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春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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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天白云。青青的田野。三月的春风里,袅娜飘来女子咿吖的歌声。
“表哥,那女孩儿在唱什么呢?”
“曲牌是‘一枝花”,唱什么倒听不真切。”
边上的小云看了长生一眼,没有说话。
那“情哥哥”之类的酸语,长生其实听得分明。从马上回过头,向那漫声长歌的女孩望去,却见那女孩站在田里正远远地望向自己。想起自古流传下来的《诗经、秦风》,那长生不禁微笑。那飘来的歌声似乎更响了一些。
新年以来,长生的发财大计一帆风顺,心情自是舒畅。已是三月中旬,风儿吹来已带了湿润水气。草长花开,春天已至,长生今日接了表妹出来春游。
棉袄早已脱了,今天长生换上了中山装,到底比长袍要利落。里面则是细绒羊毛衫。此时长生散了发髻,松松地挽了个马尾拖在脑后,配着新装皮靴,又精神又潇洒。只可惜身下所骑不过是匹温顺的川马,实在比驴子大不了多少。何家以生意为重,商号中并不未畜养好马。但是瑕不掩玉,长生这一副骑着宝马“迷你”的公子哥派头,仍是引人注目。在路边田里劳作的农家姑娘,直看得芳心可可,在长生经过时甚至开口唱起表达爱意的酸曲。长生自笑,表妹在侧,艳遇未遂啊。
一路向城外行来,马车帘幕高高卷起。漱姑娘主仆二人游目四顾,看什么都新鲜,大家闺秀出门的机会实在不多。但漱姑娘眼睛落得最多的,还是表哥身上。
且不说漱姑娘情根深种,便是一向活泼无礼的小云今日也有些异样,神情慵倦,也不常开口与长生抬杠,就是递拿物品,与长生交接,也是眼睛躲闪,甚至还会脸红。
长生觉得奇怪:“今日怎的了,小云倒是安静得很?”
漱姑娘看了一眼说道:“是犯了春困吧?”
“春困?不会是‘有女怀春’吧?”长生笑道。
“谁怀春了?尽瞎说。”小云白了长生一眼反驳道,说了这两句,便转头望向远处,脸上却有些红了。
“怎的不和我抬杠了?”长生不解地望向表妹。
却见漱姑娘也有些脸红,长生恍然,‘有女怀春’的可不止是小云一个,而后面一句“吉士诱之”,在此境地,更是大有轻薄意味。长生赶紧自我解围:“原来小云已是大姑娘了,会不好意思了。”
这话并没有让小云感激领情,长生收到的回报仍然只是一双白眼。
出城三里,长生先带她们参观自己的作坊。
女孩子对机械兴趣缺缺,看过也就算了。可是等到看见各种毛衣,毛毯,顿时激动起来。小云恢复了自己的活泼,漱姑娘也忘了大家闺秀的矜持,一头扎进去,东翻西找,这件也喜欢,那件也舍不得放手。
长生笑着说道:“天都要热了,也穿不了多少日子了。”可两个女孩不管,最终还是挑了好几件颜色鲜艳的织物。
“表哥,这都是你想出来的?可真了不起!”
长生面对表妹崇拜的目光,只能默认了事。
“那有没有夏天的新衣?”
“有是有的。”长生犹豫着说道,“不过良家女子却穿不得。”
“有什么衣物良家女子却穿不得?哪却该由谁来穿呢?”小云瞪大了眼睛问道。
对此,长生倒是难以回答了,那些衣物是为宝月轩等青楼女子所做。太过‘伤风败俗’了,想要被社会大众接受,只怕不易。最终,长生还是熬不过表妹和小云的央求,只得让人喊来肖大娘。肖大娘上下打量了一下两人的身材,又伸出手比了比,便出去了。
一会儿,肖大娘带了一大堆衣物,来到了后院。
长生等着。好半天,两人才换了衣服,忸怩着出来了,一身上下却是蓝布的女学生装。
“你怎么想得出这样的东西?手臂都露在外面。”小云开口就问。
“怎么?看不上么?我不是说了么,这是热天时穿的衣物?”长生明知故问,眼睛却看向肖大娘。
肖大娘笑着说道:“王姑娘只挑了一套女学生装,小云姑娘却多挑了一套旗袍。”
漱姑娘走在长生面前,问道:“表哥可还好看?”
“好看是好看。不过穿这女学生装,头上该编两个辫子,裙底也不该配长裤。”
漱姑娘脸上飞红,啐了一口:“表哥……那怎么穿得出去?”
长生一笑:“表妹想差了,不穿长裤可穿短裤呀。”
“那也怪羞人的,露出腿脚来……”
“所以我才说么,良家女子却穿它不得……”
“我们就是要配长裤来穿,不行么?”小云又恢复了抬杠。
“那当然也行。只是,”长生笑着回道,“若不想着凉的话,还是快些换回衣服吧。”
吃了午饭,长生带两女去清凉寺。
清凉寺就在不远处,三人步行而去。还未进门,先看见一片树林。槐柳一片新绿,松盖亭亭。因为本寺就在大路旁边,夏日时分绿树蔽空,来往行人就在寺前歇脚,所以行人呼为清凉寺。

寺院不大,知客僧接了长生的半两碎银,很是殷勤,迎到偏殿,几位香客正在吃饭。一会儿,又送上茶来。
饭后一杯茶,快活似神仙。喝着茶,三人听知客僧介绍寺院历史,小云却犯起春困,坐在凳上,前后直晃,后来竟趴在了桌上。
长生说道:“我们自去随喜,还请师傅照看一下小丫头。我们一会儿就回来。”
知客答道:“不妨事,施主自便。”
两人一路走去,到了大雄宝殿,漱姑娘虔诚地焚香,默默地祷告。
此时人少,漱姑娘任由长生牵着手,一路参观过来。在半道,漱姑娘低声地说道:“表哥,表哥……那件事你可曾向姑夫提过?”
长生明白她所指的是退婚一事,倒有些尴尬:“这段日子正忙拍卖之事,却是未曾有空。”看着漱姑娘失望的脸色,长生赶紧说道:“过两天,我一定寻个机会跟父亲提。不出五六天,最多不过十天,定会给你个满意的答复。表哥才不会让你嫁给别人呢!”
漱姑娘停了,脸色这才转霁,却又担心地问道:“姑夫不会不答应退婚吧?……”
长生赶紧接口:“不会的。包在我身上吧,一定能成。”长生心说,就算父亲不同意,我就不能想法让对方自己退婚么?若是宋家自愿退婚,父亲还能说什么?只是宋家五婶不是个容易说话的。那却也要磨得她答应了。长生不信一个人能在大量的银子面前不动心。
“表哥真的这么有把握么?能打包票么……”
长生沉吟着,还未想好如何回答,却听表妹说道:“……不如,不如……我就和表哥一起私奔了吧……”
长生吓了一大跳:“说的什么傻话!……尽胡思乱想。这样的话也能乱说的么?”
漱姑娘目光投向远处,等回过头来,已是一副陪罪的笑脸:“表哥,生气了吗?”
“生气倒没有,只是……你一个大家闺秀,说这种话,让人听见了,还以为我拐带少女呢!”长生也无法和表妹生气。
“好了么,人家知道了,表哥!”漱姑娘撒着娇嗔道。
长生不好再说,苦笑着摇摇头。
一会儿,漱姑娘却又问道:“表哥,你真的喜欢我么?”
“那还用说?”长生反问道。
“真的么?可你怎么也没有为我作首诗,写支歌子的?我听注哥哥说,人家为了表达思慕之情,写了好多诗词给花魁娘子玲儿呢!”
这怎么能比呢?长生心说,那是倚门卖笑的娼妓,你是个有身份的大家闺秀。忽又想到那宋宜与玲儿倒有几分相象。长生摇摇头,暗笑自己胡思乱想。不过唱个歌子,却是容易。长生一笑:“那就唱个应景的,好不好?”也不等表妹答应,长生便开口唱道:
“春天里来百花香,
郎里格朗里格朗里格朗,
和暖的太阳当空照,
照到了我的破衣裳。
……”
表妹正满怀期待,等到听清了开头的歌词,发觉表哥一身光鲜却唱起如此小调,不禁愕然笑出了声。等听到夸她“亲爱的好姑娘天真的好姑娘”,不禁含羞带喜;等再听长生唱到“身体健气力壮大家努力干一场”作势欲扑时,漱姑娘不禁咯咯咯地笑着赶紧躲闪开去。到了最后,却还是被长生抓到了。漱姑娘被长生拥在怀中,喘着气含羞嗔道:“表哥真坏……尽唱些小调酸曲儿……这个不算,换一首再来……”
长生点点头,就此拥定表妹,在她耳边轻声唱道: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
我爱你有几分?
我的情也真,
我的爱也真,
月亮代表我的心。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
我爱你有几分?
我的情不移,
我的爱不变,
月亮代表我的心。
…………”
第一次听到自己深爱的表哥表露心意,漱姑娘直快乐得心仿佛都要跳出来了。等到听清那样直白火热的用语,却又感到浑身发烫。此时此际,哪里还顾得上天上挂着的究竟是太阳还是月亮?想要就此不听了叫停,却又觉得每一句歌子都直往耳朵里直往心窝里钻,实在是舍不得。漱姑娘偷眼四顾,惟恐让人撞见,却又回过眼来,仰脸望向表哥。不料正撞见长生深深的双眸。在表哥黑眼睛的深潭里,漱姑娘直感到心跳如鼓,却又浑身乏力。长生在表妹额头轻轻一吻,漱姑娘终于还是低下了头,就此安静地伏在表哥的胸口上。在表哥磁石般的嗓音中,在那无比优美的旋律中,在透过树荫射下的斑驳迷离的阳光中,在午后空旷静寂的古寺中,漱姑娘心神俱醉,仿佛乘上了歌声的翅膀,飞向无垠的蓝天——漱姑娘忘情地合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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