还撅着嘴埋怨我打扰了她的美梦,这时候老师已经站在跟前了。
“这位同学,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在课堂上睡觉?”数学老师很不高兴。
我都在一旁替她捏了一把汗,小飞女居然还能开玩笑:“我是‘海飞丝’的姐姐,你说我叫什么?”所有
同学都笑了,唯独老师的脸一片阴沉。
“严肃点,这里是课堂,你不知道在上课时睡觉违反了纪律吗?”数学老师厉声责问。
“好像是有这么一条,不过我实在没办法控制,困了总得睡觉吧,难不成还吃饭啊?”全班忍不住又一阵大笑。
我真佩服小飞女的胆识,那种气魄完全可以用“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来形容,对老师都敢说话这么尖酸刻薄,难怪在之前的学校待的时间不超过一个月,但这样的勇敢我实在不敢苟同。
“好,你这么理直气壮,看来这堂课的内容你都掌握了,那你就把上面那道题给我解答出来。”老师气得脸都发紫了。
小飞女心不在焉地瞧了瞧黑板,却忽然咧着嘴大笑起来:“老师,这就是你教的新课啊?太简单了,初中生都会。”
要是她摇着头说“不会”,相信没有人会吃惊,但她只看了一眼就如此不屑,倒让我很感意外,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天才?
“好,那你把这道题的解答步骤详细说明一下。”数学老师大有“考不倒她誓不休”的架势。
“嗯,这只要一步就算出来了:a-r-c-s-i-n(1/2)+a-r-c-s-i-n(1)不就是a-r-c-s-i-n(3/2)吗?这有什么难的?”小飞女一定在想:这么弱智的题都拿来考我,真把我当白痴啊?
但是当她一个字一个字念出“arcsin”时,全班已经有一半人晕倒,另一半人笑倒了,老师也是哭笑不得——她的学生居然如此富有创意。
“首先我要告诉你,arcsin是一个数学符号,不是英文字符;其次它们也不是同类项,不能简单相加;第三arcsin的定义域只有‘-1’到‘1’之间,不可能有3/2,看来你真是对反三角函数一无所知啊。同学们一起说出答案吧。”数学老师挑完毛病后对全班说。
话音刚落,底下已经异口同声说“(2/3)π”了,小飞女也因此被原地罚站,老师的理由是“坐着容易睡着,不如站着听课精神点”。放学之后,数学老师还不依不饶地把她带去办公室找班主任。
“等我回来,不许先走!”小飞女临走时对我呲牙瞪眼,吓得我寒毛直竖,不敢违背她的意思,乖乖在座位上一边做作业一边等她。然而半小时后我有点后悔莫及了,因为我等回来的是一个目露凶光、怨气极深的小飞女,如果她的牙齿再尖一些,完全可以出演《聊斋志异》里的女妖了。
“气死我了,无缘无故被两个更年期妇女狂训了一餐!”她狠狠地踢了一下桌子,“都是你这块破石头给害的,你要怎么赔偿我?”
我一脸无辜地看着她问:“怎么是……是我?”
“你要是机灵点,早点叫我起来不就没事了?况且也是因为你不肯跟我说话我才睡觉的,还敢说不是你?”她见我不承认,好像更火了。
OK,我默认了,谁让你姓“赖”,叫“赖他(right)”,而我却姓“冤”,叫“大头”呢?

“看你空着肚子等到现在,我也不为难你了。这样吧,只要你以后负责我的数学作业就行了,做完的时候顺便帮我拷贝一份。”她看我不驳嘴,才提出了“赔偿”的标准。
“这怎么行……”这分明是趁机敲诈。
“不行?”她的脸色立即阴沉起来,“我看你是皮在痒吧?要不要我帮你挠挠?”
眼看她伸出了女鬼一样的魔爪,我只好又屈服了。
“嗯,这样才像认错的态度嘛,‘知错能改,善莫大马’。”她的态度缓和了下来。
在她看来,“大马”一定很善良,要不怎么再善良也善良不过“大马”呢?
刚想帮她纠正,她便催促着我收书包说:“我看你早该饿了吧?快点把书收了跟我到外面吃顿好的,我请客。”
“去外面?不……不用了?”我很不习惯于受人恩惠。
“你不会真这么‘白痴’吧?有人请‘白吃’还不要啊?”她骂人实在太有才了,叫我横竖都成了“白痴”:去吃了是“白吃”,不去吃则是“白痴”。
我无从还口,只好推辞说自己要去食堂解决。
“啧啧,可怜的孩子,你一定是饿得大脑缺氧出现智力障碍了,瞧瞧现在都几点钟了,食堂还有饭菜吗?难道你要去把筷子和盘都吃了吗?那也太难消化了,不如让姐姐把书本撕成一页页喂你更好,怎么样?”她用手在我的课本上摩挲着,居心叵测。
为免被她当成枕头一样填,我只有跟着她来到学校外边的一间餐馆,但是有了任帅那天的遭遇作为前车之鉴,我变得格外小心,时时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而且也拒绝添加任何佐料——哼,我就不信这样都会中招,除非你会使障眼法。
“你干吗‘蟑螂头老鼠目’的?怕我给你加料啊?哼,告诉你,凭你那点道行,要是我想整你你早N年挂了。”她又把“獐头”误认为是“蟑头”,也不管这两个“头”差别有多大,再说我认为自己头的规模还是比较接近前一个的。
小飞女边说边端上一份极为丰盛的饭菜,有鱼有虾还有鸡腿,我都记不起自己什么时候吃过这么奢侈的一餐了。
“你发什么呆啊?拿起筷子就吃呀,难道还要我夹到你嘴里说‘啊’吗?”她见我迟迟没动静,以为我又不情愿了。
“这……这太破费了。”我都有些心疼钱了,虽然这钱不是我出。
“破费?你不是故意在说风凉话吧?”她疑心也太重了。
“不不……我是说……说真的。”我就是比猫还多一条命也不敢出言讥讽你这位大小姐啊!
“拜托,这里不到两百块钱的东西也就是凑合凑合,你居然说破费,你平时吃草长大的呀?”她的表情就像听到了一个无聊的笑话一样。
我目瞪口呆:一顿“凑合凑合”的饭足够我半个月的所有费用,我和她的差距远比想象中的要大得多。
“看你一副乡巴佬的样就知道你没见过世面,我就好心告诉你吧:其实这顿饭也就是汤值钱,全是用新鲜的蟹煮的,两份一共就一百五了,所以你别的可以不吃,但但汤却不能不尝哦。”她向我传授“秘诀”。
鉴于她说的头头是道,我准备拿起来品尝品尝,谁知她却摇摇头笑道:“连个汤都不会喝,真会糟蹋东西。”
听她这一说,我琢磨着喝个汤还有什么讲究的?
“唉,我来示范给你看吧,这汤又叫‘舌尝鲜’,要像这样舀起一勺用舌头舔才尝得出美味嘛。”她边说着边演示给我看。
真新鲜,这样“喝”汤法不得喝到明年去呀?不过我又想:既然不懂,也不要装懂了,做人还是谦虚点的好。于是我就跟着做了,没想到她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然后又突然大笑起来。
“不妙,难道汤里下了药?”想到自己可能又被她糊弄了,我赶紧把汤吐掉。
“不用神经过敏,汤里没事,我就是笑你太好骗了:刚才什么‘舌尝鲜’都是我自己瞎编的,根本没这回事。我是因为你说话老口吃,所以很好奇想看看你的舌头是不是太大了,现在一看,果然跟‘猪舌’有的比啊,如果割下来做成卤味一定很好吃。”她用手比划出剪刀的形状打趣说。
亏了她能绕这么个大弯来骗我,我只好认栽了。
“你不是生气了吧?我是说真的,你口吃可能真的跟舌头大有关,说不定动了手术割掉一点就好了,要是没钱尽管找我拿,几万块都不成问题。”
哇靠,一开口就是几万,她家里是开银行的吧?
我婉谢了她的提议,顺道问了一句:“你怎么这么有……有钱?你爸是……”
“干什么的”四个字还没出口,她突然绷起脸说:“那钱是我自己的,跟他无关!”
我的天,怎么像是跟她老爸有不共戴天之仇似的?为了找个台阶下,我又转而询问她老妈了。哪知道这回她答都不答,直接举起一个手掌就朝我抡过来……在我以为从此脸上就会留下她的掌纹时,她却突然刹住了,跟着握成拳头捶在桌子上,“砰”的一声吓得我心惊肉跳。想不到她一个女生拳头这么硬,我都有些愣神了。
“要不是念你初犯,我早一巴掌扇得你找不着北了。记住,以后不许再问我的家事。”刚才还是和风细雨,顷刻变成暴风骤雨,我慌得连连点头。
“好了,我吃饱了,先走了,”她顺手拿起一个鸡腿塞进我嘴里,“你慢慢吃吧,也是该增加营养了,拜拜!”看我那“有口难言”的样子才置之一笑地离开了。
我埋怨自己太笨了,越是紧张越说错话,以致这第一次和女生的共餐最终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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