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谁与争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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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昊见大师兄神威凛凛,不禁拍手叫好,小五也在一旁助威。
言琅的脸色有些难看,手腕一翻,突然射出暗器,直奔元昊二人而来。
段修拔剑跃起舞了个剑花,寒光闪过,一阵咔啦作响,暗器被绞得粉碎。
他将宝剑还鞘,冷冷一笑:“公然欺负小辈,言大侠当真有本领啊。”
言琅被他挤兑得颜面无光,姗姗地轻甩云袖,交代众位逍遥弟子:“你们只管奋勇上前,擒下凤歌,我会在旁观战。”
言下之意,一有危急情况,他将出手相助。
眼看九师兄气息奄奄,大家自忖能学得绝密媚术虽好,保住性命更重要,因此,任言琅三催五请,没有人愿意做出头鸟。
言琅心中气恼,表面上仍维持一代宗师的风范,随手指向身旁的一位少年:“你,先出战。”
被点名的十七师弟,垂着头,惨白了脸,抖抖嗦嗦地抱拳求情:“大……大师兄……”
话音未落,凤歌飞出一支袖箭,钉在他的两足之间,剑尖入地三寸,只余尾羽嗡嗡振翅。他惊骇莫名,愣在当处,双脚打颤却一步也不敢移动,口里急促喘息:“大师兄,饶命!”
凤歌翩然落地,站回月华身边,他声音清冽,气势迫人:“平日师傅待你们不薄,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各位可曾想过,宫中开销巨大,皆是我与师傅拿命挣来的,可你们呢?一个个饱暖思淫欲,只会争强斗勇,闹窝里反!”
他的眼神凌厉,缓缓扫过全场,众位弟子素来惧怕他,此时更是静若寒蝉,连呼吸都屏住了。
月华托着下颌,饶有兴趣地凝视徒儿,只觉得他气度高华,谈笑自若,怎一个帅字了得,真不愧是老子的得意门徒。
凤歌拔出随身所携的匕首,喀嚓一声,斩去面前的桌角,朗声喝道:“你们非但没有饮水思源,还跟随敌人作乱,休怪我无情,若谁不怕死,就尽管上来!”
十七师弟先回过神来,小心地挪向凤歌:“大师兄,我们被言师伯所惑,罪该万死,请您责罚!”
他收到凤歌一个鼓励的眼神,立刻踉跄地奔到月华阵营:“师傅,弟子不孝,愿诚心改过。”
月华心中无比得意,凤儿这招不战而胜,赢得漂亮!他从容地微笑,文绉绉地吟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师傅怎么会与你们计较?”
弟子们哗啦一下跑了大半,站到大殿左侧,连声向月华请罪。
言琅气得七窍生烟,雪白的脸蛋,泛起了两朵红晕,倒是娇柔堪怜。他两眼一瞪,计上心头,语气变得温馨如春风,“月师弟,我从江南来,在渡口听人传诵李白的将进酒,感慨颇深,诗云,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他的声音凝成一根细线,飘飘悠悠,刺入人的脑海,忽然幻成惊涛骇浪,遽然爆发,**千里,将人的思绪连根拔起,抛到半空,然后坠入无边无际的汪洋,举目四望,凄然无人烟,只有他的声音如航标,指引你前进,逃离险境……
他的媚语密功已有大成,众位弟子听得如痴如醉,神志受控,不知不觉地往他的座位聚拢。
月华看情势不妙,骄叱一声:“好诗!”
他手里蓦地变出一只小木鱼,咚、咚、咚,埋头猛敲起来。这是凤歌所赠的礼物,他昨晚一时兴起,放在身边,正好派上用途。
大殿之中,回响着言琅魅惑人心的声音:“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这媚音绕梁,却被木鱼声突兀地打断,大大地消解了奔腾的气势。
言琅眉尖微拧,刻意放柔声线,将诗句念的糜丽动听,让人的灵魂都开始震颤了。
两人魅术旗鼓相当,一时谁也奈何不了对方。
凤歌有心相助师傅,啪的一掌打醒元昊:“小师弟,你随我一起念金刚经。”
元昊大梦方觉,连忙应道:“遵命。”
凤歌提气运功,将声音稳稳地传送到大殿各处:“须菩提,于意云何,三千大千世界,所有微尘,是为多不?须菩提言,甚多,世尊。须菩提,诸微尘,如来说非微尘……”
妖魅之术,在于迷惑对方,令人放弃道德约束,沉沦于声色享乐,而佛经则一语道破世间幻相,众生色身,生灭轮回,转瞬成空。
金刚经专用于镇妖伏魔,配着木鱼声声,师徒联手发功,震耳发聩,堪堪将言琅的媚语压制下去。
言琅受激,胸口气血逆行,差点破功,连忙大声咳嗽,抵住反弹之势,说:“月师弟,你们师徒一起上阵,不太公平。”
凤歌潇洒地抱拳道:“小徒不才,愿代师傅独自应战。”
言琅待气息平稳了,神色深沉地说:“好,半个时辰后,我在十里外的翠羽楼候教。”
他方才发功拼斗,背后冒出细汗,腋下“异香”转浓,不得不回房沐浴更衣。
凤歌心知肚明,也不点破,礼貌地目送师伯离殿,嘱咐归队的师弟们各施其职,不得乱来。此番,他出手干脆利索,消弭了叛宫大祸,将后续工作安排得井井有条。
月华芳心大悦,搭住他的肩膀撒娇:“凤儿,翠羽楼的水晶包子很美味,你替我带一笼回来。”
“谨遵师命,呵呵。”凤歌甘之若饴,将月华送回逸仙园,由段修和小五保护,自己带着元昊直奔决斗地点。
两人在二楼雅房临窗而座,此处可眼观八方,监视来往行人。用过简单的午餐,凤歌特地装了一盒水晶包,准备孝敬月华。
元昊两眼星星闪烁,崇拜地望着凤歌:“大师兄真强!我要是有你一半厉害,就好了。”
凤歌一笑,“你好生跟随师傅,日后自有所成。”
隔壁雅间,响起一阵曼妙的琴音,叮咚铿锵,隐约有杀戮之气。
凤歌凝神细听了一会儿,提起水晶包盒子走出房门,道:“小昊,好像有古怪,我去看看。”
元昊闻琴音,有些心神烦乱,就扯下衣袖,揉成两团塞在耳中,感觉好受了许多,即刻追了过去。
邻房中央置了三幅连环山水屏风,一位蒙面佳人,正在屏后抚琴。
凤歌踏前一步施礼:“言师伯好?”
那人清了清嗓子,妖娆地笑道:“凤公子好。”琴声将断未断,缠绵如恋人呓语,由悲转乐,再转狂放,愤昂之处荡气回肠,让人的一颗心随之跳跃起伏,完全无法自控。
那人拨弦弄琴,暗含魅音,技巧虽高明,凤歌却心生疑惑,空气中的淡香清雅无比,并无狐臭之味。
他一怔,感觉不妙,莫非我中了调虎离山之计?言琅一心对付的是师傅,故意将我遣到此地?!

他不动声色地扣了一锭碎银,闪电般掷出,那人不提防,仓促间往后闪躲,面纱随风掀开,凤歌看得分明,果然不是言琅。
他怒视那少年,急问:“你是谁?言师伯呢?”
那人是言琅的宠徒,一直想与凤歌交手,他面带得色地挑战:“我叫游黎,师傅命我与你拼比魅术,看谁堪称逍遥派首徒。”
凤歌哪有心情纠缠,举起一把椅子,猛地向他砸下,“无聊,滚开!”
游黎顿时头破血流,痛得眼泪汪汪,不甘心地责问:“你不守规矩,我们比的是魅术啊。”
凤歌手持半截椅子腿,对着游黎的脑袋狠敲:“笨蛋!谁答应和你比试了?”
元昊两目炯炯,对凤歌的尊敬空前高涨,他趁乱踢了游黎几下,斥道:“自不量力,竟敢和我的大师兄斗。”
凤歌丢开昏迷的游黎,小心地提起水晶包,使了个眼色:“小昊,跳窗走,速回逍遥宫。”
两人一路狂奔,直扑逸仙园。
刚进院子,就看见段修倒地昏睡不醒,房内噼啪打斗骂声不断。
凤歌心头大乱,啪的踢开卧室门,抬眼一看,怒不可遏:“淫贼,居然敢欺负师傅,拿命来!”
激愤之下,他浑身功力暴涨,一掠至床边,将纠缠在一起的两人硬生生拉开,他瞥见月华衣衫凌乱,嘴角呕血,顿时失去了理智,抡起拳头恶揍言琅。
言琅武功虽不弱,却逃不出凤歌的铁掌,被打得鼻青脸肿,眼角绽开,无暇美玉变成一只猪头。
他哇哇直求饶:“凤歌,手下啊……留情!月师弟,救命!”
月华跳下床套上一件袍子,倚在贵妃香榻上,沉着脸骂道:“这个人面兽心的无耻之徒,偷施诡计迷晕段修,还假扮元昊摸进我房内,幸好我闻出他身上的狐臭,哼哼,凤儿,别饶他!”
月华机敏善变,方才一发觉异样,就故意泼了言琅一脸的热茶,洗去大半易容药,也损了他的花容月貌。言琅当然暴怒不已,双方大打出手,互有损伤。
凤歌最关心的是师傅的安危:“月华,你吃亏了么?”
月华起身赏了言琅两巴掌,又不解气地踹了一脚,恨恨地说:“老子没吃大亏,也没占到什么便宜,他身上实在太臭了!”
士可杀不可辱!狐臭,乃是言琅一生之耻,谁敢提起,就是他的杀父仇人。他脸色越来越难看,咬着牙大吼:“太过分!你们欺人太甚!”
他鼓足全力逆冲经脉,使用类似自残的方式提气运劲,竟从凤歌手中挣脱,跳到门槛处。
凤歌想追过去揍人,被月华拉住,悄声在他耳边道:“那家伙疯了!他施用师门禁技,功力高了三倍,不过,此法损人不利己,日后他会自食苦果。”
凤歌闻言,将月华护在身后,谨慎地问:“言师伯,你待如何?”
言琅披头散发,毫无美态可言,阴寒地笑着逼过来:“让月华跟我走,否则,我血洗逍遥宫!”
凤歌退开几步,沉着地说:“师傅不会跟你走,就算你自已,能否离开逍遥宫也未可知。”
言琅对凤歌十分忌惮,他不再贸然走近,缓缓运气游走四肢百骸,只觉气海**隐隐作痛,心感不妙,试探地问:“你做了什么?难道是用毒?”
凤歌双手抱胸,斜斜地瞟着他,脸上笑得如一朵花:“恭喜师伯,你答对了,大殿中的太师椅上,涂了我新研制的毒药,当时师伯着急抢座位,我忘了提醒。”
“你打算怎么办?”言琅半信半疑。
凤歌转头与月华默契地对视了一眼,朗声道:“言师伯上门挑衅在先,入室调戏在后,实在可恶!若你自愿罢手休战,我师傅念在同门之谊,为了逍遥派的未来发展,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一年后,我们另约时间比试。”
言朗性格多疑阴沉,既不愿轻易退走,又不想拖延时间令毒性加重,他戒备地衡量着,如果出手可否一举拿下二人。
“师兄如想硬拼,我们师徒自然会奉陪,”月华双手勾着凤歌的颈,亲昵地靠在他肩上,皮笑肉不笑地加了一句:“再过一会儿,段大侠所中的迷药也该解开了。”
言琅一听,有了计较,堆起一个温和的笑容:“月师弟,多谢你的招待,我们来年再见。”
他警惕地注视着两人,慢慢地后退到院子,扭腰穿过中庭,再一晃,就没了人影。
见警报解除,月华松了口气,噗的喷了一口鲜血,无力地挂在凤歌肩膀上。
“师傅!”凤歌急忙将他抱到床上,搭脉细辨。
月华虚弱地说:“凤儿,这是老毛病了,你把橱里那白玉瓶递给我。”
凤歌照顾他服药休息后,出门唤醒段修和元昊等人,将宫内的弟子召到殿中训话,重新安排守卫布局,在最短时间内恢复了正常秩序。
晚上,月华时醒时睡,气息不稳,脸色雪白如透明的晶玉。
凤歌在房内随侍,合衣躺在他身边,心中担忧,一夜无法安睡。
他知道师傅体弱气虚,不过,师傅爱玩闹作怪,有时故意吐点番茄汁吓唬人,所以,他并没有真正放在心上,总想着,他们还年轻,用心保养一下,身体自然就会好转。
他静静地注视着月华的丽容,第一次发现,这个人可能会离他而去!
这个念头,令他惶惑不安,心脏一阵阵抽痛。
时间过得真快,月华已悄悄地融入他的生命。未来会怎么样,他猜不到,但他不会轻易放开这个最亲近的人。
接下来的日子,凤歌留在宫中照看师傅,同时大力改革宫中制度,废除诸如教训新人等陋习,驱除了部分害群之马,提拔人品正直的弟子,担当重要职务。
在安逸的生活中,他偶尔会想起怀礼,不知何时返京,得知自己行刺齐王的消息后,会有什么反应。
至于齐王,这个名字应该被埋葬,从此彻底从他生命中消失。
可是,世事难料,命运再一次诡异地微笑,凤歌接到一封密信,匆匆辞别月华,彻夜兼程赶回京城。
这一次,等待他的又将是怎样的无常?
凤歌扮成平凡的农家少年,秘密潜入京城,时至黄昏,大街小巷飘着饭菜的香味,他低着头,一步一步来到记忆中的老宅,心脏咚咚跳得失序,有那么一瞬,他几乎要打退堂鼓,立刻转头离开。
在那个熟悉的地方,有他少时的美好记忆,也有令他羞耻的往昔。他徘徊了一会儿,还是慢吞吞地走过去。
前面就是他生活过的府邸,他紧张地抬眼一看,心中遽然收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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