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受辱(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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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离了五婶家,才转出两条巷口,便撞见一伙闲汉,迎面行来。
“就是他!阻我讨债,还将我打了出来!”其中一人,当面指点,正是刚才的讨债汉子。
这几个顿时气势汹汹走上前来。长生刚要开口说话,嗡的一声,便挨了当头一棒,噔噔噔,连退几步,一跤跌倒在地。长生眼冒金星,头脑发涨,心里却还明白,暗叫不好,竭力翻身,爬起就跑。
耳中只听得林三在大叫:“少爷快走……”长生只觉得有人扶起了自己,拖着便走,自己的背上又挨了几下,疼入骨髓。
路过一户人家,大门开着,刁二便自闯了进去。尚贤一见,赶紧拖着长生也往里走。耳中已听得林三又是呼疼又是骂人:“哎吆……啊……好小子……”长生回头瞥了一眼,林三虽然夺了一条短棍,拼死遮拦,且战且退,却眼看着已抵挡不住了。
刁二捧着一条长凳回身奔出,前去支援。长生清醒过来,想想被动挨打不是办法,甩了尚贤的扶持,紧走几步,赶入厨下。却见一个黄脸妇人正在做菜,见了不免一愣,长生也不理她,上前劈手夺过菜刀,返身奔出。那妇人的高声尖叫,这才从背后传出。尚贤见了,眼光也自四下打量,觑着厨房柴堆边倚着的扁担,上去一把抓了,也舞将着冲了出来。
那一伙无赖也只是四五个人,见着长生冲过来,便发一声喊:“正点子来了!上啊……”纷纷前涌。林三刁二看看抵挡不住,连声大叫:“少爷快走!少爷快走!”
长生大吼道:“不要命的就来!”将手中菜刀举得高高,这就冲了上来。
此时日头当午,菜刀映起阳光,无赖们听得喊声,这才发觉菜刀来了。“不好!拼命的来了!”有人大叫,众人便返身四散奔逃。
拉在最后的那个,被林三在腰上敲了一下,脚下一踉跄。长生赶上前去,手起一刀背,便劈在肩上。
那无赖当场大叫:“啊吆吆!死了死了!砍死我了……”腿都软了。
尚贤此时刚刚赶到,口中骂道:“打死了才好!”将手中扁担夹头夹脑砸将下来。
那无赖挨得两下,一手抱紧了脑袋,在地上连滚带爬,急急地逃开去了。
刁二追出几步,停了步子,却又将脚着力连连跺地,发出追赶脚步声。那无赖听了,更是亡命逃窜,嘴里发着喊,去得远了。
那屋中主妇,刚跟了出来,见了这几人拼命的架式,却又吓了回去,将门紧闭。
几人生怕那些无赖纠集了同伙再来,将手中东西一扔,直奔恒昌顺。长生喊上近二十名伙计,却回了德合坊。
大风堂中的头头脑脑,听闻东家被人打了,此时都过来探望。长生喘息已定,当下分派,首先派人去请郎中,其次叫三福带人进城,去接应五婶搬来家住。长生留了**个伙计在五婶那里,不顾五婶反对,吩咐伙计收拾笼箱,打包准备搬家。
“都散了,散了。围在这里作甚?难道都没有事做?”长生反应过来,当即喝道。
子良却在询问,那些人是何来路。
“谁知道呀?说是放印子钱的。待会儿问过我岳母便可知了。”长生口里回着话,看向两个手下,两个人的模样很说明问题,手指着两人说道,“你机灵……你忠心……都升作班头。”
身为老板,喜欢忠心的毕竟甚于喜欢聪明的。长生发下药钱,林三得了五两银子,刁二却只有一两。
林三听得升自己做班头,每月有二两五钱银子月例,已是喜不自胜。等东家赏过他五两银子,更觉得心花怒放,连伤口都不觉得疼了,只恨不得在显眼处再多上几处才好。
“少爷……多谢少爷。”林三嗡声嗡气地嗑头谢道。
“谢什么?原是你应得的。起来吧。”长生笑着说道。
林三听得心暖,此时此刻便是将命卖给少爷也是心甘情愿。“少爷……啊嚏……”林三打了喷嚏,却将堵鼻子的草纸喷出了,鼻血不由得又流了下来。林三只得不说话,拿纸塞了鼻孔仰起脸来。
“少东身家巨万,还是找几个护卫打手吧……”赵尚贤早已将发挽起,戴正了巾冠,此时建议道。
“是呀是呀……”子良也附和道。
林三正仰着脸,听了此话,早顾不得鼻子还在流血,当下急忙说道:“少爷少爷,小的有几个兄弟,俱都有一把气力……”
“若能象你这般,我也就满意了。”长生笑着点头,“让他们来见我……”
“少爷……”尚贤正要开口阻止。

“我知道……”长生摆了摆手,“不过,既是你荐的人,那你便要做保,若惹出些事端,我唯你是问……”
林三只管连声答应,哪还听得见。
长生吃了饭,却不见五婶来到,不觉有些心焦。曹掌柜回到恒昌顺,听说此事,带着几个伙计赶来问候,那两个帐房学徒也顺便带了来。
宋五婶让何家伙计勉强着,过了一个多时辰才到。长生,子良,赵先生,曹掌柜细问了一番,五婶却也不太清楚,只说听贠婆婆说,放印子钱的东家姓赵,人称赵大官人,在城中开得好大的几家青楼。
让五婶进去,这几个坐下商量。
子良松了一口气,眼睛向长生望过来:“原来是琴书寓赵大!”
尚贤问道:“两位少东认识此人?”
“正是!”子良便将去年,长生售卖新曲之事细说一番,“我们前去教授新曲,倒也见过几面。”
“如此便好办了,少爷何不修书一封,派个得力之人前去分说明白?”曹掌柜出了个老成主意。
长生摸着头上的大包,不满地说道:“难道就这样算了?”
“收回借据,让他们出些药钱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三福少年性情,家奴气焰,此时正在边上服伺,当即跳出来叫道:“少爷受辱,岂能如此便宜了赵大?让他摆酒赔礼。几个下人打了少爷,他们若是毫无表示,我们岂不是丢尽了脸面?”
尚贤不理三福,却问长生道:“若是不依不饶,少东以为赵大会罢休么?”
长生还未说话,三福已然叫道:“就算那赵大不罢休,难道我们怕他来着?大风堂,恒昌顺这许多伙计,难道是白吃饭的?”
尚贤冷笑着看了他一眼,却不说话,直等长生下文。
曹掌柜接口道:“所谓‘和气才能生财’。少东若准备开那些店铺,切不可与人结仇。否则,对方前来骚扰不休,如何还做得成生意?”
“什么店铺?”三福却还不知。见着少爷犹豫,加紧劝说:“少爷招了打,上上下下这许多伙计大家还不把个眼睛看着?若是毫无反应,岂不是坐实了少爷缩头乌龟,倒让下人耻笑?”
“先礼后兵。还是先把话说开了再看。”曹掌柜说道。
曹掌柜赵先生直劝,子良却是骑墙派,说赵大也是熟人,搞得太僵不好,其实也不主张大闹。
长生理智上虽也知道闹大并非良策,可感情上却是咽不下这口气,身为少爷却让人家下人打了,正象三福说的,太没面子了。原来成熟就是做缩头乌龟。长生勉强答应了,让赵先生写了封信,签上自己的名。
“那让谁送去呢?”
“就让刁二吧。他人又机灵,又是亲身经历,省得说不清楚。”赵先生建议道。
见着事情解决,曹掌柜便告辞离去了。不料,刁二去得不到一个时辰便回来复命,说让赵府管家打了出来。
长生闻言不由得大怒。三福在旁更是火上添油:“少爷忍得下这口气做缩头乌龟,我还忍不下呢!”
子良赵先生还待要劝,长生骂道:“我倒是想做‘缩头乌龟’,奈何别人还不让我做!”当即指派三福,就在号上徒工中挑些身体强建的,立即组织起来操练。又吩咐下人备轿,带了邓存忠夏维均两个直奔县衙。
子良看着长生出门,回过头却问赵先生:“都已申时了,三郎还去县衙告状?不能等明天么?”
“明天?那他脸上的巴掌印额上的大鼓包不要褪去了么?”
“三郎倒是不怕有碍观瞻?”
“少东现在怕的是不够有碍观瞻!这般苦肉行状,又是选练人手又是结交官府的,张少东难道看不出?少东想必是准备大闹一场了!”
“这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子良有些手足无措。
“……也只有等明天了,请曹掌柜过来再劝劝少东。”
“那管用么?”
“不管用又能如何?”尚贤叹了口气,三人相劝,结果少东还是谋与小人,实在让他不快。
尚贤正要离去,子良却又问道:“那他带了两个帐房伙计去,又是何意?”
尚贤顺口答道:“上次他去拜老父母沈大人为师,回来说沈大人要借两个算帐之人,想来是沈大人要核查钱粮帐簿……”
“三郎何时去拜的师,怎不叫上我?……我可是与他一起递的门生帖!”
尚贤这才醒悟过来,说漏了嘴,当下只得支唔着:“这个我却不知,张少东还请自问少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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