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忽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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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一下安静下来,就像一包炸药引线嗞嗞地烧,眼看要爆炸,突然给一泡尿浇熄火了,场面也太他妈戏剧化了,吕欢百思不得其解,用手捅捅包清文:“这是怎么回事儿?”
包清文还在大口喘气,刚才的场面让他小心肝扑扑直跳,和蔡京顶牛,还真他妈非得不一般的胆大才成,摇了摇头不说话。
吕欢眼睛滴溜溜乱转,刚才的情况也让他惊出一身冷汗,现在还是惊弓之鸟,小声道:“这会儿没人看着咱们,咱们是不是快溜?”
包清文没好气地摇了摇头:“你以为那么好溜啊,暗中不知有多少人盯着咱们呢。”抹了抹额头的汗水,顿了顿道,“刚才真是谢谢你了。”
吕欢叹了口气:“这儿是个狼窝,蔡京就是那狼首领,不到万不得已,老子才不想去摸他。”
包清文点点头:“是啊,所以我才感激你,你小子真是吃了豹子胆了。唉,我老包家受名声所累,最忌与奸党沆瀣一气,这等大是大非的事儿便是没了性命也得顶着,多谢你能明白。”
吕欢道:“谢什么谢,我在来时的路上就奇怪,你们两家一黑一白水火不容,怎么会愿意陪着我到这儿来,我不相信自己有这么大的面子,嗯,陈尧臣也没有这么大面子。”
包清文咧着嘴苦笑了一下:“你知道就好,自然有其道理,却是说不得,嗯,你放心,没准儿这事情立马就有转机,保证你能平安走出去。”
吕欢摇了摇头:“说的这么神神秘秘的,老子最不信什么转机,机会都是掌握在自己手里,还是觉得乘这时候拨腿快溜是最靠得住的。”
包清文一把拉住:“你不是胆儿比天大吗,既然蔡京的老虎须子都被你拨了,也不急在这一时。”
吕欢嚷道:“正是拨了老虎须子才要快跑,等老虎咬你就来不及了。嗯,你凭什么这么安稳?还是告诉我吧。”
“说不得啊,说不得啊,你给我安心坐着就是了。”包清文说着一把将吕欢推到椅子上,亲手给他拿了茶盏过来,“你好大的面子,老子除了我娘,谁也没有端过茶呢,经过今天的事儿,我认你这兄弟了!”
吕欢小小感动一把,接过茶喝了一口,叫道:“这茶早凉了,一点诚意也没有!”过了没一会儿又说:“咱们还是跑吧,老子对逃跑很有心得的。”
包清文有些心不在焉,嘟着嘴道:“你好生坐着就是了。”
又过了一会儿,外面传来脚步声,还有隐隐地笑声,吕欢唬着脸道:“老子早说要跑的,你看看,现在跑不掉了,外面老蔡头笑得好阴,一定想出对付我们的招来!哦,有好几个人的笑声呢,会不会是老蔡把小蔡也叫来了,联手整治咱们!”
包清文侧耳听了听,喜动于色,踢了他一脚:“快站好喽,别东倒西歪的
正此时,外面走进几个人来,为首的人笑道:“老蔡,你这府上有些日子没来了,好似更加气派了些。”
蔡京在一旁弯着腰陪笑:“这是沾了您的光呢。”
吕欢只觉得这首的人白面干干净净没什么出奇的,直接略过,一眼看见跟在后面的陈尧臣,喜得叫道:“陈大人,你也来了,听小包说你不是——”
吕欢还没有说完,就被包清文一把捂住了嘴。
陈尧臣含笑不语,偷偷向着前面的人努了努嘴。
白面之人扫了一眼吕欢,没有在意,摇摇晃晃走到案子前,看见满地断了几截的如意,弯腰捡起来看了看,便笑着撒了手,笑道:“老蔡,这等如意差得紧,是该砸了呢。”
吕欢眉眼一跳,就要发声,包清文已经抢先一步,深揖到地:“小的见过大官人。”
白面之人含笑道:“你也来了?好,好,老蔡,他只怕是府上的稀客吧。”
蔡京有怒不敢发作,只好道:“包贤侄年轻气盛,自然不爱到老朽府上来。”
白面之人摆摆手,指着包清文道:“这便是你的不是了,老蔡是朝廷柱石,你们做为后辈,自该常来府上请教,今日能来,甚好!”
他一边说着一边坐下,摆弄着桌上的文房四宝,随口道:“老蔡,最近可曾得了什么好的玩意儿?”
蔡京顺着他的话儿道:“好玩意都在您那儿收着呢,大官人,老朽最怕您到府上来呢。”
白面之人正在看一张砚台,便奇道:“这又是为何?”
蔡京一脸愁眉苦脸:“老朽总是刚得了好东西,便被您取了去,连个压箱底儿的都没了,还不怕着您呢?”
白面之人哈哈大笑,十分欢悦:“如此说来,你还留着几样压箱底的,我倒要好好找找。”说着在桌上架上乱翻了起来。
吕欢一直盯着这人,他中年模样长得有些富态,偏圆的脸庞,白面无须,说话行事儿漫不经心旁若无人,随性之中却有股子天然的烂漫之气,说句不好听的,就是情商偏低,不太将旁人看在眼里,这种性子换成一般人物只怕要处处碰壁,可是他能让蔡京低三下四地巴结,怎么可能是一般人!
陈尧臣看了吕欢一眼,也紧着凑趣:“大官人,您就别翻了,没看着蔡大人脸儿都能挤出苦汁来,要小的说啊,世上的好东西就在您手里。”
白面之人正拿着一个古陶,听陈尧臣这么说,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皱着眉儿道:“你是说这件吗?虽然古朴却未脱俗气,尧臣啊,你近来的眼光可差了。”
陈尧臣笑道:“小的眼光那比得上您,小的意思是,您是从古到今的第一丹青圣手,随手儿画上一幅儿,便能顶得上这儿所有的东西!”

白面之人呵呵一笑:“说的倒有几分道理。”
蔡京赶忙上前磨墨,笑嘻嘻道:“老朽正等这句话呢,还求着您赏老朽一幅。”
白面之人指着他道:“难怪尧臣陪着我往你这儿来呢,原来你们俩串通好来骗我的画儿呢。”他也倒是够随意的,本来没有这个意思,听两人这么说了,也就随手拿起笔,皱眉道,“却画些什么好呢。”
吕欢倒感觉蔡京和陈尧臣并没有什么串通,只是都变着法子投这人所好,突然抢上前几步,道:“我倒有主意。”
那人又搁下了笔,望着吕欢道:“这又是何人,老蔡,是你的子侄么?为何没见过?”
蔡京含恨望着吕欢,阴阳怪气地道:“老朽没有这样的好子侄呢,这小儿是——”
陈尧臣不等他说完,赶忙插话道:“大官人,他便是小的路上提着的吕欢。”
白面之人来了兴趣,道:“哦,你就是吕欢,你画的那些春宫儿,好大的名声,我倒也看了几幅,笔力无甚出奇,却新鲜别致。听尧臣说,你在万花楼里弄出好大的响动,有机会儿倒要去看看。”
吕欢呵呵笑着:“比起您来,小的手头出的画儿不值一提,只是有些奇技淫巧罢了。”
蔡京看他对吕欢来了些兴趣,果断出手,低声道:“老朽听说,那万花楼竟把辽人开的暖春阁挤破了,老朽却不信他一个布衣斗得过辽人,只怕其中有些蹊跷。”
“什么蹊跷?”
蔡京阴阴地道:“听说这万花楼和暖春阁明面上是在斗,暗中却是勾结,呵呵,老朽只是耳闻,未必做得真的,只是他是从北边来的,这倒无疑。”
吕欢心中暗骂,蔡京果然巨奸无比,这种捕风捉影的事也能无耻地说出来,不过他越是说得掩掩遮遮,只是甩出几个信息片段,越是容易让人不由不往他的意思里想,看白面之人脸上已经不悦,连忙哈哈一笑:“在下是买卖人,买卖人最要紧的是认清形势,低价买入高价卖出才有银子赚,若是高价买入低价卖出,那只有赔银子。我若与辽人勾结,便是在高价买入低价卖出,这等做赔本生意我可不做。”
白面之人滋出一声笑来:“国与国之间的事儿倒被你比作买卖了。”
吕欢连忙装着紧张的样子:“我意思是,现在咱们大宋形势大好,那辽国日暮图穷一路走着下坡路,我不尽忠大宋,反倒勾结辽国,不是舍本求末么?”
白面之人嘴角划着弧线,道:“你对大宋有如此信心?”
吕欢见他嘴边藏的并不隐蔽的一丝笑容,感觉这人不善掩饰,自己这是说到他爱听的了,一挺胸:“当然,我天天晚上看星星,只觉得咱们大宋上空的星星又大又亮,还有更北边的星星也很亮,只有当中辽国上面的星星暗得成,早晚要被这一南一北的星星联合吞没喽。”他也算没有完全说慌话,有段时间晚上被柴甘逼着当**贼,也算是天天夜观星相了吧。
白面之人望了望陈尧臣,道:“你会观星相?”
吕欢心想,会看个屁,老子能数得出名字的星星都没有几个,硬着头皮道:“不会,但我脑子里总会冒出一些奇怪的想法,比如说画春宫画出一些古怪的招式儿,还有会想到一些古怪的衣裳让万花楼的姑娘穿。”
蔡京觉得这小子真他妈的浑,说的话儿浑,做的事儿也浑,奇怪哪里冒出这么个古怪的人物。
陈尧臣连忙帮吕欢说话,道:“在下听闻民间时不时会有些奇事儿,如刚出生的娃儿张口能言,久瞎的盲人突然张目视物,这便是天人感应,通了神明,但本人却并不自知,或许他便是此类人物。”
包清文也点头道:“小的也听万花楼近儿十分出奇,便去看了看,着实让小的瞠目结舌,他出的一些花样儿只怕不是常人能够想的。”
吕欢心想,陈尧臣真能吹,比自己还能吹,还是包清文说的实在,至少是他亲眼所见。
不过包清文的实践,加上陈尧臣的理论升华,还真能忽悠住人,吕欢继续加码,大声道:“在下对大宋极有信心,这才历经千辛万苦从北边逃了过来,现在却被有些人说成这样,我伤心啊。”说着大嚎起来,拼命挤出几滴眼泪。
白面之人对于陈尧臣和包清文的话也是将信将疑,现在见吕欢声情并茂的表情,蔡京这种大奸一眼就能看来出吕欢是在演戏,而他一贯沉醉于艺术天地,性格偏于感性,比较容易受外物影响,就有些感动:“却是个忠心之人啊,你便这般有信心?”
吕欢大声道:“国家和人一样,都是有命数的,那辽国气势已弱得不能再弱,我敢预言,用不了几年,辽国就要灭国了!”这算上不预言,辽国马上要被金国取代了,历史书上白字黑字写的,他总算知道些。
陈尧臣没想到吕欢会冒出这样的话儿,情绪有些激动,道:“大官人,小的日夜占卜推算,结论竟和吕欢所言不谋而合,您该早下决心啊!”
白面之人皱了皱眉,他是一个优柔寡断之人,有些心动又有些犹豫,想了想就不愿意去想了,道:“这事再议吧,吕欢既然你会画几笔,不若你便画个东西来瞧瞧?”他提到国家大事就头痛,自然而然转到画艺上,只是画画最讲究心情,现在心情不算大好,索性便让吕欢来画。
吕欢自打为季怜怜画像后,在思雅斋有空的时候就苦练画功,当然比起在座的,除了包清文外都远远不及,但他有秘密武器,不慌不忙从怀里取出一根杆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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