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十七)互诉衷肠 痴心不改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我再一次搂紧祥子的身躯说:“我知道你生气是因为你在乎我,作为你的妻,我单独和巍哥外出又不及实向你说明情况是有点儿欠妥,可你却不知道啊,因为我心里装着你,这顿饭我吃得十分别扭。我和巍哥几年没有见面了,兄妹一场,共进一顿晚餐也是人知常情的事嘛。不过,你若是要和你过去的什么邻居妹子单独共餐的话,最好别让我知道,我自然也会吃醋的。祥子,我有多爱你你心里应该明白。我一直没有和你说,为了爱你,为了能做你的妻,我把巍哥伤得很深很重,他毕竟是我共同成长近二十年的哥哥啊……”看到他不再抵抗我的手臂,我将他搂得更紧了,口吻也开始撒娇起来,说:“我俩就是一根磁棒,你作南我定是作北的,这样的磁场哪里会有消失的一天?巍哥好比我面前一瓶酿制多年的烈酒,香醇,但我不善品酒,酒精又终属于挥发的物质不是吗?”我不停抚摸亲吻他润洁的背脊,从他身上释放出来的熟悉而健康的体味总是令我这样酣迷。
祥子终于将身体扭转过来,把我的脑袋紧紧搂进他的臂弯中说:“洁儿,使你幸福快乐本来就是我一直的心愿,我会用一生来向你证明,嫁给我,你一辈子都不会后悔!”接着,两人缠在一起,沉浸在双方热烈的身体呼唤当中……
翌日,我正在所里做日报表,电话铃声响起,我拿起话筒问:“你好,先锋所,请问您找谁?”电话那端却传来素华慌张的声音:“姐!巍哥住院了!”
“住院?出了什么事?”我猛然想起巍哥昨晚喝了很多酒,祥子的出迎使我忘记叮嘱他回家的路上把车开慢点。
“他昨晚喝多了,回家时车撞到厅里灯光球场门外的那棵大桉树身上!”
我心怦怦直跳,灯光球场门外的大桉树?老天!巍哥并没有醉,那棵大桉树,我太熟悉了!
“伤哪?严重么?”
“不知道算不算严重,医生说可能会造成轻微脑震荡。巍哥他不吃不喝,紧闭双眼对任何人任何事都不予反应,像个植物人!”素华在电话里开始抽泣,说:“姐,你快来看看他吧!我要回厅里煮鸡汤给巍哥送过来。”
“我这就去!”接完电话,日报表我是再也做不下去了,我马上拨通支队值班室的电话,祥子说,他安排好队里的事马上就到医院去。
为为和史玲是再默契不过的姐妹,我手头上的工作她俩不声不响全包揽了。
推开病房的门,见胡爸爸胡妈妈正守护在巍哥的身旁,胡爸妈看上去比过去苍老了许多。胡妈妈的眼圈红肿得厉害,她正用棉签沾水点入巍哥干糙的唇中。巍哥躺在雪白的床上,身盖一张天蓝色被单,紧闭双目,面色苍白,脸上还有几处被划破的残留有血迹的细长伤口,一只巨大的氧气瓶立在他的床边,吸氧管直通进他的鼻吼,无色透明液体顺着软管点滴入他的血液中……
突然,我发现巍哥交叉在腹部上的双手紧握着一只硕大的沙梨,我的泪水顿时涌了出来。我轻轻来到巍哥的床边,巍哥的手很冰凉,当我想把他手中的梨抽出来时,却惊讶发现他把梨握得非常紧,像儿时那次从树上摔下来躺在地上装死的瞬间再现。我又抽了一次,犁依然被握得牢固,此刻,只见巍哥紧闭着的眼角滑下了两行泪,泪水渗入到他头下的枕芯里,胡爸爸马上扶起胡妈妈,说他们要出病房外去休息一会。
我学着儿时的样子,伏下身用耳朵贴在巍哥的胸口处听他的心跳,然后抬起头叫他两声,又弯下身去做着重复的动作,说:“巍哥,我可以不吃沙梨,但我不可以没有你!你别吓死洁儿,你快醒来呀!”巍哥开始笑了,面容挂着两行泪却笑得十分灿烂。我也笑了,像儿时那样,边哭边笑。
“巍哥,对不起,我不该让你喝那么多的酒,但你怎么可以自虐自己弄成了这副样子?你是不是决心要我为你心痛一辈子你心里才获得平衡呢?你才愿意罢休呢?!巍哥,你变坏了,你居然为这些儿女情长的事情而不惜让所有亲人为你担心和伤心……”
“姐,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让巍哥受到任何伤害了,我刚才已经跟爸妈通了电话,我决定毕业后不去昆明去上海,今生今世永远和巍哥在一起,你们不必担心也不必伤心,我有追求自己爱的权力!”素华突然推门而入,一边替巍哥抹掉泪水一边坚定地对我说。
胡爸妈也紧随其后进到了病房内。他们和我一样,被素华这番突如其来的通报惊得目瞪口呆。我想此时胡爸妈心里也一定和我一样疑惑:素华在此刻道出这样海誓山盟的话语到底对巍哥同情的成份多一些?还是爱情的成份多一些?这份爱表现得如此突然是瞬间形成的还是早就深藏在了她的心底?望着美丽高雅的妹妹,我百感交加,心中产生一种难以言状的疼爱。
素华天生聪颖,大家心里的问号她很容易猜到。她把头轻轻枕在巍哥的肘上小声说:“胡爸妈、姐,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拒那些追求者于千里之外吗?知道我为何特别愿意呆在这个家么?因为我一直在等待,盼想着有一天能跟巍哥在一起,即便他没有离婚,我也要想办法生活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远远看着他并让他感觉到我的存在,这对我来说都是一种莫大的快乐和幸福!姐,还记得吗?我当初为了不让你伤巍哥的心,居然反对你嫁给姐夫……”她抹掉眼泪继续说:“很小的时候我就喜欢巍哥,我迷恋他的才气和勇气,我更迷恋他傲放顽固的个性,他是我见过的男人当中最优秀最能吸引我的一个!我不管他现在是否喜欢我,是否接受我,我自信我有能力让他喜欢我,像姐夫喜欢你一样的喜欢我!”我发现巍哥的一只手松开了梨,伸过去抚摸素华的脑袋,然后把素华的手牢牢握在自己的掌心中……想起来了!我终于想起当年素华趴在门隙上偷看巍哥和时常掀起窗帘窥视巍哥“目眶”的情景,原来巍哥早已深藏在这个美丽少女的心中,这个善良忠实的人儿啊,一定会使巍哥的受冻的心在此刻得到融化。
我从巍哥手中把那个大沙梨拿出来,交到素华的手心上。素华瞪大眼睛看着梨问:“姐,这沙梨太大,我一个人怎么吃得下?”我点点头说:“梨再大,你也要一个人吃完它,记住,永远不许分梨(离)。”巍哥脸上开始有了血色,我和胡爸妈除了笑还是笑。此刻大家的心愿都一样,希望他俩真心的相爱,永不分离。
祥子进来了,我把巍哥的手交给了他。祥子紧握住巍哥的手说:“胡巍,你小子得争气啊!男人嘛,注定要杠起一切杂陈之事,你要快点康复起来!”巍哥突然睁开他的双眼,不很自然地与祥子友好微笑……

巍哥身体康复很快,其中自然少不了素华的功劳。半月时间不到,他俩便来电话告知要双**往上海去。
候机厅内,我们夹杂在迎来送往的人流当中与他俩依依惜别。巍哥与素华的幸福洋溢在脸上,他们与胡爸妈相拥在一起,胡爸妈的欢笑颇具感染力,反复吩咐说他们不久就退休回家乡杭州和这对儿女同住,享乐晚年。胡妈妈说:“我们离开家乡在外闯荡一辈子,终归带走了一个异乡的好儿媳,所有的辛劳都没有白费啊!
巍哥走到祥子面前,两人同时张开了臂膀。巍哥笑着一拳打到祥子的肩头说:“祥子哥,好好待我妹子,你要是让她受到委曲我绝不饶你!”祥子也一掌拍打到他的肩头,把巍哥痛得直皱眉眼。“你小子就别瞎操心了,洁儿是我的生命,我能不善待自己的生命么?”
我把素华搂得紧紧的,感慨她终于用执着和善良为自己开垦出一片幸福的田园。
“素华,外面的世界精彩纷繁,你要多保重。姐知道你俩性子都倔强,相互体贴着一些、多一些的理解和包容……”
“呵呵,姐,临上飞机还要给我上课呀?这些我都知道,你就别为我们担心了!这些年我不是也改掉很多坏脾性嘛?姐,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才是,瞧你嫁出去之后都枯成啥样了?女人家光讲究心灵美当然是远远不够的,你要想长久吸引我姐夫就得从里到外的打理好自己!”
“你鬼灵精怪的臭丫头!女人经就念得如此老道了。”
巍哥微笑着向我张开了臂膀,我伏到了他的肩头上小声说:“巍哥,不要吝啬,把全部的爱心都奉献给我亲爱的妹妹。”
巍哥轻轻拥抱我,也凑近我耳边悄声说:“洁儿,素华激活了我的心,她的确很可爱,我会永远爱护和珍惜她。多保重,我不会再让你心痛的,我保证!”说完放开我,头也不回牵住素华的手一同奔向了登机口……
巍哥的背影看上去依然坚强而矫健。
这日,张嫂和张指导员打起了嘴仗,开始时两人声音都不算大,后来指导员的嗓门就越提越高了。一墙之隔,又是在夜间,我和祥子没法充耳不闻。祥子在被窝里翻来覆去睡不安定,最后干脆坐起身埋怨说:“我和老张是中队的父母官,我主要负责中队的军事训练,老张主要负责思想教育,我们一直搭配得十分默契,中队的各项工作突飞猛进,这些,都归功于老张出色的政工能力和亲和力,战士们挺服他,肯定是张嫂她不讲道理老张才会大发雷霆。”
张嫂的确发了一夜的牢骚,细尖的嗓门吵得人烦躁不安。仔细听来她吵闹的理由还真是不少,说支队领导为何把她家老张提拔到凉城这样的山区煤矿的武警大队去当副教导员?明摆着有很多条件比她家强的干部人选却偏偏安排她们老张去!听人家说,那个煤矿的劳改犯很嚣张,狱警们若对他们大声训斥他们就会理直气壮讥讽说:你们雄个头啊?我们被判的是有期徒刑,过几年就可以离开这个偏僻贫穷的鬼地方了,可你们被判的是“无期徒刑”神气什么?你们的子女不是也有愿意跟我们谈对象跳巢出城的么?张嫂还说,她一个人拖着生病的婆婆带着年幼的军军政府又刚刚给安排了工作怎么办?自己连自行车都骑不顺当,附近没有一所像样的小学和医院,军军读书婆婆再犯病怎么办?这小破屋一点不方便,烧饭做菜就挤在窄小的走廓上,塞不进洗衣机、装不上水龙头不说,连个卫生间都不配,一旦婆婆需要人搀扶解决问题还得七拐八绕过两座营房的路程而自己正好外出上班了怎么办?这一连串的问题听得我躲在被窝直发冷。张指战员的吼声震耳欲聋:“什么偏偏提拔到山区煤矿?什么叫无期徒刑你好话不听尽捡那些鸡零狗碎的闲话听!这是光荣的事业,是党和人民交给的任务我们当兵的不担谁担?我是一名军人,你糊涂可我不能糊涂啊!没有严格规范的执政刑法,没有我们军人的奉献与牺牲哪来的社会安宁?军令如山倒!哪里需要我就得往哪里去!这就是军人的职责和义务!你在嫁我之前不是表过态不论遇到什么困难都支持我工作的么?现在你怕了?你不敢骑两轮自行车我给你买三轮你怕什么?有多少成功人士来自穷乡僻壤他们难道都读过像模像样的小学?洗衣机咱家里放不下你非要买就把它搁公共浴室去让大家一起享用你怕什么?!你在走廓上烧的是家常便饭又不是猪潲你怕什么?!你善良一点聪明一点我妈真要老病复发你可以找支队卫生队他们绝不会袖手旁观的你又怕什么?……”
听来听去我还是同情张嫂,张教导员这一走,张嫂柔弱的肩膀就得挑起沉重的担子,并且还要承受夫妻两地分居的别离之苦,轮到哪位女性身上不会犯一些情绪呢?发一通牢骚也算排泄心中压抑烦闷的一种方式,这很正常。
我问一直愣在床中央的祥子:“你俩都提升了副营,这支队怎么也不按规定分配你们两室一厅的房子呢?”祥子说:“今年转业到地方的营以上干部有的刚到地方还没落稳脚跟,不能马上腾出空房来,再忍一忍吧,就是有了空房也让人家老张先搬过去,咱们现在只是小两口,而人家老张家可是三代同堂,挤得慌。”
是啊,我们现在还只是小两口,丈夫的话又勾起了我的心事。我因第一次怀孕失败造成了习惯性流产,无论我和他如何努力,我的身子就是不争气,除了那个在医院遇到的刮宫穿了孔的美人之外,恐怕绝少有人创下三年内先后流产五次的纪录,而我却受够了。我感到身心疲惫的同时,发现祥子对夫妻生活开始产生了恐惧……
“祥子,我们今晚再努力一次好不好?”
祥子在黑暗中把我紧紧搂在怀里,良久才开口说:“改天吧洁儿,隔壁这样轰轰烈烈的争吵,哪里提得起神气?”我推开他,生气地翻身把个光背给他。他说过,天不怕地不怕,最怕我再一次怀胎失败伤身又伤神。
史玲最近是真的怀上了郭进的孩子,而玉霞两岁多的儿子聪明健康的模样特别惹人喜爱。我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哪里比不上她们?凭什么就不能心想事成得到一个孩子呢?多少次在长话里想告诉远在昆明的父母,女儿不是怀不上孩子,是患上了习惯性流产这该死的毛病。更想告诉他们女儿嫁到这艰苦的环境中来一直都挺坚强,踏实的工作和生活,也没有拖过丈夫军中事业的后腿,但这些付出和努力却不能使他们的女儿安全顺利地保住一个小生命,老天真是不公平!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