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一章，我争取在下午发。抱歉修改占了很多时间。本章重写了一大半——
长生与宋时雨来来回回争了半天，总算谈妥了，宋时雨出借一万两，不需抵押品，三年对本利。恒昌顺西南分号，何家再让出十二个百分点。长生明知是吃了亏，可人在背运之时，低头却是难免。手中有了流动资金，长生心中略定，不再如最初之时，觉得无从下手了。
“多谢宋叔叔帮忙。”长生拱一拱手。
“好说好说，帮了何家不就是帮我自己么？”宋时雨一笑。
长生转头望向窗外。触目俱是附近房宅屋瓦，如灰黑凝固的波浪。那晴空蓝天之下，屋檐掩映中的耀眼翠绿，则是他人院中的树木。那些树上的小鸟儿，定是自由得很。长生仿佛听见了啁啾之声。收回目光，长生还是开了口：“那五婶之事，还请宋叔叔出马周旋一番。”
“三郎，你真的不想娶宜儿么？宜儿容貌出众，性子又娴静，门第是略小了点，可何家多的不就是银子么？非是我自夸，宜儿可是个不可多得的佳偶，错过了你日后可别后悔。”
长生默然，却不得不硬起心肠推辞好意：“宋叔叔厚爱，小侄原是不该不领情。只是长生与表妹情投意合，不想因此误了宋姑娘的青春。”
“你父母之意却非如此。”宋时雨才探过病，却是清楚老两口的意思。
“……这家现在却是我当了，宋叔叔。”长生沉默半天，终于说道。
话中强硬的意味，倒让宋时雨意外。宋时雨有些不快，拿起茶来喝了一口。宋何两家合伙做生意，不管老爷子能否恢复，以后的日子多半是要由长生来作主了。宋时雨毕竟是生意人，想到此际便改了主意，过去是不想拂了何老爷的面子，如今则是不想没由来与长生结怨：“既然如此，那我就去走上一遭。”
顿了顿却又说道：“三郎也知，我是为难得紧。有句话问清楚了，才好前去说话。”
“宋叔叔但讲无妨。”
宋时雨咳了一声：“三郎所言，出白银万两做退婚补偿，可是当真？”
长生心中一喜，当即接口称是。
“你宋叔叔一事不明，何家头寸不灵，三郎才欲告贷两万两银子，怎的一转身却拿得出这许多银两赔与五婶？”
长生胸有成竹：“商借些头寸，本是侄儿为了另做生意。如今家里布庄出了意外，只能先用来填填这个窟窿。至于赔与宋家五婶的那万两白银，长生早已想好，写个欠条儿，分个十年付清，一年才一千两。上次我已给了五婶三百两，年底再结清余下的七百两。而头寸紧张，也不过就是眼下这几个月而已。”
宋时雨松了口气，何家三郎倒是头脑清楚，所幸自己没有看错人。按何家的生意大小，按三郎的心思手段来看，一年一千两倒也不费气力。想到此处，宋时雨心中不禁一动，却不知三郎想做的是哪种生意？只是生意场上，雏儿们的大手笔，往往让老手们又是吃惊又是心疼，哪怕这钱不是自己的，当下免不了多问一句：“三郎确定么，这万两白银退婚，不太多了些么？”
“只要能退成了婚，再多也无妨。”
长生说得轻松，宋时雨却暗自尴尬，自己这一趟媒人未做成，却让长生赔进去一万两银子。想着此处，赶紧岔开话去：“三郎原本想做的却是什么生意？”
长生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告诉了宋时雨：“羽风楼所在的仁和坊东大街，如今热闹起来了。宋叔叔若有闲钱，不妨在那里置办些临街房产。”
宋时雨明白了：这事长生却是要占一份的，他若没好处，那一街兴旺还能长久么？当下点头：“若是真的有了好处，你宋叔叔请你吃红。”
“小六，你怎的回来了？”贺妈妈正在邻家说话，却见儿子寻了来。
“啊，是小六呀。我们正和你娘说起你呢，听说你现在出息了，说你实诚能干，年纪清清就在恒昌顺当了掌柜，发达那是板上钉了钉的了……”
“是呀，我们正说起呢，如此个好小伙，怎的至今还没有娶亲，要不要婶婶给你寻一个……”
“妹子若有合适的，老姐姐我可就要拜托了，以前却是家里穷……”
“包在妹子我身上了。就你家小六，说出去响当当的，恒昌顺家的大掌柜，哪个有闺女的人家，听了还不急着将女儿把上来……”
“俺家小六，什么都好，就是眼界高了点，容貌差些的，他都看不上……”
“娘……”
“怎么害羞了？哈哈，你们看，小六能长能大的一个大男人竟然脸红了……”
“贺家妈妈，你就放心吧，凭着小六的境况，就是天上的仙女都配得上……”
“是呀是呀，可惜我也没有个待字的闺女侄女，要不近水楼台，咱就先下了手，还能便宜了别人家，嘻嘻……”
“小六，你在恒昌顺做大掌柜，手头定有些价俏的绸缎布匹吧，婶子为你跑腿说亲去，你可要记着呀……”
“唐家姐姐，也没见过你这样的，哪有八字还没一撇，先讨要好处的……小六别听她的……婶子倒有件正经事要问你，你那蒙三弟弟，小时候你们一起玩来着，你还记得，就是那个额头破了疤的……都快二十了，却还没有寻着个正经的生计……小六现在是大掌柜了，婶子央你，能不能替他寻个饭碗。也不用做什么掌柜，恒昌顺里随便哪一级管事的都成……”
贺小六扶着母亲：“娘，你怎的与她们掺和，说些个儿子的长短？”
“怎的啦？”贺妈妈脸上仍带着喜色，“娘在家里只有一个人，你又没有成亲，也没个媳妇孙儿的，不和她们说说话，还不闷死了你娘？……都是娘的好姐妹，说说又有何妨？你不是做着大掌柜么，我又不曾吹个谎糊弄人？倒是我要说了，你都二十四了，早就该娶亲了，就别再想着小菊了，人家娃都两个了。过去咱是没钱，现在你每年都有五六十两白花花的银子进来，我敢说就这几条街上，这样年纪轻轻，有谁还能比得上的……”
贺妈妈为儿子欢喜自豪，说话便滔滔不绝。贺小六只得听着。
“哎？你今天怎的回来了，往常不是还要过几天么？”
“号上派我东去松江，明日就要出发，所以我先回来安顿了娘亲。”
“又去松江？这千里迢迢的，一去就是三年，你的亲事咋办？”
“此次差事去去就归，两三个月准定回来。”小六想到母亲在家寂寞，于是说道，“亲事娘就先寻起来吧，等我回来再说。”
“你在外可要当心呀！恒昌顺好是好，可就是走南闯北太多了。每回你出门，我都担心，号上生意又大，总是带着那许多的银子财物，我想起来就睡不着……”
小六感到母亲紧紧地抓着自己，想来是太过担心了，连忙打断她：“娘，给你……”
“十二两？怎的这许多？”贺妈妈一愣，忘了正说着的话。
“既是要出远门，号上便先发下三个月的例钱，让我们安顿好家里。”
“有没有危险呀？过去可没有这样呀……不会是……卖命钱吧？”贺妈妈颤声问道。
“娘想到哪里去了？这次是去松江，一路坐船，能有什么危险？”贺小六想不到母亲又转回了原来的思路，“这次不同，是因为何老爷病了，三少爷接的班，才有了这新规矩……”
“真的么？你可要说实话，别光说好听的，让我安心……”
“真的，确实是真的！要不要我发誓？”贺小六无奈，心中想着要不要告诉娘，事后会得到提升，还有千两的重赏？
“好了好了。娘信了，也不用发誓，娘先替你存着，为你娶亲用。咱家的房子，也该翻一翻新了，还要准备些聘礼……”
“娘，你不用节省苦着自己，尽管使用。三少说了，回来后就提我做号上的三掌，那时月钱会是现在的三倍！”
“真的？”贺妈妈瞪大了眼睛，惊喜问道，“三少爷看得起你，你可要好好干呀！三少爷人还真不错，这新定的规矩倒是体贴人。不知何家老爷病情如何，不是挺健的一个人吗，怎的说倒就倒？三少爷接了生意，不会有难处吧……”
贺小六耳中听着娘的唠叨，心中也是无奈，这样一个金饭碗，怕就怕还没捧暖就要砸了！
三少说：
“这次全要靠你了。离交布期限只有三个月了……
“你可知道肩上的担子有多重么……
“号上既无布匹又无银子，父亲又病倒了……
“恒昌顺生死存亡，可以说全系于你一人之手……
“此次危机，是大哥二哥联手所为……
“此番跟你东去的人选，以可靠为先……
“此番前去，还是依靠牙行吧。若是扎庄收布，改卷过载，那时间就紧了……
“购足三万匹标布，一般品质就可，也无需太过考虑价格……
“不必联系松江东号，你自去采购布匹，早去早回……
“安全第一，尽快回来。不论购得多少，七十天内必须来回……”
“我给你五千两银子，连同运费，你看够不够？”
五千两购三万五千匹标布，以松江的价格计，资金倒是宽裕。千里水路安全，那是相对西北边地而言。芦苇荡中，河滩之上，却也有盐枭河盗散聚。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却不能说与娘亲得知。
三少说：“回来之后，我升你作恒昌顺三掌，另外加赏纹银一千两。”
恒昌顺三掌也罢，千两赏银也罢，这一切却都得等到自己平安归来。小六记得当时，自己慨然应道：“三少但请放心。小六一定不辱使命。”
但愿自己能够捧牢了这个金饭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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