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主角与配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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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思春笑道:“汴梁城内妓家何止千万,真要拨尖又谈何容易?姿色固然重要,词诗歌赋,琴瑟画文,也得有所长才成
妓女也是一门职业,要想当高级交际花就不但靠脸蛋,还要懂点艺术弄点学问,最好还要有出身名门的装点,走高雅路线,古今中外都是这样的,吕欢连连点头:“明白,明白,脸蛋只能吸引客人一时,要长久吸引人非得有点内在的东西,自然要文雅一点才成。”
李思春感慨道:“前朝有一妓女,人年色衰无人可津,一次至城外太平兴国寺独赏牡丹花儿,见花伤情,遂在寺壁上题诗一道,立时传扬开来,引得车马盈门生意胜过当红的花魁,你说,这岂止是文雅一点,简直才情胜过众多文人。”
吕欢叫道:“到底题了什么诗这么火爆,不会是暴光自己和某某大官某某文豪有一腿,弄得大家都想来看看?”
李思春想了想道:“这事是在二三十年前,老夫尚能记得,诗云:曾趁东风看几巡,冒霜开唤满城人。残脂剩粉怜犹在,欲向弥陀借小春。”
吕欢听他吟得抑扬顿挫,虽然听不太懂,但感觉是有点味,连连道:“好湿,好湿!对了,老头你当时还年轻吧,有没有闻湿也去凑凑热闹?”
李思春还真入套,叹道:“如此风流雅事老夫怎能算过,自然前去,可是那位老妓家门前已是车马塞堵人声鼎沸,又如何轮得到老夫,只能怅然而归。”
吕欢直想哈哈大笑,不过看李思春这么投入,倒也不好意思笑出来。
李思春又道:“还有前朝妓家书法高妙,甚至连些文人都自叹不如,甚至许多富贵人家持千金不为求香泽只为求一字,老夫这只是举两个例子。而因琴瑟乐器知名者更是数不胜数,推陈出新,争奇斗艳,足可令让人置身花海终年不回;而到天宁节日,京城妓家皆手抱乐器,鱼贯出行,真是满街衣香,芬芳满京城
吕欢听得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靠,身为宋朝的男人真是享福啊,一把抓住李思春很认真道:“老头,别老是前朝前朝的,你倒说说现今有那些个名妓?”
李思春望了一眼,道:“你听说文字宓七七、诗赋乔惜奴、歌舞金燕儿,没有吧?这些方是一等一的名妓,她们虽是依附如万花楼这等妓院,却是独开门户,起居为宽静房宇,数进厅堂,庭院有花卉假山,怪石盆池,小室则帷幕茵榻,左经右史,个个能文词,善谈吐,妙应酬,评品人物,答对有度。门前,仆马繁多,豪少来游;屋内,进士不绝,崇侈布席。”
吕欢看李思春掉文,少半听得懂,大半听不懂,不过反正都是好词儿,了得,实在了得,感觉这些名妓就像那些练武的,武到顶尖境界就独开门户开山立派那般,真是有些夸张了。
李思春看吕欢眼珠都要瞪出来了,又狠狠地加了一码:“这些只是一等一等的名妓,还不是顶尖的!”
“这已经够夸张了,顶尖的那还得了?不会是腾云驾雾像神仙一般的人物吧?”
李思春笑道:“顶尖的妓家却不是你想像的那样,说出来你一定不信。共有两位,一位是无双颜丑儿,还有一位是多变季怜怜。”
吕欢差点没跳起来:“什么,一位叫什么丑儿,一位还是多变?”
李思春点头道:“正是,颜丑儿自称长相丑陋,故以白绢掩脸不以真面示人,但与之相处者只觉其口气如兰身有异香,光此一项就足以令人如痴如醉,体酥眼迷,可惜是千金难求一见,老夫是无缘一睹了。”
吕欢问道:“她没准并不丑,真的没人见过吗?”
李思春摇摇头:“如有人见过,自然会大肆宣扬,老夫从未听人说过,自然无人得见。”
吕欢摇头晃脑:“哈,我明白了,她越是说自己丑,越是能引得大家想去看看,看来这位大家犯罪心理得相当到位。不过也确实了不得,了不得,光是以白绢掩脸就能站在妓女界的顶峰,这是什么魅力,简直就是传说中的无招胜有招的绝世高手哇,那另外一个叫什么季怜怜呢?不会也不以面目示人吗?”

李思春:“这位妓家却是人称多变,倒有人见着,长得极美,见之者都为之绝倒,却还有一桩奇处,便是见者留下深刻印象,待下次再见的时候,却又感觉是完全不同的一个人儿,表情之丰富性情之多变,一见佳人便如与数位佳人相处,实在了得!”
“倒,估计这位妓家擅长演技,感染力极强,了不得哇,见着一位便如见着数位,如果谁娶了她回去,岂不是一下娶回好几位去,唉,再美的佳人长年相看也会生厌的,像她这样常见常新,谁得了她还是签了个大宝贝?”
李思春摇头道:“只怕性情太多变了,男人娶回家倒不知该如何相处了。呵呵,老夫多虑了,这等美人儿又岂是一般男子能够娶得的。她还有一奇处!”
“不会吧,还能奇妙到什么地方去?”
“季怜怜做得一手精绝斋菜,一菜吃出数种滋味层出不穷已算是相当不错的手艺,但到她手里只讲究返朴归真,如一碟豆腐即是豆腐的纯香滑腻之滋味,但你在品尝这种滋味时却能感觉耳边丝竹萦绕,眼前晴空万里,直欲乘风而去——”
吕欢对于吃很感兴趣,听到这儿心里便在想,只是刺激味觉嗅觉的食物却能带来视觉听觉种种感受,确实是很高的境界,只是不知道品尝这妓尼的菜能不能带来下半身的快感,有机会真要去尝尝。想到突然,吕欢又觉不对,一把打断李思春的话,跳起来叫道:“靠,不对,那有如此玄乎,她是不是在菜里放了鸦片?大伙儿吃了当然会产生幻觉飘飘欲仙!难道是妖精那样的妖孽?”
李思春没想到吕欢反应这么激烈,一把按住他,道:“她在坊间朝中皆有众多追随者,千万莫在这种场合对她有不敬之词!”
吕欢当然知道像这种人物的粉丝团是如何的厉害和不讲道理,连忙往四周看了看,把头缩了回来。心想:看来这两个顶尖儿的名妓,一个身有异香不让人看,就能让人为之而抓狂,身为名妓却自称丑儿,这让人会有一种丑陋和美丽界线摸糊的光怪陆离之感,自然有着极强的心理冲击;一个光是斋菜这一项已是登峰造极的水准,加上能给人不同的感觉,靠,简直是正义与邪恶的集合体。宋朝的名妓水准居然到了如此登堂入室各成大家的境界,确实让后世那些皮肉工作者要汗颜了。
不过季怜怜还是让吕欢感觉到怪怪的,吕欢比较起来还是更对颜丑儿兴趣多些,按李思春的说法,闻着她的体香已令人神魂颠倒,但如果哪个男人能够揭开她的面纱,那还不成为宋朝所有雄性动物围殴的对象?
吕欢想到这儿有些泄气,自己的身份地位不够高大威猛,自己的钱袋银子不够丰满结实,自己的才情学问只怕和宋人小孩儿的启蒙水平差不多,不由报怨起李思春来:“老头,你给我说这些什么?这都是些什么人物啊,大官巨富都要追着巴结的,我们身为小市民哪捞得到机会?你说这么多,不是让我心存幻想不安心工作吗?明知道天鹅肉吃不到还成天去想,很容易成花痴的!”
李思春有些哭笑不得,道:“先生何时变得如此不自信?别忘了先生在春宫画行里绝对是不世出的大家,比起那些花国大家又差到哪儿去?”
吕欢摇头道:“不一样啊,不一样啊,伟人虽然曾经说过革命只有分工不同,没有高低贵贱,但明摆着那些名妓是主角,我们是配角,就好像这桌上的菜儿,味道好我们只会记得师傅的手艺,谁又会记得买菜洗菜的辛苦,老头啊,咱们就是买菜洗菜的命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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