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温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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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卖会后,长生并没有回大风堂,而是带着赵尚贤赶回了恒昌顺。从那三家所赊的布匹已经陆续运来,发放号上众人的工钱,与米行肉行菜行柴行等各行结算上月开销,安排变卖外县铺面,诸事都待长生决断。
换回自己的衣裳,吃了午饭,才处理了一些事务,长生要钓的鱼儿已经上门来了。只是没有想到,首先来的却是温家。
温家谢掌柜,长生上温家赊布之时,却是见过的。后面跟着来的却是温家五郎温有枢。
长生不禁奇怪:“五郎怎的来了?不准备温书考秀才了?”
温有枢有些脸红:“有枢才能不及家兄。家里有三哥专心仕途,便已足够,父亲若大的生意却是要人接班。”
谢掌柜笑着解说道:“五郎现在改了性子,不想读书了,倒愿意从商。今天带他前来,一来见见生意场面,二来顺便替东翁前去探望一下令尊。”
长生恍然,原来有枢是来实习学生意的,就象当初父亲带自己一般。想到父亲,长生心里不禁一黯。
正说着话,伙计来报,王家沃少爷来了。长生暗喜,等的就是你!
“谢掌柜,这个数岂不是让我太吃亏了?”长生摸着谢掌柜袖中的手指,满脸不情愿地说着。
“三少说的哪里话来?按三少说的底价,这不是差不多么?”
长生后悔,原以为在拍卖会中透露一下织机拍卖底价没什么大不了,不想有心人却将自己的底摸了去,谢掌柜一开口,更是又将底价砍去了不少。长生答应不下:“谢掌柜,那是在拍卖会中。现在可没有这许多货,您看,王家不是还等着么?”
王沃笑着摇摇手:“我不急,两位先谈妥了再说。”
谢掌柜却说:“那天三少上门求助,是哪家二话没说一口就答应赊布的?东翁与令尊可不是一般的交情,三少不会连这点面子都不给吧?”
长生原本不想卖给温家。织机手头就那么六十架,从那三家已经拿到了布匹,只有先将织机卖给了他人,才能弄进更多布匹,给了他们,只不过是抵了赊帐。可谢掌柜论起了交情,倒是不能不投桃报李,长生满脸歉意:“谢掌柜既然这么说了,那么价格就再下点。可按谢掌柜给的价,长生太亏了,实在无法答应……”
谢掌柜摸着长生的手指,盘算了半天:“这个价钱可真不便宜呀……”
“不便宜?谢掌柜不会不知外面的行情吧?且不说给您的价,就是按三百匹算,三年也是本翻三倍,随便放哪儿,也不至于被人说这价格不公道吧?”
谢掌柜却还是摇着头:“说我是说不过三少您。这样吧,我就吃亏点,可数量上三少可得再加几架。”
“那也好说,只要谢掌柜再加些布匹。现在织机数量实在有限,您看要不这样,先交一半,过个半月再交一半?”
“这怎么成呢?三少手头现有就不下六十架,怎会数量不够?”
“谢掌柜,二话没说就赊布给长生的,可不止您这一家。我一碗水总要端平了吧?”
“……好吧。我就不让三少为难了。不过,我这就要提一半……”
“行行,剩下的那一半,等余下的布匹一到我就提给您。您且坐了,等我与王兄谈完,就让赵先生陪着您前去提货。”长生说着,转向了王沃。
曹掌柜进来时,长生正起身送客。
“五郎,你先去楼下稍坐。我马上就下来,这就带你去家里。”长生关照了一声。
“这里有两张文书,若没有问题,曹掌柜就签了吧。”
曹栋材拿过来一看,却是两张债务确认文书,说是恒昌顺赊借温家王家标布各若干,折合银两多少,已由大风堂偿还。恒昌顺现在共欠大风堂白银多少。以下年月日。

“这……”曹栋材犹豫着,三少不签却叫自己签,到底是何原由。
“有什么问题?”
“温王两家没意见么?”
“他们都已经得偿,还有什么意见?”
问题倒也挑不出,曹栋材还是迟疑,终于说道:“曹某只是二掌,签了管用么?”
“怎不管用?总掌生病不在,二掌不签谁签?”
曹掌柜无法推托,心中却在想,现在总掌不是你么?想归想,却还是去拿了章来盖了印。
“曹掌柜,您说说看,哪位管事能当此重任,带队前往榆林交了官标?”
“官标期限还有三个月呢!现在去不也太早了些?”
“既然无法做生意,三万五千匹标布,在库房中躺上三个月,难道还等着虫蛀?不如早交差早心定。”
长生与温有枢出得门来,沿街慢慢地逛着向家走去。春末阳光耀眼,晒在身上微微有些热了。长生想道,温家大概是怕自己不买面子,所以连礼物都准备好,一开口就说有枢要来探病。看来温家对织机也是志在必得,只不知这一招是出自温自古还是谢掌柜。
温玥温有枢今年长高了不少,孩子气的白净圆脸变得长了些,身上一袭月白春服,已有一些他兄长的潇洒态度了。
“仿佛还是昨日,五郎拖着鼻涕,跟在你家三哥身后,想不到一转眼,竟已是个翩翩少年了。”
“何三哥少来取笑,什么时候我拖过鼻涕呀?”温五有些脸红,“何三哥不过大了我两三岁,怎的说话口气这般托大?”
“没有么?或是你忘了,或是我记错了。”长生见温五郎要恼,换过话题,“五郎今年十五了吧?可曾定亲?”
“我年纪尚小……”说到这个话题,有枢不好意思。
“有志不在年高嘛。”有枢听了不禁要笑,何三哥说话真有意思,好色竟能被称作“有志”么?“可有心仪的姑娘?”
有枢转脸看了一眼长生,却没有接话。
“不答,那便是有了。”长生察言观色,心中已知,“是谁家的姑娘呀?说与你何三哥听听。指不定我还能替你想想办法呢。”
有枢期期艾艾地问道:“何三哥与张子良很熟么?”
长生闻弦歌而知雅意,当即明白了,点着头说道:“张家七妹,容貌歌喉俱极出色,人也干练,不是平常女子可比。年岁也相当。五郎眼光不错。放心吧,我去与子良一说准成。……只有一样,五郎须先征得令尊同意。”长生想起与父亲的冲突,很自然地就加了一句。
有枢点头应道。过了半晌又问:“何三哥,近来很忙么?都好几个月了,没见你在诗社中露过面。”
“诗社,有趣是有趣,可开春之后,生意上忙了些,所以就去得少了。”
“大家都说,凭着何三哥的诗才,不去多做几首诗,实在是太可惜了。”
“是吗?我倒不觉得。在诗社之中,高谈阔论指点江山,却是与世事无补。你家三哥还是常去么?”
“三哥也不太想去,可是每次朋友前来拉他,他碍于情面,也推脱不了。倒是我家有章堂兄,在三原之时,起劲得很,最好是天天都有诗社,那才称了他的心意。”
“说起你家堂兄,自离开之后,我倒是挺挂念的。不知有否来信,一切可还安好?”
“上月堂叔才来过一封,说到了北京,安顿了下来,家里人都安好……”
……
退婚冲突,父亲病倒,接手布庄,应付大哥二哥的手脚,让长生身心紧张而疲惫。直到今天,所有的应对之策都已布置停当,事情告一段落,长生这才放下担子。此时走在午后的阳光下,长生与通家好友有一搭没一搭地随意聊着,难得心中一片悠闲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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