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十五)舍己救人 落寞情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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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洁儿你疯了!有我呢,你......”
我用力甩脱曙光赴过来的身体纵身跳下。“军军,阿姨来了!”
不知桥离水面到底有多高,我话没喊完就“咚”地一下落入了水中,随着水面溅开一个大窝,身体仿佛被水撕成了碎片,痛到差点晕死,腹部更是巨痛难当,口鼻呛进很多的河水火辣辣的难受。我慌乱中两手想要抓住一处依靠,可抓起的却是一把泥沙,原来,我从桥上直接就跳入了河底。完了!此时我才想起自己是一只“旱鸭子”,根本不谙水性。当年我害怕穿泳装面对巍哥,就没同意巍哥教自己学游泳。这下,自己的性命都不保怎么去救军军呢?在极其惊恐和失望当中,只见几根圆柱“嗖嗖”地窜下水来,这下来的圆柱应该是警察或武警战士吧?军军可能有救了!
我强忍着痛,手足在水中拼命乱拍乱蹬,好不容易使脑袋冒出了水面模糊可见桥身越来越小,张口喊一声“军军!”可军字还只发出半声又被水没了回去,这样反复几次之后我精疲力竭了,感觉身体已经慢慢地向下沉去,直沉到再无法冒出水面,便开始绝望了:军军,阿姨想要救你的你不要恨阿姨,阿姨要走了,不能给你生妹妹和弟弟了......祥子,洁儿爱你,但是上帝不同情我也不保佑我......爸妈,你们争气的女儿从没想过自己会死在水里,多么难受的一种死法啊!
突然,一只有力的臂膀搂住了我的腹部,于是,我被慢慢托出了水面,迷迷糊糊中感觉脸被这个人不停地拍打着但一点也不感觉疼痛,他打的是不是我的灵魂?“洁儿,你没事吧?姑奶奶,你快睁开眼睛看看我是谁!”这声音很小、很遥远。不知过去了多久,我才睁开了沉重的眼皮。原来,曙光也在水里。我张嘴问他:“你,你怎么偏偏和我一起做了水鬼?”但曙光却听不见,他还在不停地拍打我的脸。这个笨鬼,不快去救军军拍我干什么!我的声带肯定是被水扯裂了,竟然发不出声来,于是,我只好试着举起巴掌也往他脸上打,想用打的动作告诉他我对军军的无比牵挂。他好像明白了我的意思,边吃力地拖着我游动边说:“放心吧……几个警察都冲下去救军军了,孩子应该没事的......那个找死的混蛋也是跑不了!......你这疯婆娘……傻到了家......自己不会游泳逞什么英雄!”曙光托着我游得十分费劲,在水中,我不知道如何替他减负,只好双手攀紧他的脖子,由他出力向河岸游去……忽然,我一阵胸堵,“哗”吐出了一口脏水,终于能发出微弱的声音来:“我.....看来,我还活着.....我想看看军军怎样了,曙光,你把我的头朝下游转过去好不好?”
“你还真难伺候,我这是在费九牛二虎之力拖你......还和我讲究方向!”他嘴上虽这样埋怨着,但还是按我的意思使劲将我调了个方向。远远望去,小军已经被两名泡在水中的警察扛上了肩头,朝对面的河岸游去。
“曙光,你分明是在大声的叫喊,怎么我听着就是小声呢?从未见你说话如此斯文温柔的。”
“哈哈,哈哈哈哈!傻娘们,你的耳朵灌满了水......声波进入水耳肯定要缓冲嘛!”
“啊?你还会笑?头一回见你笑,曙光,其实你笑起来挺帅的嘛,细细长长的眼睛像天上的月牙儿。”
“洁儿,知道我为什么从来不笑么?因为......我从小就在心里仇恨厅里的所有人......文革的时候他们让我父母吃尽了苦头......不然我父母也不会走得这样匆忙,我厌恶这个社会,从那时起,我不再对任何人——笑了,没想到傻嘞吧唧的你今天却把我逗坏了。”
“你才傻嘞吧唧呢!都到岸边了,还不放开我。”曙光并没有马上放开我,他盯了我数秒之后,重又恢复了他原来那副冷若冰霜的表情,颤动了一下身子,说:“洁儿你记住,我永远都不会对你耍流氓!”然后,他把我放倒在岸边,拖着湿漉漉的身躯怅然而去。
警车和救护车的长鸣响彻云霄,我躺在岸边恶心不止,继续吐着脏水,最终无力地躺倒在岸边。不知过去了多长的时间,祥子气喘嘘嘘地奔过来,看到我这副样子,他惊得眼圈赤红,急忙问:“洁儿,你这是?你……还难受么?”
“还行吧。”
“不行,我带你上救护车检查一下。”
“不要,我要回家,祥子我不要再见医生我要回家!”
于是,祥子只好抱起我往支队大门奔去。
“祥子,不知军军怎样了?”可能因为我全身湿透使身体特别沉重的缘故,祥子显得非常吃力,他说:“卫生队正把军军……往医院送……他不会有事了。”
“祥子,可我……我……我们的孩子没了......”
祥子倏然止脚,泪就溢出来了,但他却没有看我,只在嘴里发出极其微小的声音:“你没事就好,孩子……孩子没了我们再努力。”我心疼地搂紧他的脖子,好像重新搂住了生命和希望!
由于惊心动魄的举动太多,当晚,我腰部胀痛躺在床上动弹不了。祥子一直默不作声,将我的背翻上又翻下,全身抹遍铁打药酒。然而用他那双四两拔千斤,砍五块砖也不折断筋骨的巴掌愣把我本还不算太严重的L2L3腰骨挤压过了头,下床对着三门柜的立镜一照,身躯仿佛画在平面上约160度的钝角,上身和腿分别是角的两条边,臀部就是这个角。
周末到了,储蓄所的气氛又开始热烈开来。除一二个要值班的同事之外,大家都可以团聚在一起按常规和进度消费上年度结余的活动经费。史玲“哒哒哒”弹打她手中响脆的算盘珠子,吸引大伙的视线说:“去跳舞最带劲了,蹦迪可以蹦掉满腹的怨恨和烦恼!”,可另几个刚毕业分配来的小青年徒弟却反对说:“史姐,我们可是一堆沐浴着阳光雨露无忧无虑的祖国翠竹,没你那么多的烦恼?打牌!打完牌顺便聚餐,谁输了谁包后天早晨的油条!”为为却有着自己的主意,建议说:“还是先到省城附近的名胜景区有意思,既可以烧香拜佛又可以欣赏大自然风光,还可以烧烤。说不定我可以在这些诗情画意的地方有一次意外的邂逅,呵呵。”
“噢,为为姐,那种地方恐怕更容易与和尚邂逅吧?”

“去!你们咒我!”
众口难调,我这个所长犹豫着不知倾向哪一方才好。我干脆先把史玲叫到身边来小声教训说:“史玲,蹦什么蹦,你以为胎儿是橡皮球啊?当心动了胎气!医生的夫人还用别人提醒么?”史玲朝我做了个鬼脸,扭开**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紧接着我又转向大伙说:“跳舞以后再说,烧烤等下次,这周末就尊重青年团的意见,搞个扑克比赛,谁输了晚餐就先自罚三大杯!”
“太棒了!所长,好在玉霞姐呆在家里头沤仔,不然你们几个老谋深算的师姐分在一家,我们就输定了!”众徒弟高兴的欢呼起来。
为为做了个手势要我到她身边,神神秘秘地说:“洁儿,史玲根本没有怀孕,她对郭进采取了欺骗手段才嫁成功的。”
听到为为这样说,我既吃惊又气愤,这简直是件滑稽离谱的事情!为为对我巴眨眼睛示意我别动声色让史玲怀疑到我们的谈话。我压低嗓门问她:“他俩不是挺好的么?史玲的政治面目就不比郭进差,没理由用坑蒙拐骗的手段出嫁呀,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为为一边低头翻打手中的百张传票一边继续小声说;“嗨,我现在真有点赞成玉霞的观点呢,爱情根本没法上保险,你那同学郭进啊也真不是什么好东西,跟史玲的同时还跟别的女人勾勾搭搭坏得出了油!史玲也够蠢的,就是天下好男人都死绝了也不应该下嫁个三心二意的多情种你说是不是?还说干干净净的医生,哼,简直污泥浊水的伪君子!”为为脑子出奇的好使,愤愤不平一段话下来,厚厚的传票也打完了,我替她核对了合计数,居然分毫不差。这个和我年龄相仿相貌昳丽的姐妹,因为在男女恋爱观念上的过于挑剔和理想化,才使得自己成为几个姐妹当中惟一没有出嫁的独身女人。
这个史玲,心里有事怎么也不跟我言语一声,我们可以为她出主意。我猛然想起那天医院里陪在郭进身边的漂亮女人,郭进果真移情别恋的!为为“唉——”的一声长叹,又说:“史玲就是有意不让你插手她和郭进的事,倘若让你知道郭进是那种到处播洒情种的伪君子,你是不会赞成她与郭进交往更不会支持她嫁给他的。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人家非要嫁的人,不如就让她嫁个痛痛快快!这感情的事么也像天气变化无常,我们别好心办坏事。”紧接着她又“哼”一声继续说:“姐妹几个窝囊的婚姻我真算看透了,什么爱到天荒地老,什么海枯石烂不变心,都是诗人神经质的发泄,说来说去还是独身的省心啊!洁儿,你也是,好端端的舒适生活你不要,非嫁一个大兵,跑山旮旯里去体现什么奉献精神代价也太大了吧?这样的日子你熬到何时才算个头呢?我倒要看看你一个细皮嫩肉的美姐儿能在这样的环境中折腾多久!真是为你悬着心。”
“哎,洁儿,有个帅哥在门边盯着你看呢!”史玲嘶哑的嗓音把我的视线拉到了柜台之外,天啊!巍哥居然西装革履、风度翩翩、笔挺如松地站在储蓄所门边正对我微笑。变化了一身打扮的巍哥如此突然惊现在我的面前把我喜得不顾一切地大呼巍哥巍哥!飞快打开柜门朝他奔过去。
巍哥的皮肤虽比入伍前黑了一些,但身材却健硕很多,他见我奔向他就张开臂膀做等待状。五六年的日子没有见过巍哥,我欣喜若狂欲冲过去与他拥抱,当靠近他时我却突然间止住了行为,毕竟已经为人之妻,特别有个军嫂的名声时刻罩在头顶上,把握分寸和注意形象自然比什么都重要,无论心情处在何等兴奋的状态,稳重端庄仍是第一位的。
所里的人们倒是被我的惊咋骇懵了,先是鸦雀无声,回过神来便是一通取乐。他们隔着柜台异口同声向巍哥发出警告:“帅哥注意,帅哥注意,请与军嫂保持距离,当心变成蚂蜂窝!当心变成蚂蜂窝!(冲锋枪扫射后的惨状)”巍哥朝他们笑笑,举起中指和食指做出胜利的V字符。
“巍哥,你从天而降啊!”我被徒弟们逗得难堪起来,尴尬地对巍哥笑着。自从回了那第33封信之后,就再没有收到巍哥的一个字。听胡爸妈说过我们结婚那年他回来了一趟又匆匆走了。胡爸妈说自己儿子的犟脾气和死心眼他们太了解了,短时间内巍哥是无法接受我和祥子结婚的这个事实。好歹部队让他们儿子长了觉悟,没有冲动去找祥子的什么麻烦,并且还按他们的意愿娶回个杭州的美女做儿媳。
巍哥没有开口说话,一直对我保持着平和的微笑。见我浑身不自在的样子,他潇洒的但也带有一丝落寞的神情伸过手来,我们友好的握着手。他才张口说:“久违了洁儿,我刚从上海飞回,想见见你。”他指着储蓄所门外的一辆漂亮黑色轿车对我说:“我就在车里等你下班,一块吃个饭喝个茶聊聊天好吗?”望着他恳请中含坚定的目光,我犹豫片刻,答应了。
我在心神不定中干完了手头的工作。我一直在想如何去和祥子说与巍哥吃饭喝茶这桩事。做了几年的军妻,也接触了不少基层中队的军人和军嫂,虽然军中夫妻也有着大小不同主题的争吵,但总会在军队大事和责任上做到思想统一,求同存异。军中男人的情感大多厚重,对外也习惯表现出森严壁垒的防御架势。祥子如果知道我单独和异性下馆子吃饭恐怕会误会不小,而这个异性正好是跟我从小一起出双入对的巍哥,我为祥子的感受操心起来。我小心翼翼来到巍哥面前试探着问他:“巍哥,你,你不想见见你的拳击教练么?”然而他的回答非常坚决:“不!我只想单独跟你在一起。放心,我吃不了你!难道兄妹俩相聚一回你都不能做主还要向他请示汇报?这和被扣在笼中的鸟儿有什么两样呢?”无论怎么说,巍哥是我叫了二十多年的哥哥,从部队回来一次不容易,在一起吃个饭喝杯茶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我在心里不停的说服自己。
祥子通常都在训练场上忙碌,交待点事情很不方便。我打了个电话到支队司令部再转中队值班室,通讯员说他会转告队长我今天晚上不回家吃晚饭。
巍哥替我将自行车放妥当。引我来到他那辆我叫不出牌子的漂亮黑色轿车内,顿时,一股回归舒适气派之感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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